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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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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夜,花月已感到疲憊不堪,雖已成功逃出山村,但她始終不敢鬆懈,總是擔心會被找到逮回去。

當她看到遠處有連片的瓦房時,心裡非常雀躍,彷彿看到了希望,疲憊之感一掃而空,心想,那兒應該就是村鄰常提起的集市吧?果然,是個頂好的地方。

集市的街道上擠滿了人,路兩邊都有攤位,擺了好多新鮮玩意兒,琳琅滿目。這是她第一次來集市,覺得非常有意思。

她路過一家包子鋪時,看到店家高高興興地掀開蓋,給客官包起四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她聞到了香味兒,饞得肚子咕咕叫,可她沒有錢。

她無奈地吞下一口口水,收回視線,垂頭輕嘆,繼續往前走。

路上有個小叫花子,看著十來歲的樣子,逢人皆求:“行行好,行行好!”

花月聯想到自已也是身無分文,飯都吃不上,不禁深思自已是否也會因飢餓而淪為小乞丐,又或是未到荊州就先餓死在半路呢?

忽然,她就沒有了看熱鬧的心情,心中不禁有些傷感,這市井的繁榮竟與自已毫無關係。

路旁的巷子裡躥出來一個路都走不好的男人,差點與心事重重的花月撞到一起,一股酒氣飄來,花月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那人剛想暴怒喝斥她,可一看她模樣秀麗,怒氣瞬間消散,竟耍起了流氓,痴痴地說:“小娘子,真是有緣份!你跟哥哥我回家,就不與你計較了!”

說著,他就想把花月拽走,她驚慌躲閃,拔腿就跑,直到看不見那男人的身影,她才敢停下奔跑的腳步,非常狼狽。

方才那一出令她非常不安,尋了個不起眼的地兒,把身上那件女式外衣脫下,換上一件灰色的粗布衣,接著,她又把頭髮紮成男式髮髻,才滿意地重新出發。

眼下,沒有盤纏和乾糧,她只能儘快趕路,能撐多久算多久,是死是活全憑天意了。只要不嫁人,就是死她也甘心。

她對荊州的瞭解僅限於聽說過這個地名,所以,荊州在何方,她並不曉得,眼下也只能尋個路人問一問。

正好,她瞧見路邊有個賣竹筐的大爺,看起來和善,她停在他攤位前,禮貌地問他:“大爺,請問,荊州往哪個方向走?”

大爺正在埋頭編筐,聞言,他抬起頭來打量了她一眼,疑惑道:“你往那兒去作甚?荊州開始下雪了,那兒可不比百越好待!”

花月扯了個謊:“這不,遭了災,想去投靠親人。”

說完,她覺得這話不吉利,需要些心理安慰,她在心裡默唸:遭災的是我,與我家人無關,我確實遭災了,被逼嫁給不喜歡的人,一輩子不幸福,還不夠慘嗎?

大爺一聽,對她的遭遇也頗為同情,於是,他騰出手給她指了個方向:“你往那個方向走,一路往北,出了百越就是荊州了。”

花月謝過大爺後,繼續趕路。然而,百越遠比她想象的要大,荊州的遙遠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走了半日,仍未離開自已的老家南棟,靠這雙腿走出百越得猴年馬月?她看了眼天上的日頭,現在是正午時分,她實在走不動了,餓得前胸貼後背,暈乎乎的,在路邊尋了一棵樹靠著打起了盹兒,心中一片茫然。她現在不期盼快些到荊州了,因為體力擺在那兒,根本快不了,待體力恢復了些,她決定去林子裡找些野果野菜充飢,再尋些水解渴。

她在林子裡兜了個大圈,沒發現野果,倒是找到了水源,一條淺灘小溪流淌著清澈的水。她快步跑過去,捧起河裡的水大口大口地喝,第一捧水流入腹中,冰冰涼涼的,卻如注入了新的能量,她貪婪的喝了個飽。隨後,繼續在林子裡尋找野果。

可能是正值冬季,林子裡比較蕭條,野果不好找。她想折返回去,卻發現自已迷失了方向,不知哪個方向才是原路。頓時,她深感挫敗,有種走上了絕路的感覺,眼前一片渺茫,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仰天長嘆,這條路可是自已選的,現在有什麼可後悔的呢?要麼回去,要麼死在這裡,要麼繼續走下去,她肯定不會選擇前者,死是早晚的事,可她不想認命。那就繼續吧!自已選的路就是爬也要撐到最後。

整理好思緒後,她按男左女右的習慣選擇往右邊行進。

大約走出一里地,她驚喜地發現前方竟有一片三葉草,莖杆纖細,葉子如傘,三小片綠葉組成一朵,像一朵綠花,小時候,覺得它好看,經常採來玩。而她曉得這草能吃,全是因為哥哥花剛曾挖給她嘗過。

她在邊上撿了根樹枝,走過去挖它的根,沒一會兒,給她挖出一個花生大小的根部果實,她把果實摘下,手指搓乾淨表皮的泥後,扔進嘴裡,有點甜。

這草不長的地方,一根不見著,一旦長有的地方,滿地都是,所以,這一片三葉草,給她填肚子管夠,她在心裡盤算著。

她正開心地埋頭刨著泥,突然,三葉草堆裡跳出一隻青蛙,嚇得她扔了手中的樹枝,怪叫一聲,拔腿就跑。她很怕青蛙類的小動物,小時候聽老人講過,嘴巴尖尖的蛙類會把人的眼睛取走,所以,她很害怕。

因為害怕,她這一股腦地亂跑,竟跑到一處沼澤地去了。幸好她反應快,及時收住了步子,但身子還是輕晃了一下,好在給她穩住了,不然,這一腳踏進去,不敢想象會是什麼樣的悲劇。

花月正想折返回去,卻聽到有人呼救:“喂,小哥!求你幫幫我!”

位於她右前方二十米開外的地方,有個模樣俊俏的青年正陷在沼澤地裡,半個身子已陷入汙泥裡不敢妄動,如若再沒個過往的人,可真就要完了。

嗬,這沼澤地可真熱鬧,已經掉進去了一個人。

“你稍等,我去找根粗點的樹枝幫你!”如此情形,相當危險,花月趕緊動身尋找能幫他脫險的東西。

沒一會兒,她拿著一根長長的樹枝跑回去,將樹枝的另一端遞向青年:“抓緊了,馬上拽你上來!”

費了好大勁,她才把他從沼澤里拉上來,上了岸的他一身泥濘,像個泥人一樣,散發著一股泥腥子味。他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狼狽中夾著一絲疲憊,感激道:“謝謝你!若不是你,後果不堪設想。”

花月也沒好到哪裡去,累癱在他身旁,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舉手之勞而已。”

花月忽然覺得自已是幸運的,之前經歷過的磨難在此刻都不覺得苦了。果然,幸福感是對比出來的。

她癱在地上,覺得頭暈乎乎的,中暑的感覺又來了,連心跳聲都那麼清晰。

青年見花月神色異樣,莫名感到擔憂:“小哥,你氣色不好,我替你把個脈。”他坐起身來,抓過她的手腕把脈。

花月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有氣無力道:“你是大夫?”

他微微頷首,忽然臉色凝重,有些費解的樣子,他換她另一隻手,再把一次脈,蹙眉道:“你這脈象……”

花月的心在打鼓,暗想,這不會是半吊子大夫吧?這一臉的凝重,好像她得了不治之症一般,好嚇人!要是敢亂說誆她,就打他!

依他行醫多年的經驗來看,這是女脈。他疑惑地打量著一身男裝的花月,遲疑道:“你……你是……”

見他神情怪怪的,花月感覺他說不出什麼好話來,把自已的手抽回來,坐起身,先發制人,蠻橫道:“你什麼你,你要是敢亂說,就是……就是庸醫!哼!”

他掃了一眼,她光潔的脖子,心中有了預判。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並無大礙,只是輕微中暑,疲勞乏力,補充體力,休息一陣就好。”

聽到他這般說,花月放心了下來,算他識相!

末了,花月還是補了一句:“謝謝你!”

他起身走到十來米遠的地方,不知道在找什麼,沒一會兒,拎了個布袋回來,他從裡面拿出一個乾糧,分給她。

花月覺得奇怪,他不是掉進沼澤了麼,怎麼還會有乾糧呢?

他也拿了一個乾糧吃,笑道:“我剛踏進去的時候,想退回來,結果發現越動越往下陷,我就把拎著的東西往岸上扔,減輕重量。”

花月疑狐道:“那你的簍怎麼沒扔上來?”

“或許是想……拉個墊背的吧!”毫無疑問,這是個好笑的回答。

一個大夫不好好治病來林子裡做什麼呢?

花月對此感到好奇,問他:“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他說,他在這附近的村子義診,需要幾味草藥,就近來到這兒採藥,只是,他對這一帶不熟悉,誤踩沼澤。

聽罷,花月心裡對他升起一股崇拜之情,像他這般大義的大夫屬實不多,願他一生平安!

花月一邊啃乾糧,一邊在心裡盤算著採些野果再出發,可想到他對這一帶不熟,不禁擔心他是否會像她那般不認得回去的路,小心翼翼地問他:“你可知回村的路?”

她也不知道自已這話,笑點在哪兒,反正,話音一落,就看到他笑了:“認得!對了,我叫向晚初,你怎麼稱呼呢?”

“我叫花月……葉,葉子的葉!”花月的嘴比腦子快,幾乎要脫口道出自已的真實名字時,及時收住了尾音,改了個新名字。

她也不是不想說出自已的真實名字,可花月這名字一聽就是女孩名兒,要麼暴露了自已的性別,要麼給人笑話太娘。改個名兒,太有必要了,省事!

隨後,他的視線又落在她挎著的包袱上,問她:“你才多大,敢一個人跑出來,要去哪裡呢?”

這語氣,顯然把她當小孩了。

她摸了摸自已的臉,沒多想,報上自已的年紀:“我十八了!看不出來嗎?你看著也沒多大!”她心裡有些不服氣。

他嘴角隱著一絲淺笑,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二十。”

兩人的談話陷入沉默,向晚初提醒她:“你還沒說要去哪兒。”

花月在心裡犯嘀咕,關心人家上哪兒幹什麼?沒發現她故意避而不答嗎?算了,看在他好心分她乾糧的份上,就不與他計較了!

她嚥下最後一口乾糧,搬出之前問路時,用來誆騙大爺的藉口繼續用來應付他:“我去荊州尋親,路過此地。”

他點點頭,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堅定:“你一定會找到他們的。”

花月表示贊同,看了一眼天色,感覺時候不早了,她起身與他告別:“那……你保重!我該趕路了,後會有期!”

她剛轉過身,邁出幾步,向晚初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喊住她:“請留步!過幾天,我也要離開這裡去江州,正好要途經荊州,竟然有緣相識,不如你先隨我回村子,到時一道而行,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你覺得如何?”

花月頓住腳步,在心裡嘀咕,跟他又不熟,為什麼要一起同行?而且他還是個男子,一路上多有不便?不行,不能答應。

向晚初看出她在猶豫,在她想開口拒絕時,他已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她身側,對她說:“你是初次離家吧?也難怪不知獨身遠行的兇險。有些路段有山賊,他們劫財、劫色、劫糧,兇狠起來殺人不眨眼,人人知而繞行。有些林子雖看似平常,卻常有野獸出沒,稍有不慎就會喪命。你若執意,那我就只能祝你好運了!”

聽罷,花月心頭一緊,沒想到出趟遠門竟會如此兇險,但荊州她是一定要去的。她心中惴惴不安,斟酌片刻後,花月同意了他的提議,只要她藏得好,他肯定發現不了自已是女子,多個人作伴,還有個照應,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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