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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千舟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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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那,海神發怒了。”岸邊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一個壯漢手指海面,高聲喊道。

海邊築起祭壇,村民圍了一層又一層,近段時間村裡總是天昏地暗,籠罩在一片混沌氣息中,到處潮溼且陰暗,村民只覺睏乏無力,村裡一些老人說這可能是海神覺醒,這裡在向村民預示該進獻祭祀了。該村位於招搖山下,西海邊上,交界之處毫無靈氣可言,因此這裡並沒有修士在此駐修,村民苦於無計可施時,不久前一老修士帶著一小童途經此地,掐指一算,正如老人的說海神覺醒,為避免海神發怒引發不可計量的後果,因此為村民舉辦了這一場海祭。

修士停止了口中吟誦,順著壯漢手指方向看去,只見海上湧起千層浪,洶湧氣勢像要衝天而起,他眉頭一皺,低喃道:“鯤鵬,可展翅而起,可遮天蔽日,看來是等到了。”說著,他回頭看向小童,作了個手勢。

小童立即領會,吆喝道:“快,海神前來迎親,快將新娘子送入海里。”

邊上等候著的壯漢聽到指令,雖然不是很情願,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將一旁身穿紅色嫁衣的新娘硬拖到岸邊,也不顧女人的掙扎,“噗通”一聲,人已落入海里,人群瞬間靜了下來,看著。

修士拈訣揮劍,凝視著遠處那翻滾的海浪,若是鯤鵬定會被落水活人吸引而至。

海浪自遠而近,浪高十米鋪天蓋地而下,修士反應極快揮劍橫掃,形成一道隔牆才避免了一場洗禮,而圍觀的村民還沒來得及躲避,浪已從頭澆下。

待眾人回來神,睜開眼才看清,祭壇上站著兩少年,詔陽青藍勁裝,劍眉星目,肆意張揚,滄沫水藍長袍,清秀寧靜,隨和內斂。

詔陽一手提著剛落入海里的紅衣新娘,一手扛著刀,傲視著眾人。

“海神?”村民細語,卻又不敢確定。

“什麼人?”修士怒道,好好的祭壇被這巨浪衝得不成樣子,眼光從詔陽掃向滄沫,語氣又添了些怒氣:“是你!”

“對,是我。”滄沫目光如炬盯著修士。

“認識?”詔陽小聲問道。

“當然認識,沐國將軍府上的妖道,原來跑這裡來禍害百姓。”滄沫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在場人都聽得見。

“放屁,我師父乃青巖山黃道聖君座下弟子,陸遜仙師!”小童說著拔出劍,凝視著兩人。

“呵,青巖山這個我知道,一群黃皮鼠輩,哪來的臉稱黃道聖君?小爺我早掃平了青巖山!”詔陽將新娘身上繩索砍斷,順勢將她推回村民堆裡。

“你!南陽白家的劣徒?”陸遜不可置信,盯著詔陽從頭打量。

“呀,看來我名氣不小,你還認得小爺我吶!”詔陽哈哈笑起來,可內心如針刺般難受,南陽白家,從不出劣徒。

“那就拿命來,取不到鯤鵬妖丹,取你那內丹也一樣!”陸遜咬牙道,劍光閃過,殺招已至詔陽跟前。

詔陽說得沒錯青巖山確實被他掃平,打著降妖除魔旗號,仗著白冰撐腰,竟掃平了青巖山,他師父黃道聖君重傷不愈,青巖山的頭號仇家就是他詔陽。

詔陽早就一腔躁動無處發洩,出刀之快,連帶著暴戾之氣,掀起狂風飛沙,嚇得村民抱頭躲避。滄沫看著兩人交戰,眉頭緊皺,想著時間緊迫不宜久戰要上前幫忙,又擔心鯤鵬突然出現而錯過,凝聚靈力於手心靜觀其變。

陸遜能在沐國將軍混跡多年得以重用,實力上也是不同於一般修士,詔陽顯得有些吃力,想到在短時間內取勝是不可能,只能與滄沫聯手才好速戰速決,看向滄沫希望他能懂並施以援手。

就在這時,突然風雲色變,海面波濤洶湧,鯤鵬沖天而起,化而為鵬,周邊雷鳴電閃,直衝滄沫所在地,咆哮間巨齒寒光,要吞噬萬物。

“星辰子!”滄沫已來不及多想,大喊詔陽收手,鯤鵬化為鵬身攻擊戰力為最強,此時兩人應聯手優先應戰鯤鵬要緊。

被雷電所迫,詔陽,陸遜不得不停止對戰,轉而奔向空中鯤鵬……

千舟渡接連幾日大雪,湖面也結起了薄冰,經陳老的努力,最終朝廷釋放了被關起來的鮫人,一個個鮫人回到千舟渡,剛凝成的薄冰因鮫人的躍入而碎開,每個鮫人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從落入千舟渡湖裡,臉上的痛苦的緊繃已得到了緩解。李澤源撐傘立在不遠處樹側,看著這一幕,怔怔出了神,若他能早些知道白冰的事,他早些下山,或許,現在還有南陽白家。

陳老踩著積雪步到李澤源身側,見他出了神不禁開聲提醒道:“仙師,你交代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我們回去吧。”

“嗯。”李澤源輕應了聲,卻不見身子微動。

陳老只好安靜等著,隨著他眼光看去,鮫人早已全部回到湖裡,湖面平靜到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沉寂片刻,李澤源終回過神,抬頭看了天,低聲道:“已是第二天正午了,若順利的話,明天這個時辰他們應在回來的路上。”

陳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只盼他們能順利回來,兩人無語,一前一後回道陳府,李澤源書了一道傳音信,給陳老過目,是邀歸辭來千舟渡設壇超渡,語氣簡單直白,陳老驚訝之餘卻又不敢吱聲,心裡對李澤源又添了幾分神秘感,李澤源見他閱完也不需等他發表意見,將信化成靈鳥送了出去,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心道:歸辭,你應該會來吧。

如常給陳桑兒探過脈案,情況並不好,將白冰內丹過給滄沫,李澤源其實也沒有把握可以支撐多久,按現在情況,很明顯因滄沫本體的遠離,導致他的妖丹也產生了躁動,給陳桑兒供給的靈氣已漸漸弱化,若滄沫不能及時回來的話,不僅他,還有陳桑兒,甚至連同白冰的內丹也會自此消失。想到這些李澤源只覺煩悶,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給陳桑兒過更多的靈氣,需要顧著陳桑兒,還得顧著滄沫,又得抗衡陣中白冰魂魄的壓制。

持續幾個時辰,天色已暗沉,李澤源終收斂了靈氣輸送,轉而調整自身氣息,心口又似針扎般刺痛,忍不住一手扶在胸前,儘量讓自已平靜下來,自出了悅酒山,心脈絞痛越來越頻繁了。

“仙師?”陳老此時推門進來,趕緊放下手中食盤,快步上前想扶。

李澤源罷了罷手,淡定道:“沒事,晚飯我不吃了,你拿下去吧,今晚我還要過一次靈氣,沒什麼事你不要進來。”

“可我看仙師臉色不太好,確定沒事嗎?”

“你要是擔心,那你熬些參湯。”

“……”陳老看李澤源笑意淡然,張了張嘴沒再說什麼,退了出去。

李澤源見門關上,方才長長舒了口氣,看向凌於陳桑兒上方的星月鈴轉速又快了不少,雖現下還是受控的狀態,可陣法也是起了作用與之抵抗,只會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全部消耗掉滄沫的妖丹。

萬不得已,李澤源已作好強破此陣的打算,雖然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禁有點想遠在萬里太行山上的歸辭能來搭把手。

太行山上陽光正好,香火鼎盛,禪聲嫋嫋。

“師父,你怎麼到廚房來了?”木小寧踏入廚房準備給歸辭端今日膳食,剛踏進廚房便見到歸辭與無嚴圍著一鍋不知道什麼東西在左右為難。

歸辭,無嚴聞言同時抬頭看向木小寧,相視而笑,招呼他過來。

“什麼藥?誰不舒服?”木小寧湊到鍋前聞了聞,也只嗅出了些中藥味,卻也不知道什麼東西。

“你來嚐嚐,什麼味。”無嚴遞過一顆棕色丸子。

木小寧沒多說,乖乖接過就放入口中:“蓮子?”

“味道如何?”歸辭問道。

“微苦,甜膩。”木小寧訥訥應道。

歸辭與無嚴對視了眼,無嚴無奈搖了搖頭,盯了會藥罐,又盯向歸辭。

“你先出去吧,我跟無嚴等會就來。”歸辭擺了擺手。

木小寧一怔,指了指藥罐,又指了指膳食,徘徊一圈不知道該怎麼辦,可見兩人都沒注意到他,只好如往常把飯端了出去,飯總要吃的。

日落黃昏,木小寧見歸辭依然沒有用膳,一隻傳信靈鳥停在窗廄,按往常這個時辰歸辭應在屋內靜坐修煉。

木小寧取下信件散去靈鳥,正想著去找歸辭,碰到迎面而來的小沙彌:“無相士,世尊走得匆忙,只說了三字千舟渡。”

“哦,這……”木小寧應了聲,看著手中信件,一般信件都無法送至重華殿,唯有親近之人,萬一這信是急事呢,當下決定去往千舟渡尋歸辭。

歸辭摸索著左手食指上的指環,在與無嚴煉藥時他就覺得心神不寧,現在隱隱的收緊讓他越發的焦急,不斷的催發靈力讓自已更快的趕往千舟渡。

陳府之上詭異之氣籠罩,天雷引入,瞬間炸開。“乾坤八卦,去!”歸辭雙手結印,一道金光八卦符印隔於陳府上空,擋住天雷。

“澤源!”剛一落地,破門而入,星月鈴飛速急轉,引入天雷,又全打在李澤源身上,此刻的他已傷痕累累。滄沫與詔陽未能如期回來,他也就只能強行破陣。

歸辭一刻也不敢遲疑,立即盤腿坐於李澤源身後,將靈力輸入他體內,靈力遊走,跟隨著李澤的靈力輸出,感受到了阻力,逍遙宗陣法?心裡不禁疑惑,看向星月鈴,好強的法術靈力,細看下竟是白冰剩餘全部的殘魂,也是最大一片殘魂在陣法加持下威力相當強,李澤源難道沒察覺到?

他明明起卦算過白冰殘魂共有五片,一片在李澤源手裡,一片在南陽丹州,一片在千舟渡,一片在雲夢澤,一片在霧松山,逍遙宗的仙門雙煞又是在什麼樣的機緣巧合竟收集到了剩餘的碎片?

“歸辭世尊麼。”李澤源示以一笑,“讓你來設壇超渡,竟能來得這般及時。

“凝神。”歸辭深知此時他並不可以分心,又將一股更強的靈力輸入他體內。

“我沒事,我這做師叔的慚愧呢,連小輩師侄設的陣法都破得如此狼狽。”李澤源苦笑搖頭。

“生死之陣本就難解,你那兩師侄也未留後手,像是他們的狠絕手段。”

正凝神之際,門外一人影踉蹌摔入房內,“前輩……我……取回……”,李澤源與歸辭看向來人,滿身負傷,衣衫凌亂,蓬頭垢面的正是滄沫,此時已虛弱到只有一絲氣息苟存。來不及細想,李澤源迅速手起結印,一縷微光從滄沫身上分離,將那帶回的妖丹引入陣中,與歸辭動作一致,幾乎同時道:“破!”

星月鈴應聲落地,一刻沒有耽擱,分秒之間,李澤源又將滄沫妖丹引回他體內,接著取回白冰內丹,這才發現詔陽沒跟著回來,沒辦法只得將白冰內丹引入星月鈴暫作封存。

一番操作總算在滄沫及時趕回而有驚無險渡過,李澤源一把抹掉嘴角滲出的血跡,這天雷打得他此刻連站起來都費勁。歸辭並沒有由著他,硬接的天雷燒身可不是一般輕傷,將他按回原地助他調整氣息。

“你能不能先管管別人的死活。”李澤源此時確實也難有力氣動彈,向滄沫那方向瞟幾眼,示意歸辭先過去看看什麼個情況。

“當下就是管你的死活。”歸辭壓根就沒有理會那邊的滄沫,他現在也沒有空理會。

約莫過了一柱香,歸辭探過李澤源氣息總算穩定,這才收了氣息讓他自已再運轉調息,瞟向滄沫那邊,像街邊乞丐凌亂不堪,一動不動還真不知死活,起身走近觀察好一陣,發現還有喘氣,這才伸手向他身上點去,又發現傷得嚴重,不得不灌入些許靈力為他續命。

“怎麼啦?”此時李澤源也起身,見滄沫仍未甦醒,很是疑惑。

“固元丹,你給他了!”歸辭言語間有些生氣。

“……呃,命在旦夕,世尊也會這麼做吧。”李澤源笑笑道,心虛躲著歸辭目光,盯著滄沫的傷。

“鯤鵬利齒所咬、劍傷、掌傷、鞭痕幾近要命、靈力耗盡而已,緩上幾天就醒。”歸辭說得淡然,傷不在他身果真是感覺不到嚴重。

“劍傷,掌傷,還有鞭痕?”李澤源眉頭一緊,看來此程是有變故,突然驚道:“那小子呢?”說著快步走出房門,目光所至並沒有發現詔陽身影。又折回房內,將滄沫拉起喚了幾聲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伸手探過他體內氣息,當即就要給他過送靈力。

“你……”歸辭按住他準備施法的手,看他焦急,無奈只好替他將靈力注入滄沫體內。

片刻,滄沫輕咳幾聲,總算甦醒。

“滄沫,到底發生什麼事,那臭小子呢?”李澤源也沒等他緩口氣,緊抓他肩膀逼問。

“我們遇到青巖山陸遜……還有蛇妖楚堯……背後偷襲,我……已盡力了。”滄沫忍不住急喘,鯤鵬出現後他們本應都奔著那顆妖丹去的,一個陸遜也不以為患,可中途又殺出一個蛇妖,搶妖丹已變為次要,轉殺詔陽為主要,要按時取了妖丹回來,又要應付能力不低的三妖,兩人已重傷,但為了讓滄沫帶著白冰內丹與妖丹回來,詔陽為其斷後,後面的事滄沫也說不清了。

“你,把他一個人丟西海?”李澤源大吃一驚,隨著惶恐心慌意亂,丟下滄沫,急衝出門御劍而去,歸辭看了眼被扔回地上的滄沫,伸了伸手,又收了回來也不管了,急忙跟上李澤源。

他們前腳剛走,木小寧恰巧落地,隱約還能見到歸辭的背影,回頭看了看房內一片狼藉,還有地上昏迷不醒的滄沫,主動收拾起來,他能確定他們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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