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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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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逐利,古今截然。看那方寸小城,外圓內方,似個銅錢。看那新人嫁娶,商鋪開張,定要追求個紅紅火火,金錢滿缽。再看那販夫走卒、耕農漁家,勤勤苦苦,只為一個利字當頭。即便是些個冠冕堂皇者,如官衙差役,如盟京貴胄,哪一個不是求個厚祿實權。真個沒了俸祿高位,一個個的怕是早就狗急跳牆了。

不逐利者,必追名也。

如那藏龍鎮上諸多宿老,看似隱居當地,圖個清靜。可誰人不知,沒有個半斤八兩,又豈有資格在那藏龍臥虎之地落腳?如那從不過問江湖紛爭的尚善世家,著書立說,排名論輩,從不參與江湖事,卻又凌駕於江湖人之上。古來聖賢皆寂寞,沽名釣譽自有方。

追名逐利,人之本性,等同食色。秦羽自問不是什麼超凡脫俗之輩,故而亦不能免俗。一路遊戲山林,偶遇不平事,仗劍行俠,搏一個俠女名頭,倒也樂在其中。不知是不是獨自一個人習慣了,亦或是被那戀人拋棄而傷透了心,秦羽發現自己似乎不再喜歡與人糾纏不清。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這樣獨來獨往。

偶然遇到謝天的時候,秦羽還是很驚喜的,甚至幻想過要不要跟謝天來一場露水情緣,留一段美好回憶。然而最終她還是放棄了這般念頭。沒有感情的羈絆,自己依然自由自在。像一陣風,無拘無束,無牽無掛。

秦羽會來方寸城,只是因為要去雍州府路過。要去雍州府,為的就是誅殺鄭家這個臭名昭著的家族。秦羽跟謝天說的“此間事了”,說的便是鄭家已經伏誅的事情。把謝天丟在路邊,秦羽是不放心的。不過想想謝天的本事,秦羽也就釋然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謝天縱然看似有傷在身,大概也不是一些宵小之徒能欺辱的。

趕著馬車,行至一戶人家的院門外,秦羽將馬車卸下來,送與那戶人家,之後策馬揚鞭,上了大路。

據說海州那邊惡人遍野,秦羽想去看看。

臨到方寸城邊界,秦羽勒馬止步,騎在馬上,回頭看看來時的路,想起謝天的樣子,又想起謝天在自己耳邊說過的話,眉頭微蹙,嘴角卻微微上揚,低聲自語:“朋友,珍重。”

……

謝天就沒有秦羽這般多情了,急切的滿心思的等待死亡的謝天,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的自私了。他如今幾乎只考慮自己能否順利死亡,對於任何別的事情和別的人,都並不關心。或許也不至於太過自私,至少謝天還為了吳小樓而冒險去屠了鄭家。

靠著樹休息著,想想自己之前的冒險行為,謝天又有些後悔起來。不過類似“露水情緣”的交情,何至於冒險幫她呢?幸虧遇到了秦羽,不然豈不是陰溝裡翻船?

謝天苦笑一聲,扶著樹起身,準備離開。

不遠處,忽然傳來馬蹄聲。幾匹馬,踐踏著煙塵,呼嘯而來。臨到近前,卻又停下。當前一人,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謝天,哈哈一笑,道,“嘖嘖,這不是吳少的姘頭嗎?唉,乞丐換了衣服,當日竟是沒有認出你來。真是可惜。”

金少花了不少銀兩和心思,才從吳家下人口中得知了謝天便是當日那個乞丐的事情。一個乞丐,竟然武技超群,金少還是很好奇的。一個乞丐,竟是讓自己當眾出醜,金少自然也是很惱怒的。

“楚留香是吧?”金少臉上的笑容驟然收斂,惡狠狠的瞪著謝天,道,“你這名字,取得不好。不該叫留香,而該叫留命!”話音剛落,金少抬手一鞭子。手中馬鞭,照著謝天臉上狠狠的抽來。

謝天的身子晃了一下,終究沒能躲開,直接被抽中臉頰。登時間臉上就出現了一道血痕,身子晃了兩晃,跌坐在地上。

“咦?你小子不是很厲害嗎?!”金少繼續抽了一鞭子,“還手啊倒是!”

謝天渾身乏力,又不敢再次動用元神,只能蜷縮著身子,抱著頭,隱忍著。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不過,他卻並不生氣。這般凌辱,算得了什麼呢?就好比路邊的野狗亂吠而已。真正強大的人,不會在乎這種幼稚的折騰。

欺辱人這種事,若是換不來對方的苦苦掙扎或是悽慘的哀求,反倒是會覺得沒意思。金少打了一陣,興趣索然。最後揚起鞭子,對著謝天“要害”處狠狠的抽了下去。謝天慘叫一聲,疼的渾身顫慄。金少哈哈一笑,收了鞭子,轉念一想,竟是讓隨從取來麻繩,將謝天的一隻腳捆上,之後拖在馬後,就這麼拉著,一路進了方寸城。

幾匹馬拖著一個活人,這般景觀,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視線。金少心情又好起來,直奔吳家大門外。

“去!把你們家大小姐喊來!”金少趾高氣昂的坐在馬上,也不下來。

吳家的門房看一眼拖在馬後不知死活的謝天,也是嚇了一跳。趕緊跑回府中,找到了吳小樓。“小姐小姐,不好啦!金少把楚公子拖在馬後,一路拉回來了。”

吳小樓呆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門房又道,“小姐,趕緊去看看吧,楚公子還不知死活吶。”

吳小樓吸一口涼氣,飛奔出去。一直來到大門外,看到那金少,吳小樓沒有理會,視線掠過金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謝天。謝天沒有死,轉臉衝著吳小樓,露出一抹笑容。

吳小樓看到謝天腳踝上拴著的麻繩,腦子裡嗡的一下子,身子晃了晃,這才疾奔到謝天身邊,將麻繩拽斷,再看謝天渾身滿臉的鞭痕,悶哼了一聲,直接將謝天抱起來,轉身回家。

進了院門,吳小樓頭也不回的對金少說道,“洗乾淨了脖子等著!明日午時,我登門金府,取你項上人頭!”

金少微微一怔,有些意外,看著吳小樓的背影,喊道,“吳小樓!你有種你就來!別以為我就怕了你!我金家還能怕你不成?!你別走啊!等什麼明日,今日便……”一眼看到從府中走出來的兩名中年男子,金少的聲音戛然而止。

“爹……爹……”金少哆嗦著嘴唇,喊了一聲。

這兩名中年男子,便是金家和吳家的家主。金家主身材微胖,圓臉八字鬍。他沉著臉,盯著金少,悶聲道,“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合理的解釋!”

金少嚇得哆嗦了一下,趕緊道,“爹!我是……我都是為了小樓好!您是不知道,最近坊間都傳遍了!都說小樓跟一個乞丐好上了!就是剛才那小子!我跟小樓自幼一起長大,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上歧途,所以就一時義憤……”

啪——

金家主甩手給了金少一個大耳巴子。

一旁,吳家主呵呵一笑,對金家主道,“金兄打的太重了,金大少爺身子尊貴,可別打壞了。”

金家主聞言,臉一黑,身子驟然上前,竟是直接抓住了金少的胳膊。伴隨著咔吧一聲響,緊接著便是金少嘶啞的慘叫。

他的左臂,被親爹打斷了。

憤然推開金少,金家主怒道,“那些傳聞是誰放出去的?你當我老糊塗了嗎!你這逆子!趕緊給你吳叔叔道歉!”

“不敢不敢!”吳家主笑呵呵的說道,“金兄太客氣了,吳某不敢當啊。金家在這方寸城可是第一大家,我們吳家,上不得檯面的小家族,萬不敢得罪了金家。”

金家主擰了一下眉頭,道,“兄弟別說這般酸話了,是愚兄教子無方。當真對不住。”

“呵呵呵……”吳家主笑而不語。

金家主氣道,“你啊,幾十年了,還是這種爛性子,招人嫌棄!”說罷,擺擺手,徑直離開。到的家中,廳裡喝口茶,不消片刻,金少過來了。

斜一眼自己這個兒子,金家主恨聲道,“跪下!”

金少哆嗦了一下,竟是迅速跪下。

金家主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欺人太甚!”

金少低著頭,囁嚅道,“爹,吳家……吳家算得了什麼,咱何必怕他……”

“怕?”金家主抓起茶杯,照著金少的腦袋砸去。

金少不敢躲,額頭上登時血流如注。

金家主繼續說道,“你爹我跟吳志用相識多年,感情不可謂不厚,瞭解不可謂不深。此人是可信之用之甚至生死交之,卻又絕不可惡之!得罪了他,怎麼死都不知道!此人陰毒狠辣,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是個毫無底線之人!我實話告訴你,我們金家,滅吳家容易,但你爹我,確實怕那吳志用!”

金少嘴角一抽,低頭不語。

金家主又道,“你立刻給我準備厚禮,去給小樓謝罪!”

“啊?”

“啊什麼啊?是不是另一條胳膊也不想要了?!”

……

方寸城不大,屁大個事兒,很快就能滿城皆知。很快,楊亦趕了過來,親自跟著大夫幫謝天上了傷藥,之後走出房間,帶上門,看到守在門外的吳小樓,嘴角一抽,道,“姓金的真是夠狠。”

吳小樓哼一聲,問,“傷勢如何?”

“大多是皮外傷。只是……”楊亦道,“只是有處地方也傷了,而且傷的不輕,怕是……怕是有可能會絕後。”

吳小樓呆了一下,臉漲得通紅,憤怒的渾身戰慄,“對於一個男子而言,這是莫大的恨!”

楊亦點點頭,又嘆氣,“這種傷,不知道好不好請李師幫忙。”

吳小樓略一遲疑,道,“金少找留香的麻煩,無非就是要氣死我。這事算是因我而起,我便厚顏求一求李師吧。”說罷,推門進屋。

楊亦沒有跟進去,而是陪著大夫出門,詢問著謝天的傷情細節。那大夫不停的搖頭,唉聲嘆氣,說是謝天本就身子虛弱,這一番折騰,怕是傷了元氣,命不久矣……

房間裡。

吳小樓坐在床頭,看著臉上盡是鞭痕的謝天,又是尷尬,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你……我……唉,對不起,若不是我,你也……”

謝天微微搖頭,道,“無妨,小事而已。”

“這還是小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這……”吳小樓咬著牙,道,“你放心!我一定要殺了那姓金的!”

“別衝動。”謝天安慰道,“我這不還活著麼,不至於要取人性命的地步。那金少……”好吧,那小子確實該死,但謝天還是不希望吳小樓因為自己而惹上麻煩。“金少爺不算罪大惡極,便算了吧。我本也是將死之人,那種傷,也沒什麼大不了了。”

吳小樓繃著嘴巴,猶豫了一下,才握住了謝天的手,“疼……疼嗎?”

“有點兒。”謝天道,“不礙事。”

吳小樓深吸一口氣,道,“別再不辭而別了,就在這裡安心養著。縱是……縱是死了,好歹也有人為你收屍。”

謝天還是想走,可眼下身體狀況不允許,只好敷衍著應一聲,又藉口想休息,把吳小樓打發走了。吳小樓剛走出房間,便看到了管家來福。

來福躬身行禮,“小姐,老爺請您過去。”

吳小樓應一聲,跟了過去。

吳家大門外。

門房攔下了帶了厚禮的金少,“金公子,我家老爺吩咐,您的禮物留下,人就不必進府了。”

金少有些意外,“你家老爺便知道我帶了禮物來?”

門房笑呵呵的說道,“老爺說金家是知書達理的大戶人家,必然會來賠禮道歉的。”

知書達理?

金少不覺得自己家跟這“四個字”有什麼關係。

既然別人不讓進門,自己也不好硬闖——事實上金少本也不想來道歉。想想吳小樓那張臭臉,金少就不痛快。跟吳小樓道歉,還不如死了算了!

金少很痛快的放下禮物,折返回家。

……

吳家,廳間。

吳家主怡然自得的端著一杯茶,悠悠然品上一口。他的右手上,除了拇指和食指,剩下的三根手指,均套著金屬套,看起來有些詭異。吳家主喝完了茶,滿意的笑了笑,將茶杯放下,這才看向吳小樓。“小樓啊。”

“爹爹。”

“那人傷勢如何?”

吳小樓道,“還……還好。”

“沒有什麼大礙吧?”

吳小樓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沒有。”

“那就好。”吳家主笑了笑,又道,“事情也是突然,鄭家遭遇不幸,你那未婚夫婿,也遇難了。唉……孩子,莫要太過傷心了。”

吳小樓嘴角一抽,躬身道,“孩兒沒有傷心。”

吳家主又是一笑,繼續說道,“你放心,爹爹會再給你說一門好親事的。雍州府的大戶人家,多了去了。沒了鄭屠夫,還能吃不上肉了?”

吳小樓正待說話,卻又聽吳家主話鋒一轉,“不過……女子與男子不同,名節很重要!你與那人,若是不像坊間傳聞那般,便打發他走了。莫要再留在府中,那些風言風語,傳出去總是不好的。”

吳小樓咬著牙,怒道,“爹!他有傷在身,不留在府中修養,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可如何……”

“在我們府中出了事情也不好啊。”吳家主臉上依舊帶著笑,只是這笑容裡,隱隱帶著一絲冷漠,口中卻是嘆氣。“你娘死得早,你爹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們兄弟拉扯大,如今翅膀硬了,能飛了啊。”說著,吳家主似乎十分欣慰,“好啊,也好啊。孩子大了,我也放心了。不枉我當年為了護著你,被人斬斷了三根手指……”說著說著,那一分欣慰,變成了哀傷。

吳小樓微微閉眼,道,“行了,我知道了。且讓他在家養傷,等傷好了,便讓他離開。至於我……我隨你怎麼安排。”

吳家主收斂了哀傷的神情,拍了拍吳小樓的肩膀,道,“孩子,真的長大了啊,知道體恤爹爹的苦衷了。爹爹把吳家帶到今天這份上,不容易,不容易啊……”

……

涼州。

暗影島上,一片熱火朝天。

聲名赫赫的傳奇女魔頭,天煞孤星,暗影島主,如今正在傳授給炎涼宗所有弟子絕技:大寂滅!

當年曾經毀滅了這個世界的無上絕技,讓所有炎涼宗弟子為之動容。他們不明白這女魔頭為什麼要傳授給這麼多人絕技,但面對如此強大力量的誘惑,他們甘願對著女魔頭五體投地……

炎涼宗也沒有回頭路。

因為他們的祖上,便是孤星的弟子。他們,本就是孤星的傳人。

看著暗影島上空湧動的靈力,孤星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濃郁。她忍不住,終於哈哈大笑。一旁,林源好奇的看著這個“星姐姐”,孤星察覺到林源的目光,轉頭看著他,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說道,“乖,姐姐教你的大寂滅,才是完整的……”

林源道,“學會了大寂滅,能去救爹爹嗎?能打敗奧特曼嗎?”

孤星告訴林源,說林天闕被一個叫“奧特曼”的大壞人抓走了。

聽到“奧特曼”,孤星心底湧起一股惡作劇的快感,哈哈一笑,道,“當然!這世間,沒有比奧特……咳咳……沒有比大寂滅更厲害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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