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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晌午,緊閉的柴房外依然毫無動靜。
柴房裡葉卿用著一把豁了口的鏽柴刀,正在削著根木棍。她將木棍削成了一根一尺來長,筆桿粗細的木條,木條一端削尖。又把削好的木條放在另一根粗一點的木棍上比劃了兩下,尖端剛好能楔進大木棍上的小孔裡。
哐啷一聲!
葉卿將破瓦罐子徹底摔碎,她從碎片中挑選了一塊形狀較大,弧度平整一些的瓦片。快速地搭成了一個小灶臺,可惜沒有火。
她將削好的鑽木的工具放在離草垛稍微遠一點的平地上,又在下面墊了一點乾草,開始來回的搓著木棍,不一會兒,木條就被她鑽得滾燙。她越鑽越快,木條上摩擦最狠的地方開始慢慢地碳化變黑,高溫傳導給易燃的乾草,竟然開始冒煙了,葉卿面露喜色,她捧起乾草小心地吹了口氣,可以看到一小點兒的火星子閃了起來。
火真的被她點燃了,待火苗稍微大了一點後,她才小心翼翼地新增木柴。
柴房容易走水,她也不敢讓火燒的太旺,一旦不小心走了水,自己很可能就會跟著一起完蛋。
葉卿將頭側向一邊,她從散亂的髮絲中扯過一縷頭髮,用柴刀割斷,然後切割成更加細小的發段。此時小灶上的瓦片已經被燒的滾燙,她將準備好的發段均勻地鋪在瓦片上,毛髮被高溫灼傷瞬間扭曲了起來,焦香味瀰漫在整個柴房之中,氣味順著門縫飄出去好遠。
燒了一會兒,烏黑的髮絲逐漸變成了黑灰色的灰燼,成功了!
葉卿連忙將火熄滅,等瓦片的溫度降下來之後,她收集起製作好的黑灰,舔了一口,有一股子焦苦味,閉著眼往嘴裡一口悶了,真是又苦又幹,嚥了好多唾沫才給全部吃下去。
書上講,發為血之餘。味苦澀,性平。既能收澀止血,又可消散淤血。有止血不留淤,淤去血可止的優點。不僅可治療內傷,對於齒齦出血,鼻腔衄血等七竅流血癥亦有奇效。
這是葉卿第一次切身的體會到學醫的好處,古老醫學的博大精深,還可以在關鍵的時候救自己一命。
她在確認了小火堆已經完全熄滅了之後,又重新回到稻草堆上趴好,為了儲存體力,目前她只能多休息。
忽然門口傳來人聲。
“好香呀,這什麼味道?”
“不會是有人在這附近烤麻雀吃吧,真是香,聞著我都餓了!”
“這味道像是從這間房裡穿出來的。”
接著是一陣開鎖的聲音,吱呀一聲門被開啟了。
葉卿披頭散髮,臉色蒼白,身上的外衣還沾著幹掉的血漬。她抬起頭與兩個家丁模樣的年輕男子打了個照面。
“哎呀,我咧個乖乖,都忘了這裡還關著個半死不活的人呢,真是嚇死個人咧!”其中這個年紀比較小的說話帶著口音,被女鬼似的葉卿嚇得差點跳起來。
葉卿歉意地笑笑,“兩位小哥,我想問一下這是什麼地方咧?”
“你不知道?”
葉卿茫然地看著他,她一直昏迷至今,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如何能知曉?
“你現在是奴隸咧,這裡是俺們後院的雜物房,既然你醒了,我這就得去報告謝總管哩!”
另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小廝在房裡轉了一圈,他瞧見地上的小灶臺,用腳踢了踢,“你剛剛在燒東西?”
葉卿趴在稻草上抬著頭和他說話著實有些累,她艱難地由趴著改成坐姿。
“對,是我在燒頭髮。”
“你燒那玩意幹什麼?”
“給我自己治傷。”
兩個家丁互相交換了眼色,紛紛表示不相信。
“你懂醫術?那你能給阿黃治病麼?”
葉卿心下有太多的疑惑,自己現在被關著,必然是因為女子的身份在書院的時候被發現了。
聽這小廝話裡的意思,她應該被關在了謝家。既然被關在謝家,靜賢就不可能放著她不管的,除非這個謝家指的不是謝府,而是謝家的祖宅。
她沒聽錯的話,這小廝剛剛說她現在是奴隸咧……難道這就是對她冒犯貴族等級制度的懲罰?!
不行,她還要再套些有用的訊息才行。
葉卿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只說:“阿黃是誰?我可以先給他瞧瞧,瞧一下才能知道治不治得了!”
“阿黃是俺養的一隻黃狗。她吃了死耗子,這兩天吃不下飯,還動不動就造噁心。”
“你等我一下,我這就去給你抱過來。”小廝說著就要走。葉卿順勢說道:“我餓得厲害,你順便給我找點吃的唄!”
“知道哩,知道哩!”說話間人已經走遠了。
還剩另一個年紀略長兩歲的男孩,看起來比葉卿大不了幾歲。
葉卿想與他套近乎:“小哥,我一覺醒來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你能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嗎,這是哪兒呀?”
男孩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著,“這裡是謝家祖宅,你現在是這裡的階下囚。”
“階下囚?”葉卿見他肯接話,心想有戲,於是故做困惑道,“我做錯了什麼嗎,是你將我打成這副樣子的嗎?”她明明是胸背疼痛卻揉著腦袋做出痛苦的表情。
“哎哎哎~你可別亂說啊,我可沒打你,是你自己護著主子被別人打成這樣的,若不是念在你護主有功,不然早就被拖去亂葬崗給埋了!”
葉卿順勢問道:“那我主子呢?”
“你是中書令謝大人家的婢女,只不過如今謝家正逢多事之秋,沒有人還能顧得上你一個小小的女婢,謝大人獲罪即將被貶出淮陽,明日就該遠赴雲州了。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葉卿心中咯噔一下,原來那日陳煜文所說的全是真的!
謝家是大家士族,陳家家底遠不及謝家,即便得罪了誰,也不可能忽然之間就失了勢。
而早在兩個月前,謝靜賢的叔父謝昀之被外調去了星洲,如今謝家家主病重不問世事,恰在這個節骨眼上,謝君叔又被貶去了雲州,這接二連三的動作都太過巧合了,讓人不得不懷疑朝中有人在針對謝家。
葉卿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就好像正有一股暗流在平靜的表象下,在慢慢地聚成漩渦……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姑娘,你快看看阿黃吧,它剛剛又吐了一次。它看著好痛苦咧!”
那小廝出去得快,跑回來也快,他懷裡抱著一條小黃狗,耷拉著耳朵神情萎靡,嘴邊的鬍鬚上還沾著嘔吐後殘留下來的涎沫。
葉卿觀察著“阿黃”的神情,眼中神氣尚未存,鼻頭溼潤,只是皮毛有些枯槁,呈現一副病態,其他的什麼也看不出來。她又問了一些前因後果,然後將問到的有用資訊在心中略一琢磨,大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只是她並未真正的給人治過病,當然動物也沒治過,即便心裡有了主意,卻沒什麼底氣。
“我猜應該是它誤食的死老鼠,還有殘留的毒性停在胃中沒有排出去,你可以去田地裡找幾個甜瓜的瓜蒂,煎煮後喂下應該就會好轉了。 ”
年長一些的小廝置疑道:“你莫要誆我們,你說的甜瓜蒂明明有毒,聽說吃多了會死人的哩!”
“呃…………”葉卿沒想到他竟然也懂一些藥理,連忙解釋道:“我知道有毒,我也正是需要它的毒性來刺激腸胃,將毒物早一些從胃中排出來。兩害相權取其輕,這樣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這是以毒攻毒之法,而這隻小黃狗目前的情況正需要以毒攻毒才行。”
葉卿見兩人均有鬆動,於是繼續勸說,“而且你也說了是吃多了才會死人,我們只用一點點是沒事的。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備一點生薑湯可以止嘔,再備一些米湯,等它吐完之後喂一點米湯休息夠了自會恢復的。”
“好,我們姑且信你一回。”
年長的小廝去找甜瓜蒂了,剩下一個年紀小的一直在給小黃狗順毛。
“有沒有我能吃的東西?”葉卿眼巴巴的看著他。
“啊——啊——差點兒把你給忘了咧!”男孩從懷裡掏出幾根蒸紅薯製成的薯脯遞給她,葉卿也不嫌棄,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一邊費力的嚼著紅薯脯,一邊問道:“小哥兒,我想知道你們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置我,我還能留在謝家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咧,如果是奴隸的話,可能會被賣掉吧。畢竟變成奴隸,自己的命就不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了!”他看著葉卿眼中帶著憐憫。
葉卿也沒心情自艾自憐,她心中還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我聽你哥說,中書令大人明日要調任出城,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都說是因為謝家家主得罪了聖上,中書令大人也是受牽連獲罪。不過我還聽說了,是王陳兩家在合力排擠謝家,想要打壓謝家,這些事坊間到處都在傳,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
葉卿擰著眉,她心中百味雜陳,想要見謝靜賢一面的心情萬分的強烈,怎麼辦?要怎麼辦才能聯絡到靜賢!
“我想見一見我家主人,你能幫幫我嗎?”葉卿乞求地看著男孩,可這讓小廝也十分為難。
“你這女子當真壞得狠,你一個被打入賤籍的女奴,還想誆騙我弟弟帶你逃跑!”就在這時那個年長的小廝手裡拿著甜瓜蒂,氣勢洶洶地走進來,怒目瞪視葉卿。
“對不起,是我思慮欠妥!”她誠懇地道歉,“我沒想逃跑的。”葉卿喪氣地垂著頭,她不想連累任何人,只是想見一面謝靜賢,哪怕一道個別也是好的。然後她會老老實實地回來,聽憑處置。
“你也不必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明天出城的路與奴市就隔著一條街。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們或許還能碰上也說不定呢?”
“奴市?”
“對,剛剛去找甜瓜蒂的時候,遇到了謝總管,我把你醒了的事告訴了他,謝總管說了,既然你已經醒了,明日拉到奴市給便宜賣了便是,留在謝家遲早也是個禍害!”
小廝見葉卿不說話,還以為她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於是放軟了聲音道:“你也不要想不開,你得罪的是達官顯貴,比起被人活活打死,被打入奴籍賣掉,其實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如果遇到個好下家,給人當婢女和給人當奴婢其實也沒有多少不同。”
葉卿慘笑了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重新在稻草堆上找一個舒適些的姿勢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