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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秦王政,你丹藥磕多了?
大秦,始皇帝二十九年。
章臺宮中,嬴政與蒙恬雙雙醒來。
扶蘇看著他們同時睜開眼,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阿父,蒙將軍,你們今日聽到了些什麼,能否同我說說?”
往日,嬴政都是藉著睡午覺的時間進入輔導班的。
但是今天,由於有了蒙恬這麼一個新加入且與自己同朝代的臣子,嬴政難得沒有選擇回寢殿假模假樣地睡覺,而是把扶蘇和蒙恬都提前叫來了章臺宮,屏退宮人左右後等著一起進入。
嬴政沒有先回答扶蘇的話語,反倒是看向了蒙恬。
他問:
“蒙恬,今日你只是聽,沒有說什麼話,朕問問你,今日進去聽了一節課後,感受如何?”
“說到底,以臣愚見,漢武帝用的所謂儒家,實則是將儒、道、法、陰陽等諸子百家混雜到了一起,所有的目的都只為了一件事——教化!”
扶蘇聽得一臉茫然。
“是,陛下,方才論述的事情,臣聽得實在是心驚,哪怕是沒有您先前的叮囑,臣也不敢妄言。”
“假若是單純地用當今的儒家,恐怕陛下回來後連提都不會提。可如今聽來,那種儒家,似乎也並沒有那麼討厭。”
難道說,今天上課的內容,說到了法家與儒家的爭端?
他眼睛一亮,看向父親:
“今日課上,先生與我們討論了,如何才能救大秦。”
“他說,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瘋子,後世驗證過能夠成功的辦法,在咱們當下使用或許會適得其反,同樣也是因為時勢不同,所以在說完這些依據後,先生便讓陛下與其他人自由討論了。”
扶蘇從小到大都接受著最嚴苛的君子教育,嬴政很少見他這個樣子。
“阿父,沒有他們倆人的禍害,大秦怎麼會那麼快亡國?即便真的有事,您原本也說過,後世王朝的規律大約是二三百年一換,咱們如今又能做什麼來提防?”
“當然,後世還有更好更完善的法子,不過先生的評價是那種制度在大漢並不適用,說得粗俗些,便是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著蛋,這飯得一口一口吃,事情也得一步一步做。”
於是他有些赧然地點了點頭:
“而且他也沒有廢除法理,大漢同樣有法度。”
“原本有可能禍害大秦基業的趙高已經被您處死,胡亥也被幽禁於深宮之中,不得外出,沒有趙高的幫助,他不可能再有機會矯詔篡位。”
他看了一眼蒙恬,道:
“蒙恬,朕聽他們說了那麼多,若要發怒早就發了,你且放心大膽地說,朕不會治罪的。”
蒙恬心知,陛下這是想讓自己跟長公子掰扯掰扯,並不是真的想尋求意見。
怎麼這還有自己的事情啊?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以前跟父親的衝突,多半都源於理念的分歧。
“阿父,今日課上究竟講了些什麼,您說說吧?”
嬴政嘆了口氣。
“獻策之人,實際上是以儒家學說為基礎,將陰陽五行雜糅其中,最重要的是以《中庸》中天人感應的段落來宣揚皇帝受命於天,讓天下人被儒家學說教化。”
他懵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起身行禮回話道:
“回稟陛下,臣……臣不好說。”
“如今的大秦不是挺好的嗎,有什麼需要救的?”
“先生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觀點,大意是,所有的國策都需要因勢利導,適時進行更改。這就與打仗的時候一樣,若臣只知道根據兵書上的順序一樣一樣來,那麼這仗定是不可能勝的,但若將三十六計拆分開來,根據時勢不同輪番使用,甚至一個法子換個殼子用兩次,便能有奇效。”
“這有何不好說的?莫非,你是覺得裡頭的人說話都十分大逆不道,所以不敢評價?”
父親有一統天下的宏圖霸業,而他也確實做到了,而扶蘇認為在一統天下之後更應該做的,是將原先的嚴刑峻法修改一下,以適應更大的國土疆域,用一部分相對寬和的儒家理念替代嚴苛的法家。
救……大秦?
扶蘇滿臉都是迷茫:
“首先是推恩令,這個陛下應該同您說過吧?”
蒙恬知道陛下喜歡實誠人——哪怕只是看起來實誠,那也得實誠。
嬴政哈哈大笑起來:
扶蘇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這是之前課上說過的內容,阿父在覆盤的時候也提起過,並認為這法子確實是非常厲害,在後世也被稱為千古第一陽謀。
“後世的帝王將相們給朕提出了不少的建議,但他們都認同,如今的大秦應當披上一層儒家的皮。”
這孩子……心眼子是真實心的啊。
“蒙恬想來是知道朕厭惡儒家的,所以才不敢說他自己的看法。”
“在秦之後的朝代叫做漢,漢初治國,用的是黃老清靜無為的法子,使用郡國制,一開始是很有用的,但過了幾十年一百年,那些郡王便同諸侯國一般尾大不掉了。而輔導班裡有一個漢武帝劉徹,他用了幾種法子來解決這種麻煩。”
蒙恬這還是頭一回進輔導班,出來後略有點不適應這種空間迅速轉換的感覺。
“但漢武帝說,他用的儒家,其實與如今我們知道的儒家並不是一樣的東西。”
“此事在朝中早有爭端,若您真有考量,恐怕早就已經宣博士們進宮議論了,可是您原先對於儒家十分厭惡,連長公子與您都偶有衝突,這……臣實在不敢胡說。”
“乍一聽聞,不只是陛下,就連臣也覺得很荒謬,儒家治國,好處何在?難道宣揚仁義禮智信,便能使得天下字都不認得一個的黔首們知曉禮儀嗎?”
頓了頓,嬴政才坦然道:
蒙恬見狀便繼續道:
又或者可以說,陛下只是想讓他引導長公子說出看法?
稍微琢磨了一下,蒙恬才轉向扶蘇,沉聲道:
“長公子,今日的課上,那位宋先生並沒有說太多,有過半的內容都是陛下與其他學生的討論。”
“其次,就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叫做張良的人,聽說是漢初的謀士,很厲害,他給陛下提出的意見有幾點,一是分權,二是先用郡國制,再用推恩令,將六國貴族以懷柔手段分而化之,拉一批打一批,如此,方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讓六國逆賊分崩離析於無形。”
扶蘇聽得簡直目瞪口呆。
從剛才父親隱晦提起了課程內容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今天的課程肯定不簡單,可他沒想到,資訊量居然會這麼大。
都已經談到國策這個層面了!
要知道,當初天下一統的時候,滿朝文武對於究竟要用分封制還是郡縣制這個問題吵的不可開交,而阿父顯然從一開始就更傾向於郡縣制。扶蘇也清楚,父親是害怕周朝當初諸侯混戰的局面在大秦再次上演。
可是如今,甚至都沒用那位宋先生出手,光是後世的帝王將相們就已經討論出了一個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甚至讓父皇這麼個厭惡儒家的人都開始考慮起了儒家。
是的,扶蘇不是傻子,他當然已經意識到父親為什麼要讓蒙恬來跟自己說這些。
父親心動了。
沉默了好久之後,扶蘇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問題:
“蒙將軍,你說,最後提出來那個意見的人,是張良?”
“是那個五世相韓,貌若美婦的張良,張子房嗎?”
蒙恬驚訝道:
“長公子知道此人?”
扶蘇嘴角抽搐。
他當然知道,非但知道,他還見過,人就在詔獄裡關著。
先前聽父親說起張良的人生經歷時,扶蘇就明白此人確實是個人才,但哪怕是上次見過一次之後,扶蘇也還是不太能理解父親為何要如此費勁地將此人收入麾下。
可現在……
張良隨口一提就能說出那樣的法子,而且連過程都已經說明白了,聽起來確實是個厲害人物。
最主要的是,這人提出來的路數是真邪門,跟所謂的漢武帝劉徹那種陽謀推恩令不同,他似乎深諳人性的陰暗面,把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玩到了極致,先用黃老之術推行郡國制將六國貴族分而化之,再用推恩令將那些贏家分而化之,簡直沒給留一點活路。
難怪父親會想要留下這個人!
扶蘇嘆息一聲:
“……此人如今就在詔獄之中,若是蒙將軍想見他,現在便能見到。”
蒙恬看向嬴政。
嬴政沉吟片刻後,頷首道:
“走吧,正好朕也有點事情想問問他。”
…………
詔獄。
張良的四肢都被捆縛起來,既不能動也不能看書,更找不到一個人聊天,無聊得都想自殺了。
他知道嬴政不可能放自己離開,更加清楚自己不可能為大秦做事,所以可以預見的是——
或許直到嬴政死,他都只能在這暗無天日的詔獄裡度過一生。
好無聊,好漫長,好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啊。
張良用胳膊蹭了蹭有些發癢的臉龐,嘆了口氣。
但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逃犯生涯,張良對這種事情非常敏感,他當即皺眉看向了門口。
不多時,他的牢房門外出現了……三個人?
張良本以為又是嬴政和扶蘇父子倆來了,但他沒想到現在居然又多出來了一個。
“這是我大秦的上將軍,蒙恬。”
迎著張良打探的目光,扶蘇主動解釋道:
“他想見見你。”
蒙恬啊……
張良的眼神帶著探究,但更多是複雜。
他當然知道蒙恬,不過作為六國貴族,張良對蒙恬的父親蒙武倒是更加熟悉。
當年秦滅六國,第一個滅的就是韓,那場仗跟蒙武沒什麼關係,但在之後十年裡,蒙武參與了最難的一場戰爭——攻楚。那時候王翦是主將,而蒙武是副將,他們率領六十萬大軍聲勢浩大地打到了楚地,並且兩次大破楚軍。
有蒙武這樣的父親,蒙恬身為將門之後,自然差不到哪裡去。
聽說這人在秦滅六國的後期也被封為將軍攻打了齊國,不過那時齊國已經是最後一個了,壓根毫無勝算,所以蒙恬這個戰績算不得什麼。
張良每天從睜眼到閉眼,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刺殺始皇帝,所以他對於大秦內部的各個重要官員都如數家珍,而對蒙恬本人,實際上他並不太瞭解,只知道這人長期駐守邊塞,勝仗敗仗具體打過多少,倒是訊息很少。
“上回是兩個,這次是三個,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多來幾個人,把我圍著當猴看了?”
嗤笑一聲之後,張良收回了看向蒙恬的視線,說話語氣很衝。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當著始皇帝的面說這種話,但他可以,因為他巴不得早點死早點解脫。
蒙恬的眉頭微微皺起,用疑惑探究的眼神看向皇帝陛下。
嬴政笑著搖搖頭:
“怎麼,與你想象中的張良不同?”
蒙恬滿腹疑惑,摸著自己粗糙的鬍鬚,遲疑道:
“原先見他的時候,他脾氣看著很好,同您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怎麼今日一見,他年輕的時候竟是這幅模樣?”
“看來人的個性,跟年齡關係很大啊……”
扶蘇插嘴好奇道:
“阿父,蒙將軍,伱們見的那張良,脾氣果真與他大不一樣嗎?”
嬴政嘆道:
“一個二十多歲滿腦子都是報仇雪恨的人,和一個四十多歲功成名就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外面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毫不在意牢房內張良的死活。
張良越聽越覺得這三人有病。
什麼叫“原先見的時候”?自己什麼時候見過蒙恬?
什麼叫跟嬴政說話客客氣氣的,自己上次不還直接罵他暴君了嗎?
這三個人是不是腦子被詔獄的門夾了,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不耐煩道:
“你們在說什麼,要聊天就出去聊,詔獄是什麼好地方嗎?”
聽他開口,嬴政這才恍然:
“噢,你聽不懂啊。”
“沒關係,朕可以告訴你,蒙將軍先前也見過了四十多歲的你,他當時也覺得你是個人才,甚至那個時候的你給朕提出了很好的建議,堪為國策,所以才會想來詔獄見一見你。”
我,張良,給嬴政,提了國策?
張良瞪大眼睛:
“秦王政,你吃丹藥吃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