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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是四十不到的半老徐娘，一位是及笈之年的花季少女，二人就著一碟花生米喝完整壇五斤重的東籬醉。
這不是一般市售的酒水，乃城南胡同李家精釀，出品少且貴，酒名出自李家著名的清照姑奶奶那句“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此酒不但酒香纏綿，度數也高，金媽媽平日裡也愛喝點小酒，自是知道的。
再再晚些時候，金媽媽是被人“扶”回去的，四個人扶～
回房路上嘟嘟囔囔的跟藍芝姑姑解釋：“怎麼就能算青出於藍了，主要她白霜是山東人，底子好誒，對哇啦？阿拉……”
喝多的姑娘們各自回房安置了，撤掉大臺面的時候終於發現了，抱著桌腿睡的安穩的紅拂姑娘。
眾人一面抬她回房一面急急喚回了四處尋不到人，即將要哭泣著去撈茅廁的阿薄。
紅拂這一睡下去就是整三天，任誰來晃來喊，用冷帕子敷面，掐人中、掰眼皮也不肯醒過來。
扁大夫看了直咂舌。
白霜紅腫著雙眼不肯吃飯睡覺，覺得全是自已的過錯。
阿薄守在床邊一步不離，時不時就去探探姑娘鼻息。
當麗娘媽媽都開始考慮把她配個冥婚挽回醉紅樓損失的時候，紅拂終於睡醒了。
“姑娘，你可算醒了，這是要嚇死咱們不成？”阿薄紅著眼眶扶她坐起身。
“我怎麼了，怎麼這麼餓呀！”
“能不餓嘛，我的姑娘啊，你可是睡過去三天了，我問了伺候的人，咱們一共也沒喝幾杯啊……”
金媽媽帶著端托盤的白憐姑姑進來，人未進門，聲音先至。
“先喝個清粥墊墊胃，過半個時辰給你吃湯麵，中間不許偷嘴吃。你說你這酒量，連最小的珠兒都比不過，怎麼好意思帶人去跟白霜拼酒呢你說。”
“哎呦，媽媽，您可說話聲兒小點吧，我耳朵震得嗡嗡的。”我不客氣的接過粥碗，一勺一勺的不歇氣的往嘴裡送去。
“真好喝，媽媽，我什麼都不記得，好像是沒喝幾杯，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最後，白霜姐姐贏了嘛？”
“吭，那還用說，拜你所賜，咱們白霜姑娘千杯不醉的名氣，算是傳出去啦。”
金媽媽扭頭跟白姑姑對視，笑意直達眼底。
“可不是嘛。”白姑姑放下托盤接過我手中空碗，“姑娘你這一睡過去就是整三天，扁大夫過來看診，訊息自然就傳揚出去了。”
“現在外頭都在說：醉紅樓白霜姑娘千杯不醉，一人喝倒了半棟樓的人。”
“對呀，本來也就是，所以才這個時間白霜就被叫出局了，說是沈侍郎家裡邀請她去品酒，哈哈哈哈，我們十二金釵的名號真不是白叫的。”金媽媽仰頭笑的直接露出了嗓子眼兒。
“是是是，白霜姑娘的局已經排到九日開外啦，這都是媽媽您有眼光，會調理人。”
“是是……會調理人……”在座的人紛紛吹捧著！
“唉，不是我自已吹，但凡入得我眼的姑娘，哪有不紅的，但是也有例外不是！”金媽媽說到此處，眼睛衝我斜斜的撇過來。
“我說紅拂姑娘，你可知道如今外頭是怎麼傳你的嗎？”
昏睡了三天，這會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坦的地方，我懷疑自已餿了，暗搓搓的使勁嗅著：“能傳我什麼，不就是酒量太差，喝了三杯睡了三天而已。”
阿薄遞給我鏡鈀，仔細端詳我壓了一臉枕蓆印子的左臉頰。
“嘖嘖嘖，真這麼傳就好了，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說你喝多掉進茅廁了，灌了糞水才昏迷了這麼久……”
“啪噠～”鏡鈀自我手中滑落。
我半張嘴巴，頻繁眨巴了二十多次眼睛來消化這個難以接受的謠傳，“我？喝多！掉糞坑？……昏迷？”
眾人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同時肯定的點頭。
我亞麻呆住了！
這……
阿薄撲上來抱住我：“姑娘，對不起，都怪我，扭頭不見你在座兒上，只當你去了茅房，始終不見你回來，我就慌了呀。”
“姑娘，不怪阿薄，她只是懷疑，還沒開始撈呢，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傳的！”
“行了，都別說了。”金媽媽擰眉止住話頭。
“這事不值個什麼，姑娘也不用覺得丟臉，過一陣自然就煙消雲散了，我們醉紅樓的十二金釵，還愁沒生意不成？”
她又頓了頓：“但是這會子姑娘還是避一避，暫且不用去一樓表演了，每日的功課不能拉下，明日起該練功練功，行了，歇著吧，都散了，各幹各的去！”
屋中人陸續走了個乾淨，我張開的嘴還沒合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姑娘～姑娘～你你你，你沒事吧？”
“嗚嗚嗚……阿薄，好丟臉啊……嗚嗚嗚……怎麼見人呢……喝了糞水～啊！我不想活啦！”
我一直哭到雞湯細面端上來……
這可是廚房劉婆子拿手菜：用小母雞文火燉煮兩個時辰，中間加入七、八種菌菇再燜煮兩刻鐘，揭蓋細細撇去浮油，濾過雜質，龍鬚細面下鍋燙過，一點點香蔥、枸杞點綴，細鹽、麻油調味，趁熱就端來我面前。
聞著這噴香的味道，決定等會再哭。
還來不及擦乾睫羽上的淚珠，面已送入口中，霎那間，雞湯的香、菌菇的鮮，帶著柔軟輕盈的面一起猛烈衝擊著口腔。
“哈，我以往知道劉婆子做這個拿手，可今天吃也實在太驚豔了，阿薄再給我來一碗。”
“咕咚～”
好大的吞口水聲～
“姑娘，我其實不餓……”
一大碗雞湯菌菇細面，被我二人分吃的蔥花都沒留下。
“白霜姑娘來了。”外面的婆子報著。
“阿拂，你沒事可太好了！”一身酒氣的白霜邊摘斗篷邊走到我身側，“可還難受？”
我停住擦拭頭髮的手，苦笑一下，“人是沒事了，妹妹心裡頭苦哇。我一好好的姑娘，怎麼就被傳成掉糞坑了，以後還怎麼出門見人呢！”
白霜接過我手中的巾帕，邊忍笑邊擦：“妹妹可曾想過，這是有人故意為之的？”
故意？誰？是誰如此喪心病狂！
我，我定不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