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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了嗎?我還真沒覺得。”
華聽有段時間沒回家了,一直住在宿舍裡。
父母也不給他打生活費。
好在,他被寵物醫院給招了過去。
自然不是白做的,工資按正常的實習工資給。
又過了段時間,邵準開口聊起那天在醫院裡的事情。
華聽早就看出舍友想聊聊這個話題了,畢竟他可不是能藏事的人。
“你家裡人說你變了,但是我完全不這麼覺得。”
“怎麼說呢?”
“就是,我感覺你在你爸媽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好像是兩類人。”
休息天。
華聽不用在寵物醫院裡工作。
邵準也不用在獸醫站工作,他難得有天不用聞動物的味道。
對於舍友說的這番話,華聽開始審視自己:“你不說的話,我還從來沒有類似的看法。”
“但你跟我這麼說了,我仔細想想,好像是這樣的。”
邵準像條泥鰍一樣,在床上翻過來翻過去:“那你以前一直是哪樣?”
“上大學前,我沒認識你之前,你都是哪樣?”
華聽在自己床上坐下,對著水泥地板發呆,口中呆呆地回道:“哪樣?”
邵準伸手拿過地上的籃球,對著上鋪的床板丟出去,籃球碰到板面後,再彈回來。
他斟酌詞彙,思考怎麼說才能既精準,又不傷害舍友的內心:“那樣就是……嗯……”
“可能是規矩,謹慎?”
華聽笑了。
什麼“規矩”“謹慎”?
就是“呆板”“膽小”。
忽然間,有聲音在頭頂盤旋:
“你不能做這個!什麼為什麼?沒有為什麼!”
“你為什麼不做這個?別人都這麼做了,你為什麼不做!”
“你能不能讓爸爸媽媽少操心點!”
“但凡你多懂事點,爸爸媽媽也不會生這麼多天病。”
……
邵准將籃球抱在懷裡:“一輩子都是這樣的話,人生也太無聊了。”
“我跟你說你,你以後……”
邵準說著說著,哽咽起來。
華聽被舍友的哭腔嚇到,當即離開自己的床,走到舍友的床邊:“哭了?”
他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舍友抱著籃球,面朝向牆壁。
邵準為自己辯解說:“哭什麼哭!我沒有!”
“我可是校籃球隊隊長。”
“我還是五千米跑的冠軍。”
“我有八塊腹肌。”
“我還會點跆拳道……”
華聽直截了當地做出總結,說:“你哭了。”
邵準丟開籃球,抓起被子,擦了擦冒出淚腺的液體。
他吞吞吐吐地解釋說:“沒什麼,就是……”
“一說起‘以後’,我鼻子就酸起來。”
“你那還有以後啊,馬上就要死了。”
“‘鈮泮病’真的沒有治好的可能嗎?你看你才二十歲出頭。”
華聽的表情僵住了。
你倒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邵準向來眼力見時有時無,繼續說道:“你死前都有什麼想做的嗎?”
這把華聽給問住了。
他也確實想過這個問題,但“規矩”把他養得對萬事萬物都失去了興趣。
不過,邵準明顯是誤會他的意思:“華聽!”
“不用怕你爸媽的想法,你就大膽地去做,不要在意任何人的想法。”
不要在意?
華聽在心裡默唸這四個字。
四十六分鐘後。
兩人出現在文身店門口。
邵準沒忍住感慨道:“和你做了三年多的舍友,現在才知道,你內心是這麼狂野。”
華聽伸手推店門:“不是。”
“我只是在想你說的那個‘不要在意’。”
“就是說,我們可不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我們就要讓他們在意。”
邵準懂了:“你就是想氣你爸媽唄。”
心思被堂而皇之地點破,華聽倒也有些尷尬了。
他兩隻手忙碌地推開門,側身逃了進去。
“你好,歡迎光臨。”
有位戴著眼鏡的女孩出來招呼他們。
女孩看上去文靜又乖巧,與大眾看法中的“文身女孩”完全相反。
突然間,華聽腳步一滯,心下有不一樣的想法:
用“乖巧”這種貶義詞去形容對方,是不是不太好?
“二位是來文身的,還是隨便看看?”
女孩推了下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神色清冷異常。
不多問,不多說。
華聽出面說道:“是我,我來文身。”
女孩點點頭,從玻璃櫃中拿出本冊子,遞了過來:“這是最近流行的樣式,你選選看。”
“想在哪個部位文身?”
華聽接過冊子,來回翻看著:“胳膊上。”
邵準什麼話都沒說,徑直伸過來個腦袋,也跟著看冊子上面的內容。
不但如此,他還指指點點道:“選這個,這個看起來多霸氣。”
“那個鐮刀也不錯,文個大老虎吧,都行,都想文。”
華聽無語了,瞧了他三眼道:“要不你也來文個?”
邵準看出舍友生氣了,緩緩將自己的腦袋從舍友肩膀上挪走,並且道歉道:“對不起。”
“我錯了,行了吧。”
接著,他什麼話都不說了,只安安靜靜地看著。
華聽看冊子看了有一會,眼睛停留在其中某個樣式上。
像是什麼觀葉植物。
枝幹像竹子,葉子上的紋路像是烏龜龜背上的花紋。
和其他花裡胡哨的樣式不同。
它簡單,沉默,孤獨地躺在冊子裡。
眼鏡女孩看出華聽的意思,走過去,看了眼樣式,介紹說道:“這是龜背竹。”
“有點‘健康長壽’的寓意,一般年輕人沒有文它的。”
華聽木然地重複起龜背竹的寓意:“健康長壽,健康長壽?”
他兩隻手“嘭”地把冊子合起來,下定決心道:“就文這個。”
女孩沒有再說什麼,點點頭,繼續問道:“剛才你說想文在手臂上,具體是手臂哪個位置?”
華聽擼起袖子來,看看自己瘦弱的臂彎,說道:“文在小臂上吧。”
“兩個小臂都文。”
女孩追問道:“你是第一次文身嗎?”
華聽點點頭。
女孩單手扶了下即將滑落的眼鏡,淡紅的嘴唇開口說道:“是這樣的。”
“既然是第一次文,那我建議你文在不那麼明顯的地方。”
“萬一之後後悔了,還可以改。”
“雖說也能洗文身,但和文身前的面板還是有些不同,總之文身不可能洗得那麼幹淨。”
華聽知道對方是好意,可自己的想法已經很堅定了:“不用了,我就是想文在顯眼的地方。”
“也許未來會後悔吧,但至少半年內不會後悔。”
女孩聽到這裡,抬起來頭,怔怔地望向華聽:“半年?”
她不明所以,又像是猜測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