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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場的這些雲周百姓魔怔了似的。
一切不合理在他們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看著看著，夏卿歡無端覺得這些百姓不比長公主的舞正常到哪裡去。那種叫人打心底裡不自在、不舒服的古怪感覺，舞與人，此刻別無二致。
……
隨著舞蹈的高\/潮漸次進行，這場獻舞即將迎來屬於它的落幕。
麗姝長公主腳步騰挪，腰身扭轉，雙手各朝一個方向向上託舉著。猶如捧花獻神。
動作定格在這一瞬間。
表情也是。
她笑著，臉上是刻意揚起的、弧度最恰當的微笑。
頭顱側偏著，讓她恰好能瞥見自已父皇母后站著的位置。
——太遠了。
可惜她肉體凡胎，看不清他們此刻的神情。猜想中，該是滿意含笑的吧？
四周的鼓樂聲漸歇。
最後一粒散發光芒的光點落在麗姝長公主的指尖，消融其間。
臺下的觀眾於是歡欣鼓舞，呼和聲震耳欲聾。
“麗姝長公主！！！！”
“接到了！都接到了！！”
“長公主好樣的！！長公主！！！”
“謝仙女娘娘賜福！！謝長公主殿下！！！”
“辛苦殿下了！！！”
“哈哈哈哈今年又是個好年頭！！！”
“殿下果真深受娘娘喜愛！！你們看，今年降下的福澤比往年都多哩！！”
“是極是極！！”
“……”
重新整理儀態站直身子的麗姝長公主聽不清檯下混亂的聲音在說些什麼，但她聽出了百姓們聲音中喜悅高昂的情緒。
對此，她很難感同身受露出同等歡愉的笑容。
視線虛虛落到半空虛無處，她放空身體腦海，靜靜平復著自已的喘息。
臺下的雲周帝后走上來致辭，國師緊隨其後。
麗姝長公主透明人一樣隱沒在三人身後。
她看著周圍的百姓依次退出廣場，接著是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然後是皇室宗親，再然後是皇子公主們的儀仗隊——
這是雲周國年祭的慣例，三月初九晚間，即年祭最後一日結束，從百姓到官員到皇室，依次退場。帝后、國師、主祭公主最後離場。
守衛周邊的禁衛軍全部退了出去。暗中的江湖高手、巡邏的侍衛隊、皇帝手裡的暗衛、幾人的儀仗隊伍……所有人通通退離廣場之外，守著各方出入口，禁止任何生物進入。
空蕩蕩的仙女墓廣場之內，雲周帝后、國師、主祭的麗姝長公主都還在高臺上。
吱呀一聲，
仙女墓第一層的大門，自動開啟了。
輝煌燈光下，門內顯得黑洞洞的。一眼看進去，如吃人的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著獵物的自投羅網。
一行人走近了些。
待眼睛對於黑暗稍微習慣，再看向陵墓內的空間，便不再只能兩眼一抹黑，目之所及、盡數漆黑的情形被改變了——
取而代之的是迷迷濛濛的白色影子。
封閉的陵墓中，不該存在風的痕跡。可那些懸掛著的帷幔白幡無聲反駁著。它們飄揚著，晃動著，黑白交錯著，於寂靜陵墓中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
一行人站定在大門正前方。
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此處便雲周帝后此行的終點了。
——仙女墓之內，無干人等一律止步。即使身為一國之主的他們，亦不會有所例外。更何況，以他們本身的意願，也就足夠支撐他們走到這裡了。
八位奉仙守陵人早早等候在門內，幽靈一般佇立在那裡。肩扛特製的神轎，白色的帷幔不時掃過周身。
而他們不為所動。
更為奇特的是神轎上的那尊神像。此時的祂與前兩日巡行的狀態全然不同，一塊大紅的紅布從頭到腳將其蓋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縫隙。
仙女墓的大門一開啟，等待已久的奉仙守陵人低垂的頭顱同步抬起，幽幽目光落在國師身上。
待國師頷首，得到指令的奉仙守陵人行動了起來。落腳無聲，魂靈般抬著神轎‘飄’出去了。
門前的幾人趕緊讓道。
他們側著身子，目送今年最後一次抬神巡行活動漸漸遠去。
拉遠的距離中，他們的眼神並不似百姓們的虔誠熱烈，有某種深沉沉凝的情緒藏在眼底，激盪如暗流湧動，卻很少能為人察覺。
這場不約而同的深沉注視，一直持續到奉仙守陵人的背影消失在明晃晃的燈火之中。
……
雲周國主的目光落在洛北瑤身上，無聲催促。
洛北瑤毫無意外接收到雲周國主的目光。她當然懂自已父皇是什麼意思。
她笑。
笑傳說中陛下最為疼愛的嫡公主……竟也不過如此。被註定的命運，被安排的結局，被束縛的人生，被矇在鼓裡當成傻子耍得團團轉。
真可憐啊……
她笑著，將目光緩緩偏移，最終投注在雲周國主的身邊——威儀深重的國後妝面端莊大氣，氣色紅潤，半點看不出濃妝遮掩下的臉色有多蒼白難看。
可若是仔細盯著她的眼，你會發覺裡頭頹然絕望的荒蕪氣息蔓延。
雲周國後的視線與洛北瑤直直對上。
她啟唇，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但最終，囁嚅著，她到底是沒說出一句話。只是率先偏過頭去，選擇了不去看自已女兒的眼睛。
這無疑已經是一種無聲的表態了。
洛北瑤沒再去看誰。
不需要了。
那些尚未出口的疑惑、猜測、質問，早就得到答案了，不是嗎？
不必再等任何人的催促，
麗姝長公主深吸一口氣，自顧自向著大開的陵墓大門踏進去。
沒說一句話，沒回一次頭。
挺直脊背，輕抬下頜，她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堅定的，決絕的。
她背對著國師三人，維持著儀態的完美無缺。
一步步前進的腳步始終不曾停歇。
……
她終於走進那片白色的世界，身影在不斷飄搖的慘白帷幔中若隱若現，漸行漸遠。
和煦笑容常掛嘴角的國師跟在後面，步伐不急不緩。手上的拂塵輕輕盪漾著。
身後的大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裡間情形再不可見。陰涼的冷風也停止往身上撲。
帝后的目光被厚重的大門完全隔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