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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
楊映雪把楊曉宇叫到一旁,面無表情的問道。
楊曉宇嚥了咽口水,斟酌的說道:“姐,我馬上要中考了,但是有點近視,我想……我想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眼鏡……”
“什麼,借我的眼鏡?!”
楊映雪瞬間皺起眉頭,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入學第一天,女室友們就因為這副漂亮眼鏡,誇讚過她。
隔壁更是有個男生,給她寫情書,說她戴眼鏡的樣子,美極了,像是林徽因。
你竟然要借走我的眼鏡!
“中考就剩兩個月了,有沒有眼鏡都影響不了最後的結果。”
楊映雪不想借,她找了個藉口。
“有眼鏡,我還可以衝刺一下!可要是沒眼鏡,我肯定完蛋。”
楊曉宇急聲道。
他和姐姐不一樣,姐姐是穩上高中的,而他的成績則是徘徊在能上高中和不能上高中。
“借給你,我怎麼辦?我馬上要上高二了,要是因為你,我耽誤幾個月,後面你幫我追趕進度嗎?”
楊映雪冷聲道,“買眼鏡的事,你應該去找爸媽,我又沒錢!”
說完,楊映雪就要抱著飯盒回宿舍。
楊曉宇心都涼了半截,雖然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此時此刻,望著姐姐的背影,他還是被一股巨大的無助所籠罩,他帶著一絲哭腔央求道:“姐,我也想上高中……”
楊映雪腳步頓了頓,但只是一秒,她再次邁開步伐,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楊曉宇徹底死心。
他心灰意冷的回到了男生宿舍。
默默等待中考的來臨。
兩個月時間,並不長。
中考如期而至。
很多父母親自帶著自家孩子,前往考場,更有母親別出心裁,穿出了旗袍,給自己孩子心理暗示,旗開得勝!
楊曉宇是住宿生,只有放假才會回家。
他進考場那天,爸媽不知道,姐姐也沒來。
他坐在考場上,看著模糊的試卷上,是大片大片自己不知道如何填寫的空白。
一如自己的人生,空空如也,無法下手。
中考就兩天,過得很快。
很多同學都是笑著走出考場的,他們神采飛揚,志在必得,對於即將到來的高中生活,充滿期待。
楊曉宇拖著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甚至還能聽到有父母在和孩子商量,接下來的暑假,去哪裡玩。
楊曉宇看著那個女同學坐著父母的轎車,揚長而去,他陷入了巨大的悲傷。
也許,這就叫分道揚鑣吧。
有些人在提前慶祝,有人在走向邊緣。
可他能怎麼辦呢?
那些試卷上有太多的難題,他不會,他根本不會啊!
回到家。
爸媽都不在家。
媽媽應該出去擺攤了。
爸爸應該去上夜班了。
姐姐還在學校,估計她暑假都不願意回來。
他一個人在家裡找了點吃的,然後開始睡覺,他感覺自己好累。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母親李英慧注意到楊曉宇還在睡覺,於是把他搖醒:“你今天不要回學校嗎?”
楊曉宇沉默了一下,然後回答道:“中考結束了。”
“啊?中考結束了?”李英慧拍了拍腦門,自言自語道,“我說這幾天怎麼這麼多家長帶著孩子出來吃小吃……”
頓了頓,見楊曉宇沒什麼表情,她又問了句:“考的怎麼樣?”
“還行吧。”楊曉宇也不知道如何說。
“能考上高中嗎?要是考不上的話,就進廠打工吧,男孩子早點出社會也好。”
和大部分農村重男輕女不一樣,李英慧作為城市務工人員,並沒有這種思想。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她的思想更先進,只是單純的因為,見多了太多無法在城市立足的男性。
古代農業社會重男輕女,是因為男性可以帶來更多的生產價值,在村與村的械鬥中也可以獲得體力的優勢。
但在城市中,男性的這點力量,無法和暴力機關媲美,也就沒了優勢。
相比之下,女性反而是有了更多的優勢。
這也是為什麼,爸媽似乎對姐姐更上心。
因為姐姐學習好,她以後可以在城市立足,給家裡帶來好處。
出嫁的話,還可以和城裡人聯姻。
而楊曉宇作為男孩子,學習成績不好,以後大機率也買不起這裡的房子,因此父母也就散養他了。
就連他什麼時候中考的,都忘記了。
“應該能吧。”
楊曉宇含糊的說道。
“不論能不能,你都應該開始自食其力了,反正這幾個月你也不用上學,到時候,你跟你爸去弄點錢吧,就當是高中學費了。”
李英慧見兒子暫時不用上學了,立刻給他安排去賺錢。
楊曉宇皺眉,老爸上的是夜班,還是物流司機,自己又不會開車……
正要拒絕,屋子的門忽然被推開。
父親楊軍上夜班回來了!
他渾身髒兮兮的,丟掉外套就要躺下睡覺。
李英慧看向楊軍:“你兒子中考結束了,這幾天,能不能幫他找個活幹?”
楊軍翻過身,看了一眼瘦不拉幾的楊曉宇:“分撿快遞行嗎?臨時工的話,一天兩百左右。”
“有兩百不錯了,就這麼定了!晚上你就跟你爸去試試。”
李英慧聽到一天有兩百,立刻喜上眉梢,自己外出擺攤,運氣不好的話,可能還不到兩百呢。
就這樣,楊曉宇還沒來得及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就被安排跟隨父親去物流園區幹體力活了。
不得不說,體力活是真的難賺錢,不僅傷身體,而且工作時間太長。
分揀一天的快遞,楊曉宇感覺自己的胳膊都快要散架。
然而這還不是最絕望的,最絕望的是,父親把物流公司結算給楊曉宇的錢,全拿走了。
美其名曰:幫你攢學費!
楊曉宇習得性無助,他知道,母親也會這麼說的,姐姐也不可能幫自己要回那些錢。
他就這麼身心麻木的跟著父親,幹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活。
直到某天上午收工回家的時候,他在路上看到有一家人在放鞭炮,拉橫幅,上面寫著,祝賀XXX中考701分。
他這才知道,中考分數出來了。
他跟父親要了十塊錢,去了一趟網咖,準備查下自己的分數。
看著不到三百的總分,楊曉宇表情沒有一絲波瀾。
正如他這一個月的生活,重複的沒有波瀾一樣,他其實早已經預料到,自己確實上不了普通高中。
落榜了。
楊曉宇心中迷茫。
可是……
他還想念書。
他不想就這麼早的被釘死在物流快遞上。
“同學,中考分數不如意嗎?可以考慮一下三校生啊,交通、烹飪、幼師、衛校,都有呢!”
離開網咖時,楊曉宇在路上遇到一個發傳單的傢伙。
楊曉宇鬼使神差的接了過來。
三校生就是中專、職高和技校的學生。
上不了普通高中,但又還想念書的,就可以選擇這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