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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洛王殿下帶到。”劉公公帶著成胤舟回來覆命。還沒忘讓太醫在隔壁候命，洛王這個傷痕累累的情況，說不好會有意外。
“兒臣參見父皇。”他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兩眼不敢亂看一旁的諸位大臣。
皇帝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想起這個兒子經歷了兩次鬼門關，到底是心軟了一下，叫他坐下說話。
心軟了一下，可口氣還是那麼硬。
“你看看，這裡頭樁樁件件你認不認！”皇帝直接把奏疏大力扔到地上，滑到了成胤舟凳腳下。
成胤舟做好了十足被暴露全盤的準備，咬著牙撿起展開一看。
哈。怎麼可能，許久之前的事，甚至他早已洗手不幹的事，這上頭怎麼也有！
難不成父皇從他就藩那一天就開始監視他了嘛？！
成胤舟一時的頭暈目眩，強作鎮定。
他哪裡知道，這奏疏上頭的，一半是提督自已查的，另一半則是羽樓想方設法透露給提督手下的，否則怎麼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把洛王就藩以來的所作所為查個底朝天呢。
這次徹查邊州，提督可是下了軍令狀的，拿出萬分精力來查清洛王的底細。
原本他以為，洛王最多也是藩王之間的通病——欺男霸女啦、搜刮民脂民膏啦、虐殺百姓啦、買爵販官啦。
沒想到啊，沒想到，洛王的膽子居然這麼大，還把手伸到邊關，甚至北戎。
走私軍械給敵國，這叫通敵賣國！這叫資敵啊，洛王你懂不懂這個道理啊。
就這一條，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你啊。
這給原本想著最多抓條小蝦米的提督整不會了，啊這，啊這，我官職是大，也沒大到可以管這事的程度吧。
算了，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我算哪根蔥，我前頭還有聖上呢。
聖上，我實在是沒法查下去了，您看著辦吧。
提督知道，經過這種事，他大概沒有什麼前途可言了，但是他沒前途不可怕，怕的是他要真敢半途而廢，在邊州裝聾作啞，他的家族，他的後人，也就從此斷絕在仕途上的發展了。
皇帝已經兩次容忍他的‘無能’，不可能還再放過他一次，那就不叫皇帝了，那叫忍者神龜。
我尚且如此，洛王啊，洛王，你的下場恐怕不會比我好到哪裡去啊。
提督冷眼瞧著端坐的成胤舟，希望他的身子骨能康健一點，聽到聖旨，不要當場斃命才好。
眼看成胤舟喉頭幾度聳動，也不主動說話的模樣，皇帝臉上淡漠，心下失望。
有膽子做就沒膽子承認嗎？這又是和誰學的，這般沒有擔當。
還是藩王當久了，連‘有錯就要認，捱打要立正’的規矩都不懂！
“你啊你，要我說什麼才好。邊關殺良冒功你敢插手，走私軍械你敢插手，私造甲冑也有你的份！連九門提督的人你也殺！
這時候上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
你告訴朕！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廣積糧，緩稱王’！率兵入京，意圖謀逆！”
皇帝口吻從一開始的恨鐵不成鋼到最後的狠戾，駭得成胤舟面露慘色，整個人從 凳上滑落到了地上的蒲團上，這個蒲團還是劉公公特意備下的。
九門提督的奏疏上面，人證物證俱在，證據確鑿無可抵賴。
生怕事敗，殺了提督門下的人也是真，成胤舟知道，自已大勢已去。
徹骨的寒意從尾巴根慢慢順著脊背爬到後腦勺，他嗓子粗糲的像是血肉混合著砂土。
“兒臣無話可說。”他低垂著頭，像是被剜去血肉，只能蜷縮的白鶴。
身為皇子，成胤舟也有皇家的氣度，怎麼也不會聲嘶力竭，潑婦罵街一般為自已耍賴開脫。
在場的大臣們互相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皇帝看著成胤舟一幅要殺要剮隨便的擺爛姿態，也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是朕的兒子！也是邊州百姓的父！從小學的便是社稷與蒼生！你看看！ 你乾的是什麼蠢事！”
皇帝狠狠指著成胤舟到，“一個藩王，朕也不妄想你’為萬世開太平‘！但是你連最基礎的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都做不到！
你為人不端啊你！視天地為無物！視生民為豬狗！為一已私慾殘害百姓！裡通外國！
上你對不起朝廷君父！下你對不起黎庶百姓！
朕一生兢兢業業，案牘勞形，你不配做我兒子！黎庶一生吃糠咽菜，供養與你，你更不配做藩王！”
皇帝說完，一扭頭，指著地上跪著的成胤舟對左右說，“來人，給我扒下這個不配為人的蟒袍！”
左右的太監們如狼似虎一般扯掉洛王身上的穿戴。
當著朝廷重臣的面，剝去身上的官服，成胤舟無地自容，父皇是連最後一點體面都不給他，剝去蟒袍，這和廢掉王號有什麼區別。
就在此時，劉公公進來，說已經奉旨將東宮諸人帶了過來，聖上是想此時見，還是稍後見。
成胤舟被罵得狗血淋頭，神魂激盪，卻也記得要臉，眼下他這待罪之身的狼狽樣要是被嫂子和侄兒看到，那就真真沒臉了。
成胤舟向皇帝投去希冀的目光，希望在東宮面前，給兒子留兩分面吧。
“哈，苗乾死了才想起要下雨，孩子餓死了才想起餵奶，事到如今，你到現在才知道開始要臉，晚了！”
皇帝大手一揮，示意讓東宮進來。
而大臣們又在心裡嘀咕，聖上不愧為聖上，年輕時在軍營裡摸爬滾打多年，罵人都罵得利落又花哨。
太子妃和皇嫡孫進來的時候，大臣們都起身見禮，皇嫡孫還用好奇的眼光看著衣衫不整的人，成胤舟就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
太子妃舉止端莊的一一頷首，皇嫡孫也一一問好，但對於跪著的皇叔，他也打算習慣性問禮時，被太子妃一把拉住了。
“九門提督說，他在邊州不光查到了洛王作奸犯科，還查到了東宮派遣去的人手，太子妃，你怎麼說。”皇帝給兩人賜了座，這才慢悠悠的開口問。
嗯？東宮居然還插手邊州去了？大臣們只知道洛王圖謀不軌，沒想到太子妃居然也行為不端。
來了來了，秋後算賬的來了。
太子妃凳子還沒坐熱，心就開始提了起來，面對自家公公斟酌說道，“也是兒媳年輕不經事，當初屬官陰差陽錯救下一個被宋家追殺的人，從他那得知一些‘了不得’的訊息……”太子妃小心看了洛王一眼，接著說。
“東宮如今只有我孤兒寡母的，兒媳一怕有人設局坑害東宮，二怕有人栽贓陷害洛王，一時間提心吊膽，這才為了心安，才遣了人去邊州一探究竟。”
好一個東宮！孤兒寡母的也想在小叔子地盤上分一杯羹！
若不是此事被皇帝捅出來，他如今還被矇在鼓裡。洛王恨恨瞪了太子妃一眼。
他知道，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東宮絕對會拿著他的把柄要挾他。
恨只恨他眼下不能攀扯上東宮，否則一旦把東宮拖下水，整個京城也得跟著震動，東宮，宗族，朝臣，有一個算一個，統統得血洗一遍。
“你說的那人，帶來了嗎？”皇帝開口問，在御前，太子妃不可能不說實話。
但是皇帝多精啊，一眼就看出太子妃沒說假話，但不代表她沒隱瞞真實目的。
太子妃一來，打探到了訊息，卻知情不報。
二來，若是真是打探訊息，為何打探到了，卻不撤出人手。是準備在邊州紮根嘛！
“如今人就在外頭。”太子妃恭順的說。她沒有拿出富力達的口供和證據出來說事。
因為她知道，就算拿出來了，皇帝以防萬一，還是會重審一遍，既然如此，太子妃還是覺得不要多事了。
“此外，富力達此人還有一個同伴，我已讓大理寺的人前去請來了……”
太子妃這麼說。
眼下，雖說洛王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王位不保，性命也是搖搖欲墜，但是太子妃怕就怕皇帝心軟，既然已經得罪了洛王，那便不能給他半點活下去的希望。
不然，以洛王的為人處事，東宮上下都睡不好一個安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