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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驚呼,刺激到了李沐曦。
李沐曦尖叫一聲,抱著頭蹲在地上。
渾身瑟瑟發抖,神態舉止一副失常模樣。
女人以為女兒被誰欺負了,才搞得一身狼狽,根本沒想到女兒的精神出了問題。
她跟著李沐曦蹲在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女兒,嘴裡叫著李沐曦的名字。
剛伸手抱過去,李沐曦大叫一聲站起來,拔足朝前狂奔。
所有人都震驚了,不明白李沐曦為什麼會在見到媽媽的時候,情緒這麼的暴躁。
院子裡,有一汪溫泉,嫋嫋冒著熱氣。
李沐曦像是看不見似的,瘋跑著跌了進去……
李沐曦被周童抱進屋裡,放在沙發上。
她不讓她媽媽碰,因此還穿著那身溼衣服,身上裹著毛毯,表情驚恐,任何動靜都讓她嚇得縮成一團。
女人抱著乾淨的衣服,只能焦急無措地遠遠站著。
牆上,掛著一張放大的全家福。
照片上,李若彬含笑看著鏡頭,就像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李清嘉只看一眼,眉頭不由皺起,臉色更冷了幾分。
“我們回去吧。”白諶低聲道。
李清嘉搖搖頭,從女人手中接過衣服,輕輕走過去,試圖幫李沐曦換上。
哪知,她剛一彎腰,李沐曦看見她的臉,又開始尖叫起來。
這次李沐曦喊出了話:“鬼啊!鬼啊!有鬼啊!……”
周童忙用雙臂圈著她,讓她冷靜,並示意李清嘉走遠一些。
女人悽惶地盯著女兒看了會兒,忽然轉身出了房間。
隔著一道門,李清嘉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她在給李若彬打電話。
就像任何一個遇事先想到老公的女人一樣,尋求他的幫助。
她的聲音悽哀:“……小曦真的出事了,她連我都不認識了,一直給一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孩兒叫爸爸……”
電話那端的人不知說了什麼,她聽後嘶喊:
“你就不能來看她一眼麼?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辦?”
書房內,靜極了。
一室的書籍,分門別類,涉獵甚廣。
桌上敞著一本歷史類的讀本,燭火煨著花茶,跟眼前穿白色寬鬆毛衣的女人甚是相得益彰。
她身上有一股子文藝範兒,人是柔弱怯懦的,但看得出對自已的生活很有把控力,相比外表,內心應該很有主見。
剛才打電話時,雖然事出從急,自已女兒的病情最要緊,可李清嘉的到來亦不是一件小事,她卻隻字未提。
她說:“……我認識你爸爸的時候,才20歲,剛上大學,暑假的時候我在KTV陪唱歌賺學費,”
女人看到了李清嘉眼中加深的鄙夷,苦笑一聲,說:“是很正規的地方,我也只是幫客人選歌,跟著一起唱,”
“……快開學的時候,我們老闆找到我,說有一個賺錢的活兒,我如果肯做,事成之後可以拿五十萬,那時候這個數字對我來說是天文數字,但我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兒,”
“還沒等我開口拒絕,老闆又說,我大學學費他全負責,還有一套杭州市區的公寓房,”女人似乎沉浸在回憶中,像說著別人的故事。
“我答應了。那是我坐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見大海,在三亞的亞龍灣度假區,我被當作“禮物”,送到了你爸爸的身邊,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照料了他一夜,他醒來的時候,看見我,很吃驚,問我他有沒有犯錯誤,”
李清嘉的手握緊了。
“……我擁著被子沒吭聲,全身發抖,外面的海風吹過進來,海浪聲特別近,白色的輕紗窗簾被風吹的鼓起來,然後他發現了床上的血……他特別懊悔,打了自已一巴掌,人也離開了房間……”
聽起來,誰都是無辜的,誰都只是別人手裡的一顆棋子。
她的描述裡,甚至細緻到當時周邊的環境和天氣,就像一本浪漫電影的開端。
可是李清嘉也不傻。
如果只是一場意外,那麼後來呢?
怎麼有了李沐曦?
且不說這漫長的十八年,就是最開始的時候,李若彬去三亞出差,豈是一天兩天就回來的,剩下的幾天呢?
女人站在窗邊,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你爸爸,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對小曦更是冷落,你也看到了,小曦都這樣了,他都只是讓我自已處理……他心裡只有你,只有你母親。”
在李沐曦的歇斯底里中,周童逃上了車。
李清嘉一個人坐在後排,面容沉靜,一動不動望著窗外。
透過後視鏡,白諶看到她的側臉,小巧的唇微往下沉。
他像是有感應。她難過,他的心都在陣陣發疼。
白諶的手機響了,他看一眼,是李若彬的號碼,便回頭遞給李清嘉。
她的手機被拓真收走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
李若彬的聲音很慈祥,柔聲說:“嘉嘉,我想了想,讓你一個人飛來杭州我和你媽都不放心,這樣,你先別買票,我去接你。”
“好。”李清嘉聲音平靜,一口同意。
白諶抬眼看她一眼,她秀氣的臉依然是平和的,只是他還是發現她跟平時的不同。
回到白諶家,李清嘉又借了白諶的電話。
她走到一棵石榴樹下,眼睛看著腳下的花瓣,聲音低低:“媽媽,你來西安一趟吧,你來接著我回杭州唄。”
“你爸剛才打電話說,他要去呢。”
“你也來唄,別跟我爸一起來,他是晚上的飛機,你早點兒來,現在就來,”她抿了下唇,低聲說:“別讓我爸知道。”
李母馬上聽出女兒的話外之意。
她是一區的主要領導人,雖比上李若彬,但也是多少人仰之鼻息的人物。
官場混跡多年,屬於點眼兒就透的人。
她意識到李若彬,應該出了什麼問題。
所以誰都沒說,連司機都沒帶,一個人打車去了機場。
果然,李若彬一下飛機,先去了李沐曦那裡。
白諶開著車,載著李清嘉和李母,再次來到山腳下那棟小別墅。
李清嘉讓白諶在路邊停下,她和媽媽下車,步行跟過去。
夜幕深沉,李若彬走的匆忙,絲毫沒有防備,按響了門鈴,然後閃身進去。
低矮的鐵門,令院子裡的一切一覽無遺。
李若彬跟著開門的女人大步往屋裡走去。
快到門口時,李若彬攬了攬女人的肩。
然後開啟門,進了燈光明亮又溫暖的屋子。
李清嘉扭頭看了看媽媽,媽媽微眯著眼,嘴角似乎有徹骨的冷笑。
李清嘉:“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叫李沐曦。”
鐵柵欄虛掩著,李母一把推開了它,拎著手包,走的飛快,李清嘉小跑著才跟上她。
房間的門也被推開了,李母鎮定自若地走進去。
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女孩蜷縮在角落裡。
她的面前放著一個精緻的盤子,裡邊放著小煎牛排、基圍蝦、小包子等食物,地上撒了許多飯渣。
李若彬就蹲在那些飯渣裡,一隻手放在女孩頭髮上,抬頭驚愕地看著進來的她們。
屋子的主人,好有藝術範兒的女人,一臉驚恐地望著李太太。
李太沒有再看李若彬,更是一眼不看她,緩緩從門口走向裡邊。
李清嘉跟著母親。
屋裡的一切,陳設奢重,溫馨考究,到處可見鮮花。
牆上、桌子上,處處可見一家三口幸福的照片。
是同一期拍的照片。
那時候李若彬比現在年輕多了,李沐曦才一歲左右,而女人似乎沒怎麼變。
李太從那些照片上掃過,一路參觀完這個舒服的居所,坐在了沙發上,淡淡說:“孩子怎麼了?”
“不知道怎麼了,像是受了刺激,誰都不認識了……”
李若彬站起身,抬抬手,示意女人不要再說話。
他蹙著眉,腦子裡飛快地轉動,手伸進褲袋裡,又掏出來,走近些,說:“婷華,我們出去說。”
“就在這兒說吧。”
李若彬張了張嘴,還是不知如何開口。
他看一眼沙發後面的李清嘉,喉結滾動:“你跟嘉嘉怎麼來了?”
李清嘉深吸一口氣,冷聲說:“是我叫我媽來的。”
李若彬猛然抬頭,語氣嚴厲,咬著牙說:“你是想咱們家散了麼?我說了我有苦衷,我是迫不得已!我……”
他對著李清嘉說,實則是說給李太聽。
“我不想再粉飾太平了,我媽媽有權知道真相!隱瞞和欺騙,是懦夫所為,對媽媽不公平,”
李清嘉注視著李若彬:“爸,你從小對我說,做人最重要的是問心無愧,這麼多年,你騙著我和媽媽,你能睡好覺麼?你心裡就沒有負罪感麼?心裡壓著這麼多東西,你活的開心麼?”
暮色蒼茫之中,白諶靜靜站在院子裡,他一襲黑色風衣,似與夜色融為一體,耳邊迴盪著她的聲音:“……隱瞞和欺騙,是懦夫所為!”
“心裡壓著這麼多東西,你活的開心麼?”
她並不好惹,甚至清醒冷硬的可怕……她並不是脾氣好,並不是軟弱,只是沒有被觸到逆鱗。
“我希望你們把情況對我媽媽解釋清楚,如果她想知道真相的話,”
李清嘉垂著眸,沉聲說:“我去外面等。”
一出門,李清嘉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低著頭,咬著唇,擦了擦臉,再抬起頭時,看到站的筆直的白諶。
月亮還沒升起,星星還沒有那麼亮,院子裡沒有開燈,黑黝黝的,一切都影影綽綽,都看不清楚,他的人也看不清楚,卻愈發顯得高大挺拔,靜靜地站在那裡。
李清嘉不用看,腦子裡便能想到他此時必定用關切的目光關心著自已。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過,可她什麼都知道。
李清嘉難過的無以復加,她用了多少心思算計她爸爸,內心的痛苦就有多少,她還替媽媽難過,對無法挽回、無法改變的事實難過。
心都要碎了……
她眼眶再次一熱,跑過去撲進他的懷裡,低聲喊他的名字。
“白諶——”
她軟軟的頭貼在他的胸前,她柔軟的身體貼著他的身體,她的聲音酥軟……處處都是軟的,用呢喃鼻音喚他名字的聲音,如一張網,網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