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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湖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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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季裁雪的僵硬,江海海低聲問道:“怎麼了?”

“我見過那人,他是冥府的一位冥官。”直到那人身影退出了他的視野,季裁雪才回過神,開口回答道。

“冥官?”江海海不禁拔高了語調,驚愕之後,心底迅速升起擔憂,“冥官會出現在這裡,我覺得……並非偶然。”

季裁雪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他屈起手指抵在下巴上,沉吟道:“是因為……我身體中的陰氣嗎?他們能追蹤陰氣,所以順著我們的路線來到了天道閣?”

“有可能……”江海海眉心緊鎖,“好像有些奇怪……閣主聲稱有未完成之事時,是已經察覺到這位冥官登島了嗎?”

“不,不對。”季裁雪忽而抬頭,定定地望進江海海的眼睛,“天道閣的擺渡船,一日只有兩次,現在還沒有到上午開船的時間。”

“難道說……”經此一點,江海海臉色很快沉了下來,“是閣主變更了擺渡船的時間,就為及時將此人接到天道閣?”

“眼下……還不好說。”季裁雪道,他對崔九重談不上多信任,只是現在並沒有證據表明崔九重確實在耍兩面派,“能確定的是此人能提前登島,必然與崔……與閣主脫不了干係。但閣主應該並非出爾反爾之人。”

崔九重身為天道代言人,自然不會言而無信,只是他的幫助與他的算計並不矛盾,就如他踐行對長安的許諾時,心中考慮的是長安的死期。

“無論如何,我們先下去,與我師尊匯合吧。”

季裁雪贊同地點點頭,兩人有意隱蔽著身形,快速登上了下山的輿轎,離開之時,議事堂大門緊閉,並無動靜,令季裁雪略是鬆了口氣。

輿轎下山的速度似乎比上山時快些,咕咚咕咚地很快就飛馳到了客舍所在的平臺處。山下仍是大霧瀰漫,在天氣晴朗的山上待了這麼一會,季裁雪竟有那麼些不適應。

耳旁是掃帚與地面摩擦時產生的聲音,兩人循著來時的方向走到了客舍旁,直奔曇霜所住的房間。然而敲了半天門沒得到回應後,季裁雪心中升騰起一種不妙的預感。

“曇霜仙尊是不是並不在裡面?”再又一次敲門卻毫無動靜後,他不禁開口問道。

江海海鎖著眉沉思片刻,道:“以防萬一,我得進去看一眼。”

“好。”季裁雪說著,自覺往邊上捎了捎。

江海海先是用肩抵著門,想將門撞開,這扇看著平平無奇的木門紋絲不動,卻讓江海海反而似乎放鬆了些,舒展開了眉眼。他抬手覆上木門,默唸咒術,轉而清水自掌心溢位,在門上鋪展成一個圓形的法陣。法陣完整生成後,驀然散發出淡淡藍光,下一秒,木門洞開,法陣隨之結束,原本貼在木門上的清水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這是?”

“是師尊的法術,只有用對應的法術與其相交融,才能將其解開。”江海海一邊解釋,一邊與季裁雪先後步入了房間中,“對應的法術只有我和我師兄弟這四位師尊座下的弟子才知曉。師尊設下這法術,多半是為了防止有其他人進入這裡。”

“但是允許我們進入這裡。”季裁雪接話道,他步入屋中,隨手將門關上,而後抬眼一掃——屋內並無曇霜的身影,“是給我們留下了什麼線索嗎?”

“應當是如此。”江海海說著,目光在屋中環視一圈,最終定定地落到床頭的小案桌上。抬步走到桌前,他雙手掐訣,在桌上召出水陣。經由水的沖刷,深色木桌上浮現出淺白色的、如用雪繪成的文字——

【屋後巽向百步有一處洞道,其門多半隻進不出,你二人來洞中尋我。切記避開巡邏天道閣弟子。】

“是師尊的字跡。”江海海喃喃著,將季裁雪喊過來一看,“巽向百步……似乎已到了訪客不可涉足的區域?”

“是。”季裁雪回憶了一番,肯定道,“曇霜仙尊這是……發現了什麼異樣麼?”

“十有八九,而且恐怕並非小事。”江海海沉聲道,“僅是從議事堂回來之後的這麼點時間,恐怕不足以如此探查佈置,或許昨晚師尊便在偵視這天道閣上下。”

季裁雪點頭認同——這也能解釋為何今日早晨時曇霜周身似乎有那麼些很難察覺的疲倦感了:“我們若要繞到屋後,第一個要回避的就是外面那個掃地弟子。”

“若從正門出去,再從外繞到屋後,似乎太過明顯。”江海海說著,沿著後牆摸索起來,“最好的情況是,這間房屋的側面或後面也設有門或窗。”

季裁雪見狀,也幫忙探查起另一半邊。這間房屋與昨夜他二人休息的房屋構造和大小都差不多,只不過這間房裡只有一張床,床的對面堆壘了許多雜物,大多是布匹,水罐之類的,彷彿是上一個客人留下的、沒有被清理掉的垃圾。

季裁雪叮叮咚咚地一頓翻找,把幾個水罐挪到了地上,頗有些意外地在雜物堆底下發現了一個直徑與他小腿長相仿的牆洞。

“海海,你過來!”季裁雪自覺壓著聲音叫了江海海一聲。

看到季裁雪意外發現的牆洞,江海海眼睛一亮,趴到洞前很快地筆畫了一下,朝季裁雪點點頭:“有些小,但應該可以過去。我先來吧。”

“行。”季裁雪說著,把剛剛弄亂了的雜物堆收拾了一番,以便於等會從外面挪動雜物,將洞口重新藏好。

這個牆洞對於成年人來講確實是小了些,江海海貼在地上往外爬,一邊還要警惕外邊的動靜,用了十幾秒才完全鑽到了洞外。凝神四顧一番,確定附近沒有別人後,他彎腰衝屋裡的季裁雪道:“裁雪,你躺到地上伸直手,我把你拉出來。”

季裁雪欣然接受江海海的幫助,而後切實體驗了一番拖把的第一視角。安穩抵達洞外後,他輕手輕腳地移動屋內的雜物堆,把洞從內堵嚴實了,然後由江海海施法將洞口處被他們壓彎的雜草重新掰直。確定這處洞口與環境融為一體後,兩人才開始往西北方走去。

區區百步距離,兩人卻走了將近一刻鐘,只為避免與巡邏弟子碰個正著。不過也不知是兩人運氣好還是怎的,這一路上竟沒遇到一位天道閣弟子,也很順利地在濃霧中找到了位於一個小坡陰面的洞道。

這個洞口由一面蓋子關著,蓋子上覆著泥土與短草,即便是近看也難看出端倪。若非兩人知道此洞的大致位置,動手在坡面上試探了一番,恐怕也無法找出這入口。

“仙尊說,此洞多半隻進不出。”季裁雪看了眼洞口,又抬頭看著江海海,並未立即行動。

“我明白。”江海海心知季裁雪未言盡之意,“這一路過來,確實有些古怪,未免過於順利了,彷彿有人刻意放我們來這裡一樣……但那確實是師尊的法術與字跡,我不會認錯。”

“我相信你,而且我們都已經走到這了,不進去一看,似乎確實有些可惜……”季裁雪說道,卻仍有些搖擺不定,“所謂只進不出,是洞口本身有機關,還是有人在此設了法陣呢?”

“二者皆有可能,不過,相較於更容易被破壞的機關,用法陣來防人出來的可能性更大。”江海海分析道,“若這個洞口可以任意進出,師尊沒理由會不回到屋內,或者是直接來找我們,帶我們一同進入洞中。師尊沒有回來,恰恰印證了此門只進不出的猜想是正確的。”

有可能是出於隱藏蹤跡的考量,曇霜沒有貿然破壞這個法陣,但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此門上設有的法陣,連曇霜都不可奈何。

思忖間,季裁雪忽而福至心靈,揚起臉來,語調中有壓不住的欣喜:“我想起來了,我們可以這樣……”

幾分鐘後,兩人掀起洞蓋,前後跳進了洞道之中。

蓋因在冥府的洞窟裡經歷了太多不甚美妙的事,季裁雪現在對這種黑黢黢的狹窄洞穴都有些ptsd了。他緊跟在江海海之後,兩人先在原地佇立不動了好一會,一邊聽著周遭動靜,一邊讓眼睛適應此處的黑暗。直到逐漸能辨出洞內微光的來源,並藉此看清身旁石壁的大致輪廓後,兩人才邁動步伐,往前走去。

也不知曇霜仙尊是在哪裡等他們。

此處的洞道似乎一直傾斜著向下鋪去,兩人前進的速度因此加快了些。戒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天道閣弟子,兩人都沒有說話,順著淡淡的藍色浮光,無窮無盡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季裁雪的腳踝傳來些許痠痛感,才總算是到達了這節洞道的出口,亦即藍光的來源。

踏上覆蓋著深黑泥土的平地,季裁雪的視野驟然寬闊,彷彿忽而步入一處偌大的洞穴,一眼竟望不見盡頭。平坦的地面上沒有任何障礙物,他腳步一頓,又快速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江海海,卻因為忽然加快的步伐,他腳下一滑,差點沒摔個狗啃泥。

江海海在他身體前傾時便反應了過來,轉身扶住了他的手臂,直到他站穩後,才慢慢鬆手。

小心——江海海朝他做了個口型。

季裁雪略是羞赧地點點頭。也是因此他才發覺腳下的泥土十分的溼潤,下一秒,彷彿要印證他的發現一般,他聽見了水滴落地的聲音。

他抬頭望去,竟一時僵住了脖頸,瞳孔微微收縮,映照出眼前的,刺激著他神經的驚悚場景——

與人差不多大小的、像蟬蛹一樣的深色物體密密麻麻地填滿了約莫五層樓高的穹頂,它們如棺材般沉默著,尖尖的尾部緩慢地、不間斷地往下滴著水,彷彿勤奮地又是機械地,溼潤著滋養著這整片泥土。

季裁雪僵硬著,從喉間吐出顫抖的氣息,隨即他用力扣緊了拳頭,用指甲頂上掌心的疼痛強迫自已從恐懼中回神。在奪回身體的操縱權後,他低下頭讓那些“蟬蛹”離開了他的視線。淡淡的藍光只能勉強照亮江海海的面龐——蒼白的、巨大的驚愕與震懾參半的面龐,季裁雪知道自已現在的臉色大抵不遑多讓。

“愣著幹什麼,怕了?”

忽然響起的聲音讓兩人俱是一驚,若非這聲線分外熟悉,只怕江海海已經擲出水劍攻擊。

“師尊?”

一道清麗人影,抱臂站在兩人身後,曇霜微微歪著頭,目光掃過季裁雪,又落到叫喊她的江海海身上,她輕輕哼了聲:“我若是不來,你們還打算在這裡愣多久?”

“此處實在是古怪,所以不禁……”江海海話音未落,抬手驟然向曇霜甩出一柄水作飛劍——雖是清水聚成,且切出凌厲劍氣,想來不會真如水般溫和無害。此招乃是瞬發之招,季裁雪只來得及看清一道劍影,下一秒,水劍卻忽而從劍鋒開始凝結成冰,最後完全化成一把冰劍,掉落在曇霜身前半米之處,碎作一地冰渣。

冰劍落地後,江海海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頭道:“弟子有罪,還請師尊責罰。”

“地上多髒啊,起來。”曇霜擺了擺手,“保持懷疑又不是壞事,若你輕易相信了你看到的東西,我反倒要批評你了。”

“謝過師尊教誨。”江海海說著,站起身,為自已被泥巴玷汙的膝處施了個清潔咒,再看向曇霜時,終於流露出些許憂慮,“師尊,此地恐怕不宜久留。”

“別擔心,我已經找到出口了。”曇霜聳一聳肩,示意他們兩人跟上,“得虧你們來得巧,剛好被我等到了,都跟我來。”

看著曇霜從自已身前走過,一直沉默不語,彷彿沒有緩過神來的季裁雪抿了抿唇,還是佯裝自然地跟了上去。他與江海海一左一右跟在曇霜身後,由曇霜領著往西北方向走去,走了不到五步,他便忍不住開口道:“仙尊,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你怎麼會到這裡來,還叫我們來這裡?”

曇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這裡是訴冤湖的湖底。”

“訴冤湖?”季裁雪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是天道閣外的那處巨湖?”

曇霜頷首,伸出一根蔥白細長的手指,指向懸在天頂上的那些巨蛹:“上面的這些蛹都是落入湖中的人化成的,有些已經空了,有些裡面還有人。”

此言一出,江海海與季裁雪紛紛瞪大了眼睛,江海海先一步從驚異中脫身,追問道:“那這些滴下來的水……”

“顯而易見,不是訴冤湖中的水,不然你我也早成這蛹中的困徒了。”曇霜說道,“落入訴冤湖中的人,先是會沉入湖底,在此處結成蛹,待七年之後,便會破蛹而出,化作一條虛魚。不過,就算變成魚了,他們還會保有原本的記憶,在接下來十年的壽命裡,在訴冤湖中等候無望的救援。”

虛魚。

季裁雪微微皺眉,想起當時在船上瞥見的,又轉瞬即逝而讓他以為是幻覺的怪異魚影——原來那時候,那條魚——那個人,很可能無聲地、絕望地向自已祈求著。

“至於我為什麼會來這裡……”曇霜那輕得似乎沒有分量的目光卻將季裁雪從一時走神中抓出,他不動聲色地流動眼光,卻發覺曇霜並沒有看向他,“因為我想找一個人……本來想叫你們一起來找的,但是現在確實是不行了——這裡要下雨了,不能久待。”

很平常的姿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匹配的實力。

但那抹違和感始終揮之不去。

因為落後一步,季裁雪並不能看見曇霜臉上的表情,他只能在心底反覆確定著一個當年看天道閣卷時留意過的細節——

崔九重的傀儡並不是毫無破綻的。即便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也無法做到,完美地表現出多種表情。

尤其是短時間內做成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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