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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回憶，李嘉樂一定不會忘記那個下午。
那個下午，15歲的她，拿著一個竹編的菜籃子，站在山卡拉的菜園子裡面，對著一畦雞毛菜，一畦菜心做艱難的抉擇。因為當時上的初中伙食特別難吃，她總要餓五天回家暴飲暴食兩天，而她暴飲暴食最愛的就是青菜，可能天生窮苦慣了，她愛吃青菜討厭吃肉。
此刻，面對著這兩畦阿婆特地為她種的菜，她無比滿足，阿婆總是能滿足她把菜當飯吃的願望。
太陽已經準備下山，餘光在山頭淺淺的掛著，鬱郁蒼茫的大山在翠綠圍繞中，有了入夜的蒼涼感，穿插在大山的村莊炊起了嫋嫋的煙霧，雖然是下午五點，但是用面板去細細感受，可以感受到天開始下霜（水氣）粒。
李嘉樂看了一圈，還是決定吃雞毛菜，她仔細拿去了一片蒼老而喪失綠色的肉桂的葉片，便開始摘脆嫩的葉子，雞毛菜好煮，下點鹽和豬油就能送一大碗飯。這些菜都是她在書上才看過的，像是本地的菜一般是鈣菜，餵豬菜，番薯葉，蘿蔔，空心菜，苦麥菜，也只有阿婆會去買點時髦的菜種給她吃。
她採了一筐，準備回家，這時候聽見了李嘉年的聲音，此時她已經上了離家70多公里的高中，一個月也只能回家一次，但是每次李嘉年回來總要找李嘉樂。
在山色的墨綠中，她穿著朝氣的紅色相間的校服，清瘦的身影在夕陽餘暉的朦朧中很特別。
太多細節忘記了，李嘉樂只記得李嘉年眉飛色舞說話的樣子，上高中對於一個山裡普遍初中就外出打工的人來說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同時也是時髦的。
李嘉年說了很多，都是高中的快樂生活，對於一個山裡的家庭來說，讀高中是要花錢的，雖然有期待自己的兒女考上大學，但是更多的目的還是希望這些十五六歲的小孩不要過早的進入社會。
畢竟，除了去工廠打螺絲，還有什麼體面的工作能找到呢？何況，山裡太多這樣的例子，出去還是黃花大閨女，但是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了身孕，所以父母更多的是希望找到一個管教之所而已，所以高中是快樂的。
嘉樂對李嘉年的描寫充滿茫然，說起了自己的初三生涯，因為在差班，老師已經完全放棄了培養，畢竟這群讀不下書的小孩子除了對懵懂的情感，和對外面世界的嚮往，誰也不願意扎進書堆裡多讀一首古詩，多學一個生物概念，叛逆到公然和老師打架，放棄也是必然。
李嘉年笑呵呵的說"那麼誇張嗎!"
“就是誇張，不過我對數學還挺喜歡的，鑽研幾何方程，英語也還行，能背課文。”
這兩個科目是李嘉樂最驕傲的科目了，班上能考個及格線的也就她了，即便慘不忍睹的成績，她也是班上的第一。
“那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李嘉年問她。
嘉樂卻很茫然，未來太遠了，遠到多想一分都覺得壓力無邊。
所以她選擇放棄思考，用茫然麻痺自己，寧可思考零花錢和星期三的早餐午餐，也不願意去想那些讓人不舒服的話題，舒舒服服，安安分分的當一個合格差班生。
雖然這樣的日子也馬上結束了。
嘉年臉上閃著光亮，她是個極其有想法的女子，現在想來她為了逃出大山，那個夢一定做了無數次 。
“你有沒有想過考大學！”
嘉樂腦子都沒轉過來，她這樣的差生，小學畢業才拿過一次數學及格，考大學這種事情對她來說是多麼遙遠的天方夜譚。
她茫然的搖頭，嘉年欲言又止，但是眼裡的精光讓嘉樂感覺，這不是她認識十幾年的嘉年。
回到家裡，嘉年還是想和嘉年說點什麼，這個小村子裡面，能和嘉年說得上話的也就嘉樂了，所以嘉年有時候總會找她說一些青春期的話。
嘉年見了阿婆，不喊阿婆，直接客氣的問一句，吃飯了?阿婆客氣的說吃過了?嘉樂知道她們兩個不對付，拉著嘉年到天井來說話。
嘉年大概是不想說太多話讓阿婆聽見，沒聊一會就回家去了。
嘉樂麻利手腳用山泉水洗了菜，天井圍成的四方天空是海一樣的深藍色。
冰涼的山泉被倒入舊庭院的青苔，沒有激起什麼水花，阿婆不捨得點燈浪費電，嘉樂也沒開，灰濛濛的室內偶爾兩隻蟋蟀唧唧的叫著，斷斷續續的。
把菜拿進灶臺，點上松香，燒了點杉枝，大鐵鍋上的水珠不安分的跳動著，刺啦刺啦的聲音提示要下豬油下菜了，嘉樂準備把雞毛菜炒了開飯。
啊婆餵雞回來，嘟囔了一句，碗櫃有豬肉和豆腐泡，嘉樂有點意外，說自己不愛吃豬肉，青菜就可以。阿婆樂呵呵的說你不吃我也要吃啊。說著自己去拿，嘉樂瞄了一眼是半肥瘦的，高興的說，得虧是五花肉，她最討厭吃瘦肉了，平時阿婆喜歡的也是瘦肉，可能是今天嘉樂回來了，她才買的。
嘉樂趁著火燒起來，剛要下菜，阿婆說等煮熟了豬肉再煮青菜，因為上面有油，可以節省一點油。
嘉樂照做，自己又攬過了切豬肉的活。
阿婆坐在柴火墩那裡砍了一堆八角的木枝，準備煮菜。
嘉樂忙完就準備煮菜，阿婆生火開始了嘮叨。
“這個月你的那個小學同學的爸爸來這裡砌磚。”
“是誰啊？”
“小燕啊！”
嘉樂有些懵，自己和小燕很久不來往了，她或許因為青春期的萌動，自己和一群不學習的學生組成姐妹團，最愛的就是打扮和談戀愛，兩人說不到一塊，自然也不願意來往了。
“你們兩個從小就玩在一塊，現在不見她來我們家玩了。”
“不知道她哦！”
阿婆絮絮叨叨的說
雖然不是親生的，你看她爸對她多好，為了讓她上學六十多歲的人了還來這裡幫人撬石頭蓋房子。
嘉樂不想談這件事情，轉移了話題。
“阿婆，你手上那個銀戒指哪裡來的。”
阿婆說是從人家擺攤哪裡得來的。假的！
阿婆無所謂的說。
嘉樂心裡有點不開心，她想要是自己長大了，就可以給她買一個純銀戒指了，阿婆喜歡純銀戒指，還喜歡珍珠項鍊，還想坐一次火車。
要是長大了就好了，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那樣也能好好報答阿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