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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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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二十三年,夏。

珞州的夏日曆來並不如何酷熱,晴空一碧如洗,高懸的大日把和煦的金色光芒播撒向人間。

今日六月十三,正是珞州城趕集的日子,臨近正午,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浩然書院坐落於珞州城東,與東南和豐市集區不過隔著兩條街道,熙攘的人群所帶來的鼎沸人聲越過院牆,傳入了正在學堂中聚精會神上課的少年們耳中。

學堂外的校場四周密植著玉蘭、香樟與銀杏,此時並不是三種綠植的花期,故而只是交錯著鬱鬱蔥蔥的枝葉。

校場一角,婆娑的樹影下盤坐著一容貌俊秀,隨意束著一頭長髮的青衫少年,膝上橫著一柄包裹於黑檀劍鞘中的長劍。少年雙目緊閉,似在調息,一呼一吸間身周精純的元氣不停流轉,外顯為濃郁的白色霧氣,愈發襯得少年不凡。

“子游哥哥!”突然聽到一聲稚嫩的呼喚,寧子游停止修煉,緩緩睜開雙眼。只見先生們平時備課的文思閣處跑來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可愛女童,寧子游的舅娘陳希芸就站在門口笑看著這邊。

“玥兒,你怎麼來了?來,哥哥抱!”寧子游不由露出笑容,將長劍置於一旁,站起身來張開雙手迎了過去。

女童一把撲進寧子游懷抱,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五年前,年近五十的安文通在父母多年以來的不斷催促下,終於是與妻子誕下一女,取名安玥。小丫頭自幼跟著父母在浩然書院長大,極為乖巧可愛,深受幾家人喜歡。前幾日跟隨祖籍青州的陳希芸乘坐跨州飛艇返鄉省親,約莫是剛回來。

寧子游抱著小安玥,逗得她咯咯直笑。剛抱著表妹走到陳希芸面前,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便聽書院外傳來一陣劇烈爆炸聲與哭喊聲,緊接著便是響徹雲霄的警元鍾大作,學堂中的學生們紛紛向外張望。

寧子游面色一凝,將安玥交到陳希芸手中,隨手一招,躺在遠處的長劍疾飛而來。

寧子游握住長劍,陳希芸也並未阻止,她作為養浩然氣的儒修,低境下戰力不強,但眼界還是有的,知道寧子游納氣十二年,戰力修為不可簡單視為尋常第二境修士。此時珞州書院幾位院長與安文通和書院其他武教習不在院內,也只有寧子游能前去檢視情況。

“子游,現在情況不明,務必小心,巡捕司應該很快就到了。”陳希芸囑咐道。

寧子游將元氣注入隨身數年的佩劍之中,施展起御劍之術,對陳希芸笑笑,“放心吧,舅娘。”便在一眾學生的驚呼聲中縱身一躍踏上懸在半空的長劍,化作一道青芒,消失在書院。

遁空飛行類元術本要到出元境凝聚出自身元力方可施展,但寧子游氣海浩大,所容納之天地元氣充沛至極,以量充質,足以充當更加精純的元力供以驅使,因此在幾年以前便修習了御劍之術。寧子游在半空略一觀察,逆著下方往北奔逃的人群,往南方冒著滾滾濃煙的和豐集市方向急速飛去。

下方人流漸稀,集市兩側的民居已是一片火海,街道上滿是燒得焦黑的屍體,不時還能在警元鍾急促的響聲之中捕捉到慘叫聲。寧子游心頭一緊,不忍再看,強忍著不適往火勢兇猛處加速而去。

只見集市中央平日裡用作零散商販農人擺攤之處站著一上半身赤裸,披頭散髮的壯漢,裸露在外的面板肌肉虯結,一雙手臂如同燃燒的熔岩,濃郁的火屬元力纏繞於其周身,熾烈的溫度使周遭空氣都發生了扭曲。

木製樓房燃燒的噼啪之聲不絕於耳,那壯漢雙耳一動,抬頭往寧子游方向看來,緊接著雙手作掌猛然往身前一拍,指縫間的火元力凝為一發巨大無比的火球朝著寧子游襲來!

寧子游御劍一個急轉繞過火球,雙腿略一用力,身子便一個前翻自劍上急墜而下。握住身側長劍,陡然拔劍出鞘。

“噌——”

伴隨一聲清越劍鳴,一道耀眼劍光裹挾著磅礴元氣斬向壯漢。

壯漢雙手交叉護在胸前,火元力化作凝成一塊厚實圓盾,不避不讓挨下了這一記,一雙虎目死死盯著寧子游,又是一發發火球轟向寧子游。

寧子游憑藉靈活身法不斷騰挪,不斷觀察對方來路,心中疑惑:“觀其功法,這是熾焰門?那又為何會做出此等行徑?”

熾焰門是珞州一小型門派,起源頗為古老,其開派祖師為千餘年前出身九極宗之一萬法宗,執掌烈焰一道的三昧真人聶清寂。門人皆為火屬修士,鼎盛時期步入真意期的六七境修士多如過江之鯽,堪與極宗相較,卻是在這兩三百年間不知緣由地慢慢沒落了,如今的掌門應是第七境:得意境的夏山。

隨壯漢身前火元盾慢慢散去,寧子游驚鴻一瞥間,發現那壯漢雙目血紅,七竅之中佈滿鮮血,眉心處高高凸起,不斷散溢位金色氣芒,只是在滔天的火焰遮蔽中不甚明顯。寧子游不由暗自心驚:“元神逸散,七竅流血,恐怕只剩些許真靈固守靈臺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寧子游手握長劍欺身上前,大喝道:“熾焰門乃是珞州傳承多年的名門正宗,你怎敢如此在珞州城肆意妄為,害瞭如此多凡人性命?”

那壯漢聞言,雙臂原本無比灼目的火芒突然暗淡下去,繼而又再度燃起,在忽明忽暗間不斷反覆,寧子游趁此時機以劍身重擊於其小腹處,全力催動氣海,順著長劍注入壯漢體內。

“轟——”伴隨一陣嗡鳴之聲,壯漢背脊猛然一彎,如濃霧般的磅礴元氣透體而出,甚至吹熄了兩人身週數丈的火焰。

這一擊看似輕巧,實則寧子游浩瀚氣海中近四成元氣盡皆傾瀉而出,打散了壯漢體內的元力流轉,使其徹底失去戰鬥能力。

壯漢無力地向後倒去,重重砸在地上,口中發出嗬嗬的嘶啞聲響。

寧子游收劍入鞘,蹲下身子兩指搭在壯漢眉心,將神念探入壯漢體內飛快一觀,心底疑惑更盛,但見其靈臺殘破,似是失了心神。不過他雖在這些年月裡遍覽群書,稱得上博聞強識,紙上得來終覺淺,到底推斷不出究竟是何手段。

沉思間,壯漢突然伸手緊緊抓住了寧子游衣袖,寧子游一驚,卻只見那壯漢眼中流出兩股血淚,依舊只是嘶吼著,聲音漸微。

不過片刻,那男子便眼瞳渙散,在寧子游身側斷絕了生機,死不瞑目。

寧子游欲要抽手,那隻大手卻如鐵鉗般紋絲不動,暗暗一嘆,替壯漢合上眼皮,掰開其手指,站起身來望著滿地狼藉。

數十道元力包裹著的人影落在四周,誅御廷巡捕司終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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