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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想不通上京西街何時多了這麼一位近乎耄耋之年的老人家。
李絮又看了看所處的這間屋子，空蕩蕩的——蘇御的形容是乾乾淨淨，而今這麼一看，可不是乾乾淨淨嘛！半點灰塵都見不到，可桌椅水壺、被褥竹蓆也看不到啊！整個房間，就一個光禿禿的木床，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敢情他們這兩天就這麼住的？夜裡和衣而臥？
“不行，你們待會兒就帶著行李跟我們回家！”根本看不下去的李絮馬上堅定了將這三顆孤苦無依的小白菜撿回家的心思。
“啊？這、這怎麼好意思。”青澀小公子難為情。
夏卿歡努力配合：“絮絮姐，我們都搬過去，太打擾你們了。”
“哪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我都認你們做妹妹了，就是一家人。跟你絮絮姐還客氣什麼？！”
“伏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手肘杵了杵扁伏。
“我們院子確實空房間多。”扁伏陳述事實。
見狀，李絮給幾人下了最後通牒：“好了好了，我已經替你們決定好了。都搬過去，現在就搬。”
話說著，李絮就推著夏卿歡和離妄出去。
床上放著一套男款的衣袍，所以這個房間應該是蘇御的。
“都收拾東西去！”
見兩人乖乖開啟房門，李絮挨個瞅了一眼。果然，每個房間裡都只有一張木床。
“春日的晚上哪能和夏日相比，就這麼一張不帶褥子的床，多睡兩晚，肯定得著涼。”她半倚在扁伏身上，聲音溫溫柔柔的，滿是嘆息：
“也不知他們爹孃，是如何放心姐弟幾個在外闖蕩的。幾個年歲都不算太大，一路走來，怕是沒少吃苦頭。”
對此，扁伏不發表意見。
他心裡始終覺得，這幾個人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人山人海中，為什麼偏偏就選中了他呢？身份確實沒那麼清白的他，多慮一點實屬正常。
但畢竟是猜測，他不願駁了愛人面子，便索性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著。
還有一點因素促使他答應的乾脆——這客棧的底細他摸不透，還是早些離開為妙。與其讓絮絮留在這兒幾次三番勸說，平白浪費時間，不如先將人打包了帶回去。
三人帶的東西不多。一人背個小包袱就是他們全部的家當了。
“絮絮姐，未來一段時日，我們就要叨擾你和扁大哥了。”
“有勞絮絮姐掛心了。”
“麻煩絮絮姐了。”
挨個兒表達了謝意。
“又瞎客氣，”李絮沉下臉假裝不悅，“都說了你們叫我聲絮絮姐，大家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知不知道！”
又揉了揉離妄的發頂。
被訓了，蘇御嬉皮笑臉湊過去：“嘿嘿，知道了知道了！謝謝絮絮姐！絮絮姐最好了！”
夏卿歡笑著點頭：“都聽絮絮姐的。”
“嗯？”
被重點關注的離妄抿抿唇，露出笑容：“知道了，絮絮姐。”
終於滿意的李絮帶著一堆路邊撿來的小白菜打道回府。
樓梯較窄，扁伏一路小心扶著李絮下樓。
“老闆？老人家？”
試探喚了兩聲，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蒼老渾濁的眼睛在幾人身上一一掃過，在看見揹著包袱的離妄三人時，他也沒什麼多餘反應，只例行常規問了句：“幾位這是……都準備離開了？”
得到答案的老人神色不變，指指門口：
“自去便是。”
“老闆，他們的住宿費結一下。”李絮從扁伏腰間取下錢袋。
“看著給就行。放櫃檯上吧。”說著，老人慢慢拄著他的柺杖回到陰影裡，不再理會幾人。
“老人家？”
“這、您倒是給個價啊……看著來，是多少？”
從沒聽過哪家客棧開門做生意，是讓客人想給多少給多少的。若真要這樣，老闆不得虧死？
可李絮叫了幾聲，見老人是真不理會她們了。難得無措起來。
想了想，到底對自已拉走了老人唯一的客源感到一絲愧疚，李絮拿出六錢銀子放在櫃檯上。
尋常客棧，住一晚上不到百文錢。他們三人住了一晚，李絮給出六百文，已經是遠超正常客棧的價格了。
幾人走出了客棧，沿著巷子返回。
*
這條巷子在西街中間的位置，而扁伏兩人的家在西街靠近最裡邊。那裡都是些三進的四合院。
“到家了。”
站在一個匾額上書李府的四合院前，李絮表示她們到地方了。
“這……絮絮姐，沒想到你家還是大戶人家啊！”
進了宅門，穿過垂花門，蘇御發出感嘆。三進的大宅子，有點兒底蘊。
對凡間住宅有點兒瞭解的蘇御知道，一般官宦或士紳住的宅子就是兩進及以上的四合院。
李絮失笑：“那都是過去多少年的舊事兒了，不提也罷。如今這宅子裡，也就我們和幾個不願意離開的老僕了。”
看出幾人眉眼間的疑惑，李絮邊走邊解釋：“家中父母長輩都已過世，多餘的僕從也遣散了。”
猜到可能是家中出了什麼重大變故，三人怕往人傷口上撒鹽，趕緊轉移話題。
路上的時候聽李絮提過，她如今有孕已五個月，前些日子裡孕吐嚴重，幾乎不怎麼出門。還是最近幾天身子爽利了些，也能吃進東西了，才被扁伏允許出來參加年祭。
夏卿歡於是問道：“絮絮姐給寶寶取好名字了嗎？”
提起腹中的孩子，李絮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母性的光輝，她溫柔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笑：“想了好些名字，最終也沒定下來。”
“還不知道最終會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男孩兒女孩兒都一樣，”一路上寡言少語的扁伏在此時表明自已的態度。他的目光落到李絮肚子上，渾身氣勢柔軟下來：
“男孩兒就好好操練，將來我不在的時候就由他保護你。”
“若是女孩兒，定然如你一般，是個溫婉如玉的小姑娘。”
“咱們一起陪著她長大。”
周遭的氣氛好像都隨著他的話音旖旎浪漫起來。
春風拂過的力度在此時正正好，柳枝盪漾著，勾勒出一段幸福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