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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府。
趙然坐在主母劉氏房內已近半個時辰了，她低垂著頭不停攪動著手中的絲帕，眉眼之中略過一絲不耐。偏廳中不停傳來兩位嫡姐的打鬧聲，聽入耳中更令她煩躁不已。若非姨娘為了那端午宴來求這個劉氏，自己才不要早早起身來受這般屈辱。
起因要從昨日說起，自己與姨娘抄寫完那十遍《女誡》後，父親終於答應解除禁足。當晚便來了姨娘的院中，並與姨娘說起端午宴之事。
而姨娘在聽聞父親講起下月初五聖上會舉辦端午宴，並且大臣可帶家眷參加便興奮不已。
在她眼中，宴席上皇親貴胄、朝廷重臣如牛毛一般多，若自己女兒抓住機會吸引到一二貴公子為她傾心，這便是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大好機會。
二人床榻間杜姨娘乞求趙侍郎帶上趙然去參加宴會，趙侍郎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但內宅之事自己並不屑於插手，只冷冷地留下一句此事由劉氏負責，話落便轉身自顧自地睡起覺來。因此杜姨娘今日早早拉自己來主院請安討好劉氏，只為求得自己進宮的機會。
現如今母女二人等的口乾舌燥，還未見到劉氏本人出現。就在二人面上表情即將保持不住時，劉氏從偏廳緩緩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兩位嫋嫋婷婷的少女。
趙然和杜姨娘見三人終於出來，忙起身挨個行禮。趙惜和趙憐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鄙夷之色，冷哼一聲便跟劉氏行禮告退，帶著各自丫鬟回到院子裡去了。
劉氏用手中絲帕遮住唇上笑意，對著房內下人道：“你們這群小蹄子，平時吃我趙府的飯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杜姨娘和三小姐在這你們也不通報一聲，真是該打。”
說完便看向廳下的母女，眉心微動懶懶道：“是我疏忽了，竟不知妹妹和然兒昨日便已寫完《女誡》，還以為如同往日那般在禁足中，不能晨起請安。哎，看我這腦子。妹妹和然兒快起身吧，剛剛只顧教訓丫鬟，沒曾想你們一直行著禮呢。”說罷便招呼丫鬟上茶。
趙然和杜姨娘緩緩起身，行禮的姿勢維持太久讓二人雙腿都微微泛麻。心中恨極劉氏這裝腔作勢的樣子，但不得不在面上做出恭敬之色。
杜姨娘坐回到椅子上，抬眼看向劉氏斟酌著開口道：“夫人，昨日老爺提起宮內舉辦端午宴之事。妾身想著，然兒也十歲了，過不了幾年就要及笄。妾不敢再去想著讓然兒嫁人的事情，但是然兒自小也未進過宮，妾就想讓孩子去見見世面，以後不給家中丟臉。夫人可否也帶上然兒？”
“妹妹就是為這事來的啊？”劉氏端起茶盞不急不緩地輕抿一口茶水，眼神上下掃視著母女二人。
杜姨娘和趙然被她盯得像身上有蟲子爬般不自在，終還是放下最後那點體面。只見二人從椅子上起身，不情不願地邁著步子走到劉氏跟前，猶豫著跪在地上。趙然縮在袖中的手用力捏緊手帕，恨得後槽牙都咬到發抖。
杜姨娘忍著這巨大的屈辱懇求道：“求夫人給然兒這個機會，賤妾願做牛做馬報答夫人。”
劉氏輕蔑地垂眼看著跪在地上的母女，這對母女平日裡仗著老爺的寵愛作威作福，並不把自己這個當家主母放在眼中。自己不與之計較便讓她們以為是怕了，殊不知若與這些賤胚子計較便是自降身份。主母就是主母，到死也壓她們一頭。看吧，事到如今還不是要巴巴地過來求著自己。
她又把視線投向趙然，淡笑不語。
趙然感受到上方投過來的目光，緊咬下唇，終低聲下氣道：“求母親帶然兒進宮，然兒定不會給母親惹麻煩的。”
劉氏復笑，溫聲道：“妹妹和然兒何須如此？都是老爺的孩子，不只是你們院，嫵姨娘院裡的寧兒我也是要帶的。你們這樣豈不與我生分了？快起來吧。”說罷抬手指向偏殿，吩咐身旁下人道：“去把我給三小姐準備的那份赴宴的首飾布料送到杜姨娘院裡，嫵姨娘那邊的也吩咐人送去。”
“妹妹今日我先不留你了，方才憐兒惜兒那兩丫頭鬧得我乏了，我就先去歇息了。”說罷起身走向內室。
廳下的母女二人早已氣漲紅了臉，便也敷衍行禮後回到自己院中。
“這都是些什麼啊！首飾就給一對破白玉耳墜就把我打發了嗎？還有這料子，就算是給街上青樓楚館裡那些個唱曲的人家都不要！”
趙然憤恨地拿起桌上杯盞摔到地上，稚嫩的小臉上佈滿淚水。
杜姨娘看女兒這副模樣心中不忍，勸慰道：“既她已經答應帶你去，你何必於她爭這一時長短。總歸你父親心中是放不下我的，端午宴還早，到時我求求你父親給些銀子，娘再去給你置辦。待你吸引到那權貴公子，我就等著主院那幫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來巴結我兒。”
“娘說得對，我定要抓住這次端午宴的機會，看主院還怎麼蹦躂！”趙然抹掉眼淚，眼底戾氣一閃而過。
“小姐，那這些料子奴婢給你拿回屋裡去嗎？”一個小丫鬟手中捧著主院送來的料子，怯怯的看著趙然，小心問道。
啪！趙然一耳光狠狠的打在丫鬟臉上，丫鬟的臉瞬間泛起紅紅的掌印。
“你這個賤蹄子！是故意拿這些破料子過來礙我的眼嗎！”她又抬腳用力的踹在丫鬟身上。
“小姐我錯了！奴婢這就把料子拿走。”
丫鬟強忍著眼淚跪下認錯，身子因害怕而顫抖著。
“柳嬤嬤！把這賤蹄子發賣了去，我不想再看見她！”趙然衝門外喊了一聲，不多時便快步走進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婆子，嘴下的一顆黑痦子更添兇狠。進屋便衝著丫鬟走去，小丫鬟驚恐的瞪大眼睛想要求饒，被柳嬤嬤一掌劈暈死過去拖到院中。
趙然見此才暢快的勾起嘴角，不由得消下氣去。
……
“芸華！咱們下午去街上吃砂糖冰雪冷圓子吧！總歸你身上毒已經解了，吃些冷食無妨的。還要吃香糖果子！水鵝梨！”施念蹦跳著走向顧芸華，坐在她身邊石凳上，掰著手指一樣一樣地數著。
顧芸華放下手中畫筆，笑眼盈盈的望向施念。少女如青蔥般的手指捏起剛作好的畫，平鋪在施念面前。俏聲道：“你看這是什麼。”
施念低頭看著顧芸華的畫。畫中的少女站在樹下，一襲水藍色衣衫穿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玲瓏有致的身材，青絲用玉簪隨意挽起，耳邊墜著的正是顧陽送的那套頭面裡其中一對茉莉花墜子。
少女再次羞紅了臉頰，嗔怒道：“你這小丫頭片子！真是討打！”
顧芸華含笑的眸子中映出閃閃的光芒，她故作天真道：“我可以陪你去吃這些吃食，但是你得告訴我，你是怎麼和我三哥心意相通的。你們瞞得我好苦，怎的如此快？我都沒發現。”
“好啊你！你這妮子才十歲便這般！”施念羞惱的揉搓著顧芸華那白嫩的臉頰。
“哎呀！告訴你也沒關係，就是你三哥很會照顧人，又對我好。”況且，他還幫過我大忙。施念無聲地在心底說出最後那句話，復又調整好情緒看向顧芸華，雙眸微瞪道：“這下可以去吃好吃的吃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