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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柳煜一行走了數日,雖然說一帆風順,可道路不佳,荒郊野地的也沒有好些的客棧,俱是人困馬乏。
眼看著要到真定府了,一夥人才又打起精神。
冬日微弱的陽光撒在地上,積雪看上去閃閃發光,草地稀疏,樹葉早已經落光。
柳煜覺得車裡太悶,便與眾人一起騎馬前行,開始有些生疏,不過漸漸地熟悉起來,坐在馬背上也有模有樣。
寒風呼嘯,捲起一地的落葉,除了眾人外,再也不見任何身影,鳥獸彷彿都藏起來了。
有些怪異。
嗖!
箭矢破空聲接著噔的一聲,車轅上中了一箭,兩面山坡上各跑出一夥人,嘶喊著衝過來。
“有匪!有匪!”
柳煜正驚駭地不知所措,身下的馬便被人抽了一鞭,急奔出去,他連忙握緊韁繩,扭頭看向身後。
“向前面的山口跑,快,不要停!”
獨自縱馬奔走,柳煜已不能辨別方向,只能一個勁兒地向前跑,實際上他走的不是直線,那匹受驚的馬也不受他控制。
當然這也不能怪柳煜,他原本就馬術不精,情急之下,慌不擇路便跑進了深山裡,雖然因此幸運地逃過一劫,但進了山真的好嗎?
倉忙奔跑,不知怎的就從馬背上落下,重重地砸在地面,一瞬間,胸背巨痛。
緩了好一陣,他才慢慢翻身坐起,儘管並不清楚自已內傷如何,身體上,倒是未見明顯的傷口,多是些淤腫。
山林裡潮溼,十分陰寒,很快,身上汗液冷卻,溼溼黏黏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說真的,柳煜後悔了,好好待在家裡,和柳夢梅一起生活多好?
不過這念頭也就一瞬,現在說什麼也晚了,還回的去嗎?
回個屁呀,這深山老林子的,還是想想怎麼活吧!
慢慢,天黑了,月光明亮,感受到了飢餓,柳煜翻開隨身包袱,拿出乾糧。
嗯?這是什麼?
包袱深處,一個精緻的小包,柳煜有些疑惑,他對這東西沒有一絲印象,不是自已打包的吧。
伸手解開,裡面是碼好的一塊一塊的栗子糕……
突然,又想回家了……
姐,我更愛吃雪花酥啊……
三日後。
河間府交界,泉水源源不斷地從山上流下,遠處的林子裡,嘩啦嘩啦的一陣響,一個和野人差不多的生物鑽了出來,他因為缺水,已經快不行了。
太累了,喉嚨感覺也像裂開了一樣,他終於倒了下去,昏昏沉沉,漸漸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
乾涸的喉嚨上,一道細流淌過,清冽甘甜。
柳煜猛地睜開雙眼,嚇了身旁女孩一跳。
“咳!咳!阿,阿。”
柳煜貪婪地飲著甘甜,終於,他滿足了,看向她。
她臉上並不乾淨,身上破衣爛衫,手上溼溼的。
“謝謝你,你救了我,你……”
柳煜說著,朝她伸出手。
女孩卻站起身,匆忙跑掉了。
他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急得大喊:“喂,你等等,我還沒,咳,好好,咳,謝你,咳咳咳。”
等他咳完,女孩已經徹底消失。
好吧。
柳煜拍拍胸口,掙扎著站起身來,環顧四周,選了一個方向行去,不久,來到一個小村莊,人煙雖然稀少,不過比空無一人的大山要好太多。
進到村子裡,得知已到了河間府,從這裡一直南下,不遠的地方就能看到城市了,然後再南下,一是陸路走濟南府,二是先到東昌府,而後走水路。
打聽好了一切,柳煜看了看盤纏,是的,包袱裡還有些乾糧與碎銀子,應該是夠用的。
馬不停蹄,趕緊上路,天黑前進入城鎮,當晚住進客棧,好好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盤算,壞了,先前忘記計算這一路上舟車的花費了,總不能只靠兩條腿走去金陵吧?
算了算舟車花費,結果,手上的銀錢可能還不夠,客棧看來是再也沒法住了。
難不成風餐露宿?
那也只能風餐露宿了呀,但還好,一路行來,他見到了不少寺廟,道觀,大部分都是可以投宿的,實在不行,只能在那種廢棄的,無人居住的破房子裡湊合湊合了。
秉持著先吃苦後享受的理念,一開始這段路程柳煜是不打算坐車的,能走就走,不過因為如此,一天也行不了多少路,他畢竟不是慣走長路的,總是走走停停,更加耽誤行程了。
眼看夕陽斜照,柳煜知道,又到了找尋住處的時候。
荒野中,注目四望。
一望無際。
完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寺廟什麼的就別想了,還是現實一點吧。
廢棄的房屋雖然不少,但條件真的是一言難盡,其實髒一點也無所謂,他現在也不見得多幹淨,只要不漏雨,不透風,都比風餐露宿好的多。
怕就怕這房子不乾淨,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可不要了命了嗎?柳煜一邊發自內心地真誠地祝福著自已,一面四處留意。
忽然,道路左側,不遠處,一座小廟出現了,柳煜大喜,心中踏實下來,然而走近一看,心裡又犯了嘀咕。
因為這廟,破敗了。
有點心慌,破敗的廟還能住人嗎?乾淨嗎?
看著漸漸灰暗的天色,一咬牙,他徑直朝廟裡走去。
穿過山門,來到大殿外,一陣碎碎瑣瑣的聲音從裡傳出,若有若無地鑽入柳煜雙耳,落在他敏感的神經上。
昏暗的日光下,破敗的佛寺裡,他立馬支稜起來,不自覺地吞了口液沫,緩慢朝佛殿走去。
佛殿裡面很暗,地方不大,除了正面供奉著的各路神佛外,兩邊各空出來一些地方。
“哈哈哈!小姑娘,天氣這麼冷,怎麼穿的這樣單薄呢?你這不是赤裸裸地勾引我嗎?來吧!冷,就讓哥哥我給你暖暖身子,怎麼樣啊?”
猥瑣的言語清晰傳來。
柳煜循聲看去,右手邊,一潑皮堵著角落裡的女孩。
他沒想到這廟裡正演著這麼一出千古不變的“大戲”,愣愣地闖了進來。
此時,那潑皮也有所發覺,一轉身,四目相對,兩人用雙眼作著無聲的交流。
只見潑皮兩顆綠豆眼一瞪,下頜微抬,俯視過來,想要在氣勢上佔佔上風。
柳煜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雖然不願惹事,但,心中的正義感依然強烈,而且,這潑皮看起來也不咋地,感覺不難搞,因此便將自認為最兇狠的表情擺出來,做出一副要幹架的表情。
那潑皮吃他一盯,可能覺得這也不是個善主,不願節外生枝,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便主動求和道:“小兄弟,來了就是客,哥哥也不獨享,如何?”
柳煜一愣,隨即抱拳附和道:“哦,那就多謝哥哥了!”
他立馬裝作一個不要逼臉的流氓,一臉壞笑地走過來。
硬搶肯定不好搶,就自已這小身板兒,真打起來還不一定怎麼樣呢,幫人雖好,肯定也不想把自已搭進去,能智取還是要智取的。
那潑皮也楞,真以為他是同道中人,便不再防備,轉而將昏暗角落裡的女孩拖了出來。
女孩在地上掙扎,可是,一雙眼睛卻直直看向柳煜。
“大哥等一下,我,我……”
怎麼是她?
柳煜懵了,被她盯著,心一下就亂了,原先還想見機行事,可現在……
潑皮聞言,有些生氣道:“怎麼了?磨磨嘰嘰的,你想第一個?”
潑皮看他扭扭捏捏的,突然間,彷彿醒悟了。
“哦,你不會,你還沒?你是?哦!哎呀!早說嘛,我跟你說,這你可找對人了,哈哈!哥哥親身指導,多教你幾招,哈哈哈!”他熱情地拉著柳煜上前,殷勤地為他解衣寬頻。
柳煜心如亂麻,原先腦袋裡想好的不成熟的計劃也都模糊了,他提了提褲子。
“不是,哥哥,饒了她吧,怪可憐的。”
熱心潑皮聽他這麼說,臉一下子就黑了。
“你怎麼回事?玩兒我呢?滾!”
說罷抬手將他推向一邊。
灰暗無光的佛殿裡,柳煜面無表情地立在原地,上一次,恩人在自已眼前被人刺死,他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這一次呢?
強烈的情緒瞬間擠滿全身,理智?去他瑪的!
“喂!”
柳煜瘋一般飛身上前,一記重拳迎著潑皮面門砸去,潑皮吃了這一記重拳,失去重心,登時向後摔去。
柳煜藉著前衝之勢,下蹲,一記掃堂腿,那潑皮本向後狠狠摔下,現在雙腳又猛被掃起來,整個人霎時懸在了空中。
剎那間,柳煜竄至潑皮側面,猛一個跳膝,自下而上,頂在他後背上,強烈衝擊之下,那潑皮竟止住下落,那一瞬間,潑皮頭腳朝下,腹胸凸起,停在了空中。
借這短暫的空檔,柳煜穩紮馬步,肩帶胸,胸帶腰,沉沉地向後一仰。
雙臂怒蓄!
勢如滿月!
砰!!!
地面,一波一波灰塵揚起,呈波浪狀四面散去。
柳煜雙拳緊握,牙關緊咬,傻傻地紮在地上。
是的,柳煜傻了。
他是想要動手,但怎麼,身體下意識地就打出了這一套組合技。
那潑皮躺在地上,不斷扭動哀嚎。
“你有沒有想過,人家穿的薄,是因為熱呀!人家穿什麼,關你屁事!”
地面,扭動著的皮皮蝦其實沒聽到柳煜在說什麼,他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緊溜!
柳煜巴不得他趕緊走呢,要再來一次,他未必能再打一套出來。
當然,那潑皮吃了他這一套,目前的戰鬥力,還有戰鬥意志,恐怕也已經歸零了。
站在佛殿門口,柳煜看潑皮已經跑遠,這才鬆了口氣,走向那女孩。
角落裡,她緊縮身體,一動不動,眼神也十分黯淡。
柳煜蹲下來,有些尷尬道:“呃,我,我和他真不一樣,剛剛,方才那只是權宜之計,我是,我和你一樣的,我們都是好人。”
說到好人,他不自禁笑了。
“你還記得我吧,是我呀,那時候我快渴死了,是你餵我水來著。”
柳煜拿手將亂髮撥開,想讓她看得更清楚些。
不過那姑娘似乎並不在乎他是誰,壓根不開口,也不做任何反應,一直冷冷的。
他只好站起身,在這小廟裡轉了轉,條件雖然不好,不過留宿一晚還是可以接受的。
“小姑娘,你餓不餓?”柳煜一邊翻弄著包袱,一邊問道。
姑娘有些反應,咬著下嘴唇,欲言又止。
柳煜便提著小包來在她身旁坐下,道:“喏。”
他拿起一塊燒餅,遞了過去。
姑娘並不接,也不理他。
“呃,那行,東西都在這了,你看看想吃什麼,你自已拿吧。”
言罷,自已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姑娘也開始吃起來。
柳煜見狀,便開口問道:“哎,我有件事不明白,那天你救了我,我還沒謝你呢,你怎麼就跑了?”
姑娘聞言,動作明顯有些僵硬,小手攥了攥,突然站起來又跑,躥的那叫一個快。
待柳煜反應過來時,人家已經跑出大殿了。
“哎!喂!怎麼又跑啦!”柳煜急忙追趕,姑娘跑的雖然快,但畢竟體弱,耐力不行,被柳煜追上是必然的事。
“呼!呼!你幹嘛呀!跑什麼?”
石板上,柳煜用力地壓著她。
“你冷靜冷靜,冷靜一點,天黑了,別亂跑,不安全。”
姑娘根本不聽,一張小臉上,疼痛,不甘,憤怒的表情交替出現。
“好好,我鬆手,我鬆手,你冷靜冷靜。”柳煜怕這麼糾纏下去,再傷著她,連忙放開了手。
她還是傷到了,腳踝慢慢腫起來。
“嘶……”
她不喊疼,只是強忍著,但,越忍越疼,忍出了哭腔。
柳煜很不好意思,這弄的,為好成謙了,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找找啊,周圍應該有些常見的草藥的,別急,一會兒敷上就好了。”
他雖然不是大夫,不過久病成醫,很多常見的草藥他也熟悉。
姑娘雖然倔強,這個時候,也只好低頭,跟著柳煜回到廟裡,把藥敷上。
許久,只見星河清淺。
明亮的月光灑進廟內,增添了許多光亮。
等姑娘熟睡,柳煜悄悄爬起來。
來到庭院月光明亮處,小解,然後藉著月光照了照。
“小夥這臉長的不是挺好的嘛,有那麼害怕我嗎?”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