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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眼睛看不清黑板,想配一副眼鏡。”
在一座繁華的都市裡,有一片破舊的城中村,忽然某棟民房內,響起一個男孩稚嫩的聲音。
雖然是白天,但因為建築太過密集,屋子內視線昏暗,裡面有個女人正在手洗堆積了好幾天的衣服,她聽到兒子的話,頭也不抬的說道:“找你爸要去!”
“爸,我……”
楊曉宇進入更昏暗的臥室,裡面又黑又潮溼,隱約有一股五味雜陳的酸臭,但靠著視窗縫隙傳出來的折射光,他還是看見了正在睡覺的父親,楊軍。
楊軍是一名夜班司機,專門給物流園區送夜班貨的。
昨天他從晚上六點一直幹到今天上午十點,現在在補覺。
被叫醒的楊軍,顯然是十分不爽,他暴躁的坐了起來:“買買買,天天買這個,買哪個,咱家哪有那麼多錢,你不會找同學的先用著?”
“再說,距離中考就倆月了,你臨時抱佛腳,有什麼用?”
楊軍訓斥幾聲,轉身又躺下了。
父母不願意購買近視眼鏡,楊曉宇沒辦法,只好收拾書包,一聲不吭的離開了家門。
走出家門後,強烈的太陽光從建築的縫隙中,刺向楊曉宇的雙眸,讓他好大一會兒,才適應外面的場景。
這是光天化日啊!
可他每次回家,都有一種從地獄走出來的感覺,難怪姐姐上了高中,寧願住宿也不回家。
身後那個屋子,說是家,但其實是租的,三十平米不到,一家四口住了十幾年,月租金五百多。
關於家境不好這事,楊曉宇很小就知道。
因為他的同學都是有獨立戶口的,只有他上學時的戶口寫的是街道辦掛靠的集體戶口。
他也很懂事,從未給父母惹過麻煩,小學還拿過三好學生,但上了初中後,他有些看不清黑板。
他很早就跟爸媽提過這件事,但他們都以手頭暫時不寬裕,讓他借同學的先用著。
他嘗試著借了幾次後,同學都有些厭煩他。
自尊心讓他感覺很羞恥,他不再借眼鏡,學習成績自然變差了。
眼看馬上中考,他不想去唸中專、職高和技校,即使上不了好的高中,他也要上個高中。
可是這最後的希望,都在這個平平無奇的中午,被判了死刑。
不過楊曉宇並沒有徹底放棄。
他還要再掙扎一下。
因為他還有一個姐姐。
姐姐學習成績比自己好很多,她正在唸高一,她有一副去年考上高中時,爸媽給她配的眼鏡。
花了八百多。
是爸媽加起來好幾天的工資。
那是姐姐最開心的一天,也是楊曉宇跟著沾光的一天。
因為那一天,他跟著爸爸媽媽和姐姐,吃上了人生中的第一頓肯德基。
那個味道,他至今還記得。
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
嚥了咽口水,回到學校的楊曉宇,去了一趟高中部。
高中部距離他所在的初中部,並不遠。
只是雙方几乎沒有交際。
楊曉宇也只是在校運會和早操的時候,會偶爾遇到姐姐。
雖然姐姐從未主動跟他打過招呼。
但楊曉宇知道,姐姐楊映雪是在高一(12)班。
這是文科的重點班。
不過今天是週末,不論高中部還是初中部都放學了,楊曉宇循著記憶,來到高一12班的時候,裡面只有幾個學長學姐在自習,並沒有姐姐的身影。
楊曉宇正有些發愁,因為他只知道姐姐在這個教室,至於住宿的樓層,他是不知道的。
這時,窗戶口的一個女生忽然注意到了鬼鬼祟祟的楊曉宇,她問道:“你找誰?”
“我,我是楊映雪的弟弟,我找她。”楊曉宇鼓足勇氣說道。
“映雪啊?她剛去二食堂了!”女生提示道。
“謝謝哈!”
現在已經快下午一點了,楊曉宇道謝一聲,急忙衝著二食堂跑去。
可跑到一半,他突然有些擔心,姐姐打完飯,會回女生宿舍。
想了想。
他直奔女生宿舍而去。
雖然他不知道姐姐住哪一層,但是他可以在宿舍樓下蹲點。
不論她是立馬回宿舍,還是吃完再回,自己都可以蹲到她。
跑到女生宿舍附近,楊曉宇站在樓下,東張西望。
路過不少女生,不時朝他投來疑惑的目光。
學校可是禁止戀愛的,這誰的男朋友啊,這麼勇!
就在楊曉宇眯著眼,不停識別路過的女生時,拐角處,一個面容清秀的女生正抱著飯盒,和幾個室友有說有笑的走來。
女生正是楊映雪。
她戴著一副女士黑框眼鏡,看起來有幾分知性。
鏡片被她擦拭的一塵不染,走在路上,都有淡藍色的光芒被折射出去。
她的視野很好,一眼瞥見門口有個男生,正在東張西望。
楊映雪笑容忽然收斂,她認出了那個人,是自己的弟弟。
距離上一次見到弟弟,還是好幾周前的一個課間操。
她皺了皺眉頭,雖然不知道楊曉宇為什麼來這裡,但她也不想和對方有過多聯絡。
尤其是他現在的模樣,眯著眼、東張西望、個子只有一米五、瘦瘦弱弱……
她可不想同學知道,自己有一個這麼挫的弟弟。
楊映雪低著頭,走到了女室友的另一側,腳步加快,想要假裝沒看見楊曉宇。
“……映雪,你不知道,那個八班的男生到底有多帥!簡直是彥祖在世啊。”
眼看就要成功溜進去,女室友忽然有些激動的提高了聲調。
楊曉宇一開始確實沒有注意到躲在另一側的楊映雪,聽到這個聲音,他立刻朝著已經進入女宿舍大門的楊映雪,喊了一聲:“姐?”
楊映雪心中一沉,假裝沒聽到,想要加快腳步。
旁邊的女室友卻是‘嗯?’了一聲,看到楊曉宇盯著楊映雪,她拉了拉後者:“映雪,那個好像是你弟?”
楊映雪終於裝不下去了。
她跟女室友說了一聲,你們先上去,然後就黑著一張臉,朝著楊曉宇走了過去。
“姐……”
楊曉宇帶著一絲討好的語氣跟姐姐打招呼,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她的那副眼鏡。
這副眼鏡真是太漂亮了!
要是姐姐願意借自己一段時間,也許考入普通高中的希望,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