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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法師時,我十歲,同阿姆一樣,是前皇后身邊的婢女。
冷宮裡的孩童不能進文德宮殿求學,也不能出宮去讀私塾。所以前皇后為了能讓我學些本領,便把我留在了身邊。
那天我剛從她屋裡出來,如常在儀門院落打水浣衣,抬起頭便看到了雜草參差的甬道上,遠遠走來了一位男子。
男子身著黑衣,身材頎長,淺色的頭髮不扎不束,隨著走動微微飄拂。因冷宮裡多是婦孺,鮮少會有年輕男子,所以當他出現,我便遠遠就留意到他。
然他走到不遠處便停了下來,如鷹般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我,目色淡然,並沒說話。
我漫不經心地搓洗著盤裡的衣服,眼神時不時地往他身上飄了過去,我的感覺向來挺準,不知怎的,我就是覺得他就是來找我的。
果然,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向我靠近,直至他的臉出現在我頭上,絕美的容顏一下子撞進了我的眼裡。
男子站在桃花樹下,茶色的頭髮泛著淡淡的光澤,白裡透紅的肌膚美得就像院子裡的桃花,淺色的眼眸清澈卻深不見底,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在陽光下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
“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不得不停下手裡的動作,疑惑地看向他。
“你就是伊蘭朵?”男子並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認識我?”
“算是吧。”男子依然微笑著,眼裡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什麼意思?”我歪著頭,眼睛一直打量著他,目光落到了他腰間掛著的殘玉。玉石通體盈透,上有龍形雕刻,精美卻只有一半,跟我在阿姆那看到的一樣。
男子注意到我視線,低頭看了看玉佩,隨後在我身邊蹲了下來,許是太近,我聞到了他身上的藥香味。
“見過這個?”男子指了指玉石,試探地問。
我轉過頭看向了他,搖了搖頭。我記得阿姆曾說過,這事不能與外人提。
“罷了,我來也並不是為了這件事。”男子沒再問下去,然後指了指皇宮的方向,“你想不想到那裡去看看?”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皇宮?”
“對,皇宮。”
也不是沒有想過。從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冷宮,從沒踏出這裡半步,常聽前皇后說起外面的世界,每一件都讓我感到新奇而有趣,說不向往那是假的。但那也只能是想想而已,畢竟在這裡,能活著已經算很好了。更何況這裡還有阿姆和前皇后,她們在哪我便在哪,我從沒想過要離開她們。
男子見我不出聲,繼續說道:“只要你想,我便能帶你去。”
“阿姆說,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只有壞人,才會隨便帶人走!”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本來這男子的出現就很可疑,現在還跟我說那樣的話,這樣的人應該就是阿姆說的人販子無疑。
我拿起浣洗盤正欲離開,走之前還厭惡地看了他幾眼。男子可能沒想到我會這般說他,呆愣了一下,隨後便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難道我還說錯了不成!”見他這樣,我有些惱怒。
“哈哈哈,看來是我讓你誤會了。”男子正了正色,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裳,恢復剛才那閒淡模樣。
“你倒是有趣,外面多少人想進宮裡見我,而你卻把我當成了人販子!”男子把頭髮甩到了後面。“不過也無妨,反正也影響不了你被選為神女。”
“你說什麼?”男子隨意說的一句話,卻讓我震驚萬分。
“難道我說的不夠清楚麼?我說你被選為神女了。”男子認真地看著我,樣子並不像說笑。“而且只要你想,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進宮!”
“不是,你這人怎麼這麼壞!看來你不只是人販子,你還是個大騙子!”我放下手裡的浣洗盤,生氣地盯著他。
男子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你樣貌像極了她,尤其是那雙眼睛。然這性格倒是跟她一點都不像...”
“算了,我也懶得跟你辯論,反正過些天宮裡也會派人過來接你,到時你便會信的了。”
“你說我像誰?什麼宮裡會派人過來接我?”男子說著些我聽不懂的話,“我才不信你說的鬼話,你這個大騙子!”
這時,遠處響起了阿姆的呼喊聲,可能是見我這麼久還沒回去,擔心我便出來尋我了。
當看到她從甬道上走過來,我朝男子做了個鬼臉,便小跑著過去想要抱住阿姆,因為跑得太急,阿姆差點沒接住我,惱怒地訓斥了我幾句。當抬起頭迎上了法師的目光,她稍微震驚了一下,但又很快地收起了表情,佯裝鎮定地朝男子點了點頭。
然男子並沒回應,反而轉過來頭看了看我,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像是平靜湖面上的一道漣漪,迅速地劃了開來,然後又在眼睛裡凝聚成兩點火星,轉瞬消失在眼波深處。
直至他要離開,我也依然無法讀懂他眸裡的情緒。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阿姆似乎陷入了沉思,我轉過身來拉了一下她的衣角,輕聲問:
“阿姆,他到底是誰?”
許久,她才回過神來看著我,臉上寫滿了擔憂。
“他就是帝國法師,尼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