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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上一萬年，或許自己會願意幫著陳煜完成心願，然後帶著她遠走高飛；如果早上十萬年，或許自己真的會徹底的愛上陳煜，願意為她攪動天地；如果早上百萬年……
可惜沒有如果。
這花花世界，和這花花世界的一切，不過一片幻影，終將在自己的生命裡消失，遺忘在記憶的深淵！並且再也尋覓不見。
看著陳煜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謝天整個人都彷彿洩了氣，微微搖頭，拿起農具，在靈田裡忙碌。一直過了許久，莫名又想起那證道門秘境。呆了片刻，謝天回到屋裡，帶上房門。盤腿坐在床上，手裡掐著一個奇怪的手勢，微微閉眼。
證道門秘境之中那些熟悉的東西，讓謝天總也難以釋懷。於是，他決定在自己的記憶中尋找一下這熟悉的東西。
記憶，就是無底的深淵。
一直到日斜西山，謝天依舊一無所獲。
周景衣在外面敲門，謝天開啟門閂，看著周景衣。周景衣道，“睡這麼早？”
“啊，有點兒累了。”謝天敷衍道。
周景衣道，“沒吃飯吧？”
“嗯。”
周景衣轉身進了廚房，廚房裡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謝天走過來，看著忙碌的周景衣。周景衣道，“想吃點什麼？”
“呃……不用了，我不餓。”
“蒸飯吧。”
“我自己來吧。”
“過了年，州試要開始了。”周景衣自顧自的說著，“再過幾天，我打算去秘境裡苦修一段時間，直到明年四月份。”
“嗯，好好努力，你一定行的。”
周景衣聞言，訕訕一笑，“州試不比縣試，整個陵州，雖比不了其餘八州那般高手如雲，卻也有如太昊宗之類的龐然大物。近百年來，州試的前幾名，從來都是太昊宗弟子壟斷。”說起太昊宗，周景衣又道，“不過今年或許有所不同。太昊宗宗主與其師弟發生不快，最終導致他師弟在昭陽縣建立了太昊宗的第二個駐地，並且帶走了不少宗內資源。據說一些原本準備參與州試的弟子，在宗內紛爭中，有不少都受了傷。”
謝天笑笑，道，“都是權力惹的禍吧。”
“也不盡然吧。傳聞說可能與女子有關。很久以前就有傳聞說這師兄弟二人，同時愛上了一個女子，最終原本感情很好的師兄弟，幾乎反目成仇。具體如何，不太清楚。野史傳聞，也做不得準。太昊宗內部極為森嚴，很多訊息都流不出來。內鬥之事，也是傳聞，沒什麼證據。”周景衣轉臉看看謝天，道，“別堵在門口，外面等著去。”
謝天轉身出去，看看天，打了個哈欠。
探索久遠的記憶，是一件辛苦的差事，謝天真的有些累了。他也並不餓，不想吃飯。奈何周景衣非要做飯，謝天不敢不吃，生怕惹惱了周景衣，耳朵再遭殃。
周景衣做好了飯，夫妻二人對面而坐。給謝天盛了飯，周景衣說道，“小煜走了，我又要潛修。你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時候，找大妞二妞和二叔二嬸。不過最好還是不要給他們添麻煩。雖然不是外人，但到底……到底咱們才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能等我從秘境出來解決，就等著。”
謝天點頭道，“那我就等你。”
“小煜那邊，應該不會很順利。原本她想帶你過去，我沒讓，你不會怪我吧。”
“啊……不會，我正好也不想去。”
周景衣應一聲，又道，“殘陽門……每個男子，都有可能修煉失敗，所以，江湖中許多人確實希望殘陽門能發展壯大，那樣將來萬一自己也失敗了，還能有個落腳點，不至於被人欺負。但若是站在門派利益的角度而言，就又有不同了。多一個門派，一切資源，都會多一份競爭。而且許多曾經修煉失敗之人，受盡了屈辱，難保重新修煉之後，會不會有怨報怨。所以……莫遠和小煜的路，應該很難走。說不準會有什麼麻煩，你跟著……反而可能會讓小煜束手束腳。”
謝天吃著飯，聽著周景衣的話，直到周景衣說完，謝天才道，“前兩天，天樞老頭兒來了。”
周景衣一怔，略一遲疑，道，“天樞前輩與我有恩，不要‘老頭兒’、‘老頭兒’的叫。”
“哦，天樞前輩。”
“你又不是習武之人，不用也不該稱呼前輩。”
“啊……天樞……大爺？”
周景衣愣了一下，哼哧笑出聲，又忍住笑，道，“天樞前輩說了什麼？”
“他說你練習落花槍練的不對。”
“不對？”
“落花槍雖然招式多變，但卻應該以不變，應萬變。”
“何意？”
“招式的所謂‘精奇’，指的是出其不意。變化太多，反而會讓這出其不意打折扣。鮮有變化而突出奇招，才是落花槍的精妙所在。”謝天侃侃而談道，“落花槍，前身是霸王槍。我……我聽天樞大爺說，霸王槍霸氣絕倫，一力破萬法，縱萬死無歸而不退。缺點就是隻有進攻，沒有防守。落花槍比之霸王槍，霸氣稍減，多了防守招式，但打法依然是以‘簡單粗暴’為宗旨，力求以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幹掉對手。你的落花槍，練成的太快，基礎不夠紮實，應該勤加練習。”又頓了頓，謝天繼續說道，“天樞大爺還說，你的資質，不算很好，不該極力追求境界的提升，而應該稍微放慢一些速度，讓真氣更紮實一些。真氣層次的提升，不該是為了提升而提升，反倒是應該厚積薄發，就好比精滿……咳咳……真氣足夠多了，自然會自行提升層次。”
周景衣認真聽著，沉吟良久，道，“替我謝謝天樞大……前輩。”
吃過飯，周景衣便回了山門，謝天收拾了碗筷，走出廚房，看著不遠處的元劍門山門之地，訕笑起來。他覺得自己竟然有些心軟。面對陳煜和周景衣的感情，自己竟然有些動搖……
或許，自己應該做一次十惡不赦之人，什麼也不管，痛痛快快的——哦，好像做過一次，具體什麼感覺，謝天記不起來了。
太久遠了吧。
重新回到房間裡，謝天繼續探索自己的記憶。
接下來的幾天裡，周景衣每天都會過來，有時候做做飯，有時候洗洗衣服，大多時候，都只是陪著謝天聊天。說是聊天，更像是陪伴。因為周景衣很少說話，謝天也跟她沒什麼話好說。
再後來，周景衣進入秘境苦修，就沒有再過來。
謝天一個人安安心心的探索著自己的記憶。直到凜冬來臨，謝天終於在浩瀚如煙的記憶中，找到了那熟悉之感的來源。
呆滯了許久，謝天最終哭笑不得。
原來……
這個世界，他曾經來過。
天下間，那無數個秘境，就是因為自己而形成。自己之所以對那些劍意熟悉，是因為那些劍意，就是自己的。
自己曾經用劍意，毀掉了這個世界。
所以，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秘境之中的劍意，都是自己的！
唉……
謝天感覺很累。
據說，寰宇之內，一共有三千世界。
自己是不是已經把這三千世界都走過了一遍，所以，許多世界，其實自己不止一次的去過？
謝天閉上眼，仰躺在床上，無盡的疲憊之感，讓他特別想一睡不醒。
或許，應該將自己再一次封印起來，過個萬八千年的，再繼續無聊的活著……
或許，應該再一次嘗試將自己的記憶抹殺。無盡的記憶，如同一個沉重的包袱，壓得謝天喘不過氣來。
休息了許久，謝天起身，決定再一次進入證道門秘境看一看，證實一下自己的想法。
於是，他又找到了之前的那身夜行衣，換上行頭，偷偷的潛入了證道門秘境之中。
秘境內，包括周景衣在內的幾個元劍門弟子，正在證道門秘境劍場苦修武技，謝天悄然避開他們，徑直往秘境深處的飛星殿而去。
雖然不再如當年那般強大，但謝天對於這些劍意，還是十分了解的。
輕易穿過飛星殿，又來到那冰凍極寒之地，看著門口那女子抬頭的姿勢，謝天嘆氣。想來她應該是察覺到危險的來臨，想要出來看看，卻到底還是如同所有人一樣，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直接死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天能察覺到周圍這幾個冰雕身上的怨氣。他們彷彿是認出了自己，彷彿是心有不甘，彷彿是想要活過來，然後將自己千刀萬剮……
千刀萬剮的滋味兒，可不太好受。
謝天對此，深有體會。
謝天忽然覺得自己的名字頗具諷刺意味。
謝天？
感謝老天讓自己擁有了不死之身嗎？
亦或者自己實在是有些不講理了，能夠長生不死，與老天無關。怪只怪自己以前太傻，修煉的太過分了。
抬起頭來，看著蒼穹。
謝天又心生遺憾。
這個低武世界裡的蒼天，道航太淺，還沒有意識存在。不然的話，實在無聊的時候，倒是可以跟蒼天聊聊天。
蒼天雖然沒什麼感情，但有些蒼天，還是很有趣的。比如謝天曾經跟某個蒼天戲謔的聊天，問它會不會常常偷窺一些不該看到事情。那蒼天竟然一本正經的回答謝天說“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為。”
進了玉露殿，在椅子上坐下來，謝天微微仰頭，慵懶的打了個哈欠。
坐了一會兒，覺得時間也不早了，謝天悄然退出，回到住處，換下衣服，又開始修煉——把修為提高到最高境界，還是有這個必要的。畢竟，有兩個傻女人纏著自己，萬一將來她們有了什麼麻煩，自己總要有足夠的能力來給她們擦屁股才好。
等到謝天花費數日，將修為提高到武聖境界的時候，新年到了。
除夕夜，又是一場漫天大雪。
早早去了二叔二嬸那裡拜了年，回答家裡，把床鋪用真氣捂熱了，再把窗戶開啟一條縫。謝天喜歡這種暖洋洋中夾帶著冷絲絲的感覺。鑽進被窩裡，裹上被子，冷風吹著臉頰，倍覺舒爽。
外面忽然傳來積雪被踩踏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房門外。
“夫君！”是陳煜的聲音。
謝天愣了一下，起床，開啟門，看著滿身是雪，臉頰凍得通紅的陳煜，詫異道，“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趕緊讓陳煜進屋，謝天幫著陳煜打掉身上的積雪，又道，“衣服都溼透了，快脫下來，被窩裡暖一暖。”
陳煜卻笑著搖頭，“你先穿上棉衣，再把外面東西搬進來。”
“什麼啊？”
“年貨。”陳煜笑道，“早該回來，只是門中事務繁多，難得抽身。今天是除夕，總是要回來的。”
說著話，二人把外面的一個獨輪車上的東西卸下來。
陳煜笑道，“就知道你一個人懶得準備年貨。”
正說著，雪中走來一人。
“哈，景衣。”陳煜笑了。“新年好。”
周景衣微微一笑，“新年好。”又看向謝天，“怎麼不穿外衣？”
謝天身上，只有一身褻衣褻褲，“嫌熱不成？”
“嗐，這不是剛睡下，小煜就來了嘛。”謝天說著，回屋穿上棉衣。
兩姐妹在廚房裡忙碌，謝天則圍著炭火，嗑著瓜子兒。
“夫君！”陳煜喊道，“別閒著了，把年畫貼上啊。”
謝天答應了一聲，出門帖年畫。周景衣跟著出來，給謝天搭把手。“歪了歪了，左邊一點。”
“一點兒半星的，不礙事……”
“左邊一點！”
“好好好。”
“景衣，別管他了，趕緊和麵包餃子了。”陳煜在廚房裡喊了一聲，“夫君，你快點兒，等會兒燒火。”
……
過完年，陳煜回了殘陽門，周景衣也再次進入秘境苦修。
連著熱鬧了好幾天，突然之間安靜下來，謝天竟然有些不習慣——不，謝天覺得自己還是喜歡孤獨的生活，像一隻獨狼，冷眼旁觀著這個世界。
大妞來看謝天的時候，謝天正站在自家門口，看著過年時貼上的年畫怔怔出神。大妞笑嘻嘻的站在謝天身後，問，“哥，想嫂子了？”
“嗐，你怎麼跑過來了？”
“來看看你啊。”大妞笑著纏住了謝天的胳膊，“哥，你說，我今年武舉，能考過州試嗎？”
“不能。”謝天回答的很直接，“你的修為足夠，武技足夠，但經驗還是差了很多。真正的高手，是刀山火海中闖出來的，是血海屍山中殺出來的。”
“唔，那沒辦法，總不能為了武舉去殺人吧。”大妞似乎有些遺憾，卻又似乎有些開心。
謝天笑著看向大妞，“有事吧？”
“哈哈，沒啦。”大妞笑著，“就是有點兒小事情。”
“說吧。”
“嗯……”大妞微微遲疑，問，“嫂子在秘境裡受傷，是哥救得她嗎？”
“這就是你的小事情？”
“不是啦。”
“說正事。”
大妞臉微微一紅，道，“哥，有個男子……他……那個……”
謝天也不急，只是安靜的等著大妞把話說完。
原來，大妞喜歡上了一個男子，那男子就在附近的鎮子上賣肉，是個屠夫。年紀比大妞大了一點。兩人雖然沒有戳破了窗戶紙，但彼此之間，倒也都清楚的很。
“屠夫啊。”謝天仰著臉，想象著，“是不是膀大腰圓，一臉鬍子啊？”
“不是不是啦！”大妞氣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屠夫就不能英俊瀟灑了嗎？”
“哈哈。”謝天大笑，“喜歡，就在一起咯。”
大妞紅著臉，低聲扭捏道，“也不是喜歡啦……就是……”說著，大妞神色忽然黯然下來，“爹說……他是個屠夫，配不上我，不讓我跟他在一起。”
謝天笑著摸了摸大妞的腦袋。“你是習武之人，比普通人的能力更強，但這並不表示你酒高人一等。”
大妞抿了抿嘴巴，“哥，其實……其實我不想考州試了，也不想習武了。如果……如果成親之後……”大妞的聲音小了許多，臉也更紅了。“賣肉，也可以活一輩子。”
“是！”謝天很肯定的點點頭。“你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管你想要幹什麼，就去做。哥支援你。”作為一個寵妹狂魔，謝天在許多個世界上，對許多個妹妹，從來都是這麼寵著。
大妞輕聲笑了笑，又為難道，“爹和娘，會傷心的。”
“乖，記住，孝順孝順，孝即可，順未必。又孝又順，那是愚孝。”
“噢。”
又安慰了大妞幾句，看著她離開，謝天臉上帶著笑。他發現，其實上天一直待自己不錯。知道自己喜歡妹妹，這次竟然一下子給了自己三個妹妹。
真好啊。
開導完了大妞，過不了幾天，二妞來了。
二妞是哭著來的，眼睛都紅了。
謝天眉頭緊皺，神色黯然。“二妞，誰欺負你了？”
“哥。”二妞喚一聲，眼淚落下來。“哥，氣死我了。”
謝天心裡火急火燎的，但卻也不急著追問，只是強笑一聲，拉著二妞坐下來，“先冷靜一下。”
二妞擦了擦眼淚，道，“哥，那個劉師兄欺負我，切磋的時候，本來他已經贏了，還不停下來。他還……他還……”二妞紅了臉，“還用腳踹我屁股！好多人都在看笑話。”
謝天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怎麼不跟大姐說？”
二妞嘟著嘴巴，道，“大姐被師尊關禁閉了。嫂子在秘境裡，我也不好去找嫂子。”
“關禁閉？”
“大姐跟鎮子上的一個屠夫好上了，爹孃和師尊都氣壞了，說她不求上進。”二妞苦著臉，道，“哥！你讓小煜嫂子回來好不好，幫我把那個劉師兄打一頓！”
謝天笑了一聲，道，“行啊，你說，到底是那個劉師兄，他用哪隻腳踹你的？哥讓你小煜嫂子砍了他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