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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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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舒服......多麼飽足的睡眠啊!不再是渾身冰冷在沒有溫度的被窩裡醒來,我舒展著自己久未伸開的身體......腳踢到了什麼東西,我趕緊睜眼,咦——是羽扇?我伸手拿開羽扇才知道天亮了。

我緩了一下,發現柚子坐在床尾外的凳子上。

......他一夜未睡?他拿他的扇子,給我擋早晨的光線?我呆呆地注視著他......他坐在床尾幹什麼...啊——!我挺身坐起,縮回腳,掀開被子,“床裡有東西!啊——啊啊!”

他取過扇子,然後,認真理順扇子的羽枝,“是吾的手,給汝取暖.”

他說得太理所當然,彷彿我的腳,就該用他的手才能取暖......且慢,他是為了給我取暖,才坐在床邊整整一晚......是我說了一句,不要暖水袋麼?我就這麼抱著被子,腳都忘了收回被中,便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看不清柚子此刻兒的模樣。

“汝——那雙是泉眼麼?昨天,打溼了吾的衣裳,今天,又想打溼什麼?”

他走過來用羽扇,輕撫我的後背,“莫哭了,早餐有驚喜,快來!”

......想到馬上到來的重頭戲,就算我逐步透露,但會給柚子帶來什麼感覺呢?我依舊無法吃得開懷.......又來到昨晚說話的小亭子。

“準備好了麼?”

我還想再提示他一下。

柚子輕搖羽扇,目光越過我投向遙遠的天際,過了許久才說:“不如,汝跟著吾學幾年武,有了自保能力再去.”

“幾年?十年還是二十年?縱然一百年,在刀無極面前,就有自保能力了?況且,我自會去,有能力保我之人的身邊。

至於宵小,你不會送些防身的東西麼?”

柚子握扇子的手緊了緊,頭也轉向我。

“汝非理智之人,汝之多情善感,必使汝受害,如絲帛何以擋箭鏃!”

“.....我幹麼,要擋箭鏃?我只要用絲帛纏住羅睺的心,把他牽來你處,就好了.”

我想了想又說,“眾擎易舉、眾志成城、眾人拾柴火焰高、你不懂,就看看無衣師尹吧!他把自己每一個親人,都充分利用了。

相當於,你一個人同時對上他們幾個人。

怪不得你鬥不過他!你......看看素還真也行,滅團之星兼苦境第一發明家屈世途,是他的管家。

苦境第一打手的葉小衩,是他的保鏢。

更兼友人無數,再不濟還有小鬼頭、小狐承歡膝下,人家生活得何等愜意啊!大業得成,又不虧待自己。

哪像你不是四處逃竄,就是被關起來...連唯一的愛人都沒保住,弄得自己一生狼狽。

守得了天下眾生,守不了心愛一人,不是英雄!”

柚子的老母親模式還要開動,我趕緊打斷他,“除了你以外,還有兩人,我也很喜歡,但凡可能,我不願他們再受,哪怕一分鐘的傷害。

我不是你,我要去守護在他們身邊!”

“......誰呢?”

“羅睺和黃泉......火狐夜麟就是黃泉.”

我把早餐要來的的蛋殼,套在食指上,要來的蔥葉繞在中指和拇指上,“這個當做咒世主的句芒劍.”

我才不做咒世主的偶人,這王八弄瞎了楓岫,還割斷楓岫的筋脈!我拿著所有的東西,走去簾幕掩映的亭外,盤腿坐好,只將雙手的娃娃伸進簾幕,立在亭欄上。

從湘靈和柚子花亭初遇開始,到湘靈追尋楓岫穿越空間過程中,遇到身陷危機的南風不競,情急之下,善良的她出手救了南風不競,卻違反穿越秘術契約而化成石像。

那一瞬間,她感到了不捨、後悔,今生她再也見不到楓岫麼?千萬種矛盾思緒凝聚在一滴眼淚之中。

我的手指偶無法涕淚,只得讓“她”緩緩停滯,身形凝固在涕淚之中。

我全情投入擺弄人偶,不知柚子如何,我是手指被碰疼了,都不能打斷我。

南風不競用盡辦法,也不能解除湘靈的石化。

好不容易楓岫解除了湘靈的石化,卻不顧她而去。

湘靈幾番尋至,楓岫的冷語冷麵,倒是貫徹得完美。

全然不顧湘靈九死一生越境的驚險,更不憐惜湘靈低到塵埃的挽留。

我怎麼記得清柚子和湘靈說的每一句話,只能全劇不著一詞,將湘靈每個不捨的動作,逐次遞進演出,至於許許多多的淚,還是無從流下。

我用掩袖附身輕顫來表示,我想柚子會懂的。

全戲唯一的聲音,我反覆推敲、只有一首歌合適。

然而,在低啞的哭唱中,我錯亂了曲調——“是誰導演這場戲,在這孤單角色裡,對白總是自言自語。

對手都是回憶,看不出什麼結局。

自始至終全是你,讓我投入太徹底。

故事如果註定悲劇,何必給我相遇,演出重聚和別離.....沒有星星的夜裡,我用什麼吸引你,既然愛你不能共情,只能微笑哭泣,讓我從此忘了你。

沒有星星的夜裡,我把往事留給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戲,那你好好看戲,心碎只是我自己......“柚子無數次離去後,湘靈最終哭倒在地,這曲是我配唱的背景音,不知有沒有感動柚子,反正我是哭得稀里嘩啦......然後,是南風不競為湘靈,宣戰天下,一個月無人能打敗他,他便要強娶湘靈。

最後一夜,柚子終於不得不來。

結果,在期限內竟然沒能打敗南風不競,聽到新的一天雞鳴那刻,你放棄繼續搏鬥,竟突然停手等死!演到此處,我實在不能不說你兩句——“閉眼就戮時,你是何種心思?為什麼不再做努力,而甘心赴死!你不是說,這世上有其他的事比正義更重要麼?你的計謀呢?你對想要武力佔有女人的南風不競,沒有客氣!但是,雞鳴之聲響起時,你怎麼就罷手了呢?什麼勝負已定,亂了方寸!都不是!是你預計到——不是南風不競,也是別人!湘靈終躺在別人身下!這一戰勝敗、都如此!!”

簾幕暴起,我倒飛出去,又猛然落下。

跌坐地上的我,卻沒有因此停下言語,“一邊拼命往外推,一邊痛不欲生,即便如此,也不思改變嗎?“我變了聲調,控都控制不住,”想想,也是呢......面對南風不競的挑釁,你都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我都替你窩囊!”

到此,我已是嘶聲力竭,實在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他竟不接我的話,“湘靈呢?”

“她死在殺戮碎島,”我站起來,搖晃地走回去準備著下一段的東西,“湘靈扮成她姐姐戟武王,殺戮碎島全體男子、都參與了.....虐、殺!不過,她感覺不到疼,因為,這滿是悲痛的一生,馬上就可以解脫了.”

聽到簾幕裡傳出東西碎裂的聲音,我不再言語。

我一手操縱布偶,緩緩爬行在亭欄上,一手拿著一些比偶人頭還大的石頭,狠狠擊打偶人。

每次,都疼得我想尖叫,但除了咬緊下唇,毫無辦法......還有就是——蒼天啊,是否要救一條生命,自己必須要付出代價?我不是革命志士,沒受過酷刑.....我為柚子和湘靈的支出,夠了麼......我儘量把注意力轉移到表演上——我的手,疼得生理性地停頓、顫抖,簡直不用演了,就是真的啊!它不受控地收縮,恰好把我藏在手心的血包不斷擠壓,流出的“鮮血”,蹭在欄杆,又滴滴流淌下來,期間,偶人一直都沒抬起頭,只是爬呀爬呀.....明明,不是真人,楓岫卻不忍直視了。

他轉開臉,強迫自己想點別的東西,不消一刻兒,他就發現自己目光又落在——蹭了一欄杆血的偶人上......不管怎樣,都關停不了心的疼痛,彷彿心壓在兩片石磨之間,被不斷碾磨。

楓岫“忽”地站起,在亭中走動,且越走越快......別爬了,我知道在條路上,他們都打了你.....別抖了,我知道你從沒捱過打,也沒受過罪,這些打擊你受不住——所以、別再演了!“爬什麼啊?爬過去還不是死......”胡穎實在不忍,將湘靈被扔在金屬長刺中,捅穿身體,最後才被砍頭的一幕演出。

戟武王那樣的強人,都暈了過去。

傷好之後,便屠盡了殺戮碎島的所有男子.....如果柚子看完了湘靈的慘狀,會怎樣呢.....不像胡穎,楓岫瞬間就想明白了:一直拼命爬,是為掩護汝姐吧——以戟武王的功體,縱然受傷,也不會那麼容易死......然而,汝並不是伊.....汝甚至,沒學過武。

汝只是有治癒的能力。

汝用這治癒之力,不斷恢復傷體,以迷惑彼輩,不去緝拿傷重的姐姐,啊——楓岫鎖緊喉嚨,才將這一聲吞了......還在爬!!這一路、到底有多長?!莫不是、、、真的傾城而出,全都站在道路兩旁拿石頭......“咚!咚!乒乒乓乓!”

沉重的、清脆的聲響,打斷了我。

我還沒看清楚,瞬間簾幕飛揚,柚子已消失在亭中。

我慢慢轉過身,抖索地伸直痠麻的腿。

靠著亭子坐在地上,好久都起不來。

手輕輕退出人偶,捧著手背吹氣時,我想,千萬不能衝動了!絕不能再給人演布偶戲了,簡直自虐啊!可是.....我的疼痛不假,柚子的疼痛不假,此地萬民的生死也不假。

這個世界,是這裡每個人實實在在的經歷,也包括我的經歷......那麼,這個世界和我以前的世界到底,有何不同……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會出現這樣兩個世界?我閉上眼,頭痛欲裂。

但,我終究不能,把眼前的這個世界,當作虛假的故事來看待!日非久,然情已生,以後該怎麼辦?我會留戀這個世界?不願回去嗎......地上終究太冷,我拉著簾幕站起來,走進亭中想坐在凳子上。

亭中的景象令我大吃一驚,傘柄破碎的羽扇,桌子,茶杯,茶水滿地都是。

我忽然不是那麼疼了,看來我的布偶戲首秀很成功!只是,打動你的不是我,從來都只有湘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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