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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章聽著不斷點頭,只是隨後又皺眉問道:“可這樣一來,與我開中之法又有和不同,只不過是將用糧換鹽,再一次變為由錢換鹽?”
“回陛下,犬子所言,陛下開中之法,所發鹽引只考慮到邊軍所需糧草多少,卻未想到鹽場的產量。”
“而開設公司,設立代理商,各個地區所需要的鹽量多少,皆由供需關係決定,不會多,也不會少,並且此舉還有一點好處。”
“什麼好處?”
“將大明分為各個區域,而不同區域的代理商前來進貨時,所需要的鹽量自然也各不相同,或許陛下可以憑藉各區域所消費鹽量查清每個區域的隱戶。”
隱戶就是指不上戶籍的流民,不上賦稅,各地遊竄,對於封建王朝的統治一直是一個隱患。
只是不管你交不交賦稅,只要還活著,總是需要鹽的,而若是一個地方官方管理戶籍上人口不多,可實際上卻消費了大量細鹽,這便是代表這區域有著大量的隱戶。
“依照犬子設想,代理商大概可分為三級,一級代理商下面可以另設二三級代理商,將一級代理商所負責的區域更加細緻的劃分,這樣一來,大明境內的隱戶便是無所遁形。”
“而後便是另外一個好處,那便是大明還可以收穫大筆的鹽稅!”
“鹽稅?”
朱元章突然一樂,笑道:“怎麼,既然李洪這小子想要和朕一起做生意,竟然也要繳稅的麼?”
李善長則硬著頭皮說道:“常言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這天子繳稅自然也應該與庶民相同……”
“砰!”朱元章怒拍了一下桌子,李善長立刻嚇得差點跪了下去,硬著頭皮說道:“聖上息怒,此言確實有些欠考慮,我回去便好好教訓那臭小子……”
話雖如此,李善長話裡話外,其實還是在替李洪求情。
朱元章卻是眼睛一瞪,大聲問道:“李洪他真是那麼說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天子自然也該和庶民一樣繳稅?”
李善長這回卻是真的跪下了,磕著頭顫抖著聲音說道:“聖上息怒!”
卻不料朱元章突然扶住了李善長不讓他磕頭,哈哈大笑道:“他能這麼說,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生氣,他這話半點也沒說錯,天子又如何,本就應該繳稅!”
李善長聞言一愣,許久之後方才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而後才繼續說道:“依照犬子的設想,或許可透過這次改革鹽務,將大明的商稅也一同改正。”
朱元章聞言點頭,那一日朱標從李洪口中聽到關於大明商稅改革時便已經寫了密信奉上,只不過這幾日都在忙著組建內閣之事,尚還未著手研究。
“他說陛下不該如此不重視鹽稅和商稅,對於朝廷財政來說,這兩項稅收才應該是充實國庫的大頭,至少應該佔據六成以上!”
“六成?”朱元章面露震驚。
縱觀大明歷史,最為詭異的地方便是,明明已經出現了資本主義萌芽,可從頭到尾,大明的財政狀況就沒有好過,而導致這一切的根源便在於朱元章對於商業的輕視。
一開始對商業行為的打壓,或許可以穩定局勢,畢竟四處流竄的商人肯定沒有終日在地裡辛勞的農戶讓統治者安心。
可是這種打壓並不能讓商業活動徹底滅絕,終究會有壯大的一天,可等這些商人壯大了,卻因之前的打壓和輕視,主動的敵視乃至於忽視朝廷。
而到那個時候,豪商富賈不但手握大筆錢財,名下還有大批透過兼併獲得的土地,到時候自然有的是辦法來逃避賦稅。
可以說導致明朝末亡的原因有很多,又是趕上了京師鬧瘟疫,又是小冰河時期,可歸根結底,還是窮死的。
而這種窮,還是皇帝窮,朝廷窮,可那些名為清流的東林黨和江南豪紳們,一個個卻富得流油。
崇禎皇帝和自己老丈人借錢發軍餉,老丈人愁眉苦臉的給了幾千兩銀子。
闖王進京,崇禎的老丈人跪迎李自成,主動奉上幾千萬兩,更有金玉珠寶無數。
只能說崇禎吊死煤山,真就是一點都不冤枉。
“沒錯,他說至少也有六成。”
朱元章沉思一番之後,依然沒有定下主意,因此揮了揮手說道:“此事擱後再議。”
其實到這裡,朱元章已經有些心動了,這也能看出此時朱元章對於李洪有多麼重視,只不過還是有一些想法,朱元章想要親耳聽李洪說出來才會安心。
朱元章頓了頓後,突然又說道:“聽說李洪被都轉運鹽使司押走時,還曾寫了一首詩?”
當時衙門之中不只有呂本李洪等人,還有一大堆差役,因此李善長將李洪所寫詩句念出來時,許多人都聽見並記在了心裡。
李善長急忙從懷裡掏出李洪所寫石灰吟的紙張奉上。
朱元章原本沒太在意,只是隨便看了一眼,而後便瞪大了眼睛。
石灰吟能成為千古絕句,自然是有道理的,短短四句詩,瞬間便讓朱元章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一首石灰吟,辭藻十分直白,甚至可以說毫無文采,可卻就像是一把鋒銳的尖刀一樣,用最直觀強烈的情緒直接插入讀者的心臟。
“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好一個要留清白在人間,朕原本以為李洪小小年紀有這種才幹便已然難得,卻想不到竟也有如此情操!”朱元章有些驚喜的說道。
古人好名,有時候一個好名頭甚至於比真才實學還要重要,而如今李洪寫了這麼一首情操高雅的詩,不管李洪自己是不是這種人,只憑借這一首詩,大概就相當於李洪用名氣給自己修了一座金身。
就算是以後朱元章真的翻臉想要殺了李洪,大機率也需要考慮一下,自己要不要背上這千古罵名!
李善長只是賠笑,而朱元章的心情明顯不錯,捧著寫了那首詩的紙又看了好久,而後才意識到什麼看著臉都已經笑的僵硬了,卻不敢出聲打擾的李善長,問道:“百室,可還有什麼事情要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