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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料峭與春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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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能夠叫醒孔闕起床的,一是淘寶上的物流通知,二是早上食堂的煮雞蛋。孔闕就在等那一個命令,提幹了她好走人。因為她現在不能跟大家參加訓練,胸腺瘤引發的肌無力讓她的芳華徹底凋謝了。有一天晚上,她單獨把帥小星叫到了排練場,還是曾經的那個時間,還是曾經的那個地點,兩個人站在一起,孔闕心知自己快要走了,只要一個命令,她就會與這個集體絕緣。現在,她想跟帥小星說明這一切,但又覺得說出來可笑,所以一直憋在肚子裡。

孔闕一直用那隻纏了創可貼的手摸頭髮,想讓帥小星看見,女人的心思,既狹隘,又無奈。

“說吧,咱們倆之間,不用那麼麻煩……”帥小星說。

“是不用那麼麻煩了,那個相片,說扔就扔了,一點兒都不麻煩……”

“你當時可以留下來。”帥小星說。

“憑什麼讓我留下來,就算我不要,你當時也不能說扔!”孔闕的眼睛開始有了一些紅暈。

“孔闕,我不知你是怎麼想的,是,我知道,我現在在你眼裡什麼都不是,可是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你如果想做什麼就去做,不要總繞彎彎。”

“帥小星,我今天,是想跟你說,我跟你分手了,你如果同意,咱倆就斷了,我想你也不會不同意,這些年,就當我年少無知,我也看清了你帥小星是什麼樣的人,不瞞你說,我要走了,永遠都不回來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帥小星半天說不出話。

孔闕現在多想得到帥小星的挽留,她甚至幻想著帥小星跟她說,我們重新開始,我們一起走下去,還有那些難聽的“承重牆”都不是真的。可是,沒有。

“好吧。孔闕,也許是我們緣分盡了,你家條件好,你以後會好的……”

後來的孔闕一直在傻笑,當她用創可貼的手擦眼淚時,又戳到了回憶的淚點。

“那帥小星,我們真的分手了,你記住,當你以後找物件時,先彆著急追人家姑娘,你先問問‘承重牆’的事兒,哈哈,帥小星,我不欠你的了,我們分手了!”

“孔闕,你幹嘛要這樣呢,過去的事,你就不要再提了,就讓它過去吧,你家條件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這些年,我一直想融入你的世界,但我們之間好像差距太大了,我無法變成你眼中那個完美的帥小星,我自己有問題,現在想清楚了,我不再融入你了,不再讓你掉眼淚了。”

孔闕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個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的帥小星,他的臉是那樣熟悉,但他的溫度又是那樣陌生。孔闕哭著跑了回去,她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法可以讓分手分得徹底果斷。她將宿舍外面的鐵門開啟,從走廊這頭敲門至走廊那頭,鐺鐺鐺的聲音,風風火火地貫穿整個走廊。她挨屋叫著“開門啦開門啦”,之後像傳達一個好訊息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大家笑著說“我跟帥小星分手啦,我跟帥小星分手啦,我孔闕跟他分手啦,我分手啦!”

她告知了全世界,她就這樣將自己失敗的戀情宣傳了出去。

孔闕也是奇人。

三天後,上級首長來文工團開會。

那首長唸了一個名單,大家坐在椅子上各懷各的心事。在第一批提幹名單中,首長宣佈有7名男兵和8名女兵提幹,共15人。當唸到孔闕名字時,我清楚地看見她的拳頭在凳子下邊揮了一下,那口氣出得好爽快,一點都看不出有肌無力。

會後的辛鋮直接跑到了團長室,雙手壓在團長桌上,低頭看著那張名單。

“團長,這張名單上,為什麼沒有司琦?”

“嘿,辛鋮,你何來這樣問我?這是上級的命令,我有什麼辦法?”

“團長……咱要誠實一點,這些年,誰努力誰不努力,您看不出來嗎?”

“放肆,辛鋮,你膽敢這樣跟團長講話?”

政委從門外走了進來。

“好,團長,政委,今兒都在這兒,反正事已如此,上級也好,你們也好,提幹的事兒我說得不算,但有些事我想跟二位首長請教請教。我從小在部隊長大,是部隊教會我,做人要誠實,要有擔當,這些年,講了不少群眾路線,是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但為什麼,一定要在提幹這件事上看走眼呢!”

辛鋮重重地將那張提幹名單摔在了團長的桌子上,頓時,菸灰缸裡有云霧在飛。

“司琦是優秀,但什麼事情,咱們都要用發展的眼光去看,她現在,舞也跳不了了,醫生說要恢復,咱們就得養著她,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文工團再怎麼憐惜人才,也不保證她的腳在未來是什麼情況啊。”團長說。

“團長,您剛才說,什麼事情都要用發展的眼光去看待,但您也說了,看一個人,既要用發展的眼光去看,更要用歷史的眼光去看。司琦這個孩子,我用人格向您擔保,她是棵好苗子,咱們要培養她,要給她放寬條件……”

“你說吧,辛鋮,你想要什麼條件?”政委問。

“事情已經這樣了,名單已定,我徒有說法,你們又能怎樣為我爭取呢?”

“為你爭取?辛鋮,你看看你,現在做事太沖動,不走腦子,從前的你,可不是這樣,你既然知道名單已定,還來這兒大鬧,你說,我和團長是認為你不成熟呢,還是認為你有私心了呢?”

“我只是想討個說法,我不想看到你們對一個付出了極大辛苦的女孩的打壓,我只是就事論事,不說出來,不足以平憤怒!”

“辛鋮,我們都理解你的心情,但凡事呢,說法是說法,但說法有時候就是一個情緒而已,如果你想要讓事態發生改變,就要談出條件,什麼事情,咱們都是要以解決為目的的。”團長說。

“讓司琦重新出現在這張名單上,你們領導班子去跟上級領導談,讓司琦重新出現在這張名單上。這就是我的條件。”

“哎,辛鋮,不瞞你說,明年還有一批提幹的,對於司琦這次落選,我們只能抱有理解和同情,你現在眼前的任務是把《雪浴》排好,眼瞅著年底就要比賽了,好好比,爭取再立一功。”

“我的功可以不要,但我想,凡事都要講個公平公正,剛才還說講條件,現在又扯到了明年,誰知明年又是什麼樣了呢?你們這樣做,真的會讓一個有夢想的孩子心寒的!”

辛鋮甩門而去,怒視洶洶,在走廊裡險些把兩個汽車班的戰士撞到。

司琦經歷了太多一波三折,孔闕在收拾皮箱,司琦不曉得要做什麼,輝煌是山水輪流轉的產物。醫生說她的腳有輕微骨折,現在纏著厚厚的繃帶,已離開舞蹈太久。她開始收拾東西,打算搬到賈老師宿舍住,這樣眼不見心不煩,離那些美麗的青春遠一點,緊密地貼近中年婦女,以此慰藉她的心情。

第二天,我曾寫的那篇記錄司琦的文章登上了軍區的報刊上,辛鋮老師遞交給我後,那沸水一樣的激動溢滿心底。我接過隆重的報紙,看到報紙上“迷彩青春”這個欄目上是一整版關於司琦的介紹,上面不知從哪裡配上的照片,司琦練功的照片與舞臺上的劇照都有體現。我拿著報紙跑到樓下賈老師宿舍,看見司琦正在與賈老師織圍脖,我驚訝地看著她拿著粗針,有模有樣地走線,完全被賈老師打造出炕頭上的東北婦女形象。我一把甩開司琦的毛線,將報紙像抖床單一樣攤在她眼前。

“看吧,你上報紙了,這報紙可厲害了,全軍區的人都能看到,你看,你練功的照片都有,多漂亮,司琦,這下你可出名兒了!”

我高興地說,暖氣上還有兩個烤地瓜,我覺得我那個笑,就是一股甜蜜又醇香的烤地瓜的味道。

司琦的眼睛從上到下掃過報紙,她看到了《小荷才露尖尖角——記文工團女兵司琦》的題目。她看到了自己練功時汗流浹背的身影,看到了自己兩次崴腳的描寫,看到了我對她腰上的紅繩與腳皮的刻畫,一下子沒憋住,破涕而笑。

“大寶,你真行,我還成先進人物了?我啊,你看看,現在拖著這條殘腿,我不給祖國添麻煩就不錯了,你這下可好,全軍區的人都看見了,我這麼偉大,現在卻在這裡織圍脖,你誇的是我嗎?噗哈哈哈哈!”司琦說。

“你就是偉大你就是偉大嘛!不宣傳宣傳你都白瞎了,這麼好的‘孩子’,就得讓大家知道,我得對得起我這個‘作家’的職業操守啊!”

“‘作家’你可真行,這次你也沒提上幹,我看你咋一點兒不難過呢,你心可真大,成天擺弄著你那些鉛筆頭子,什麼煩心事兒都沒有!”

“嗨!提不提幹能咋地啊,我覺得我寫這些東西要比提幹有意思多了。就算是下批沒有我,就是下下下批沒提上幹,我都不愁,下下下下下批再提我才好呢,等我真當上作家,這個‘下下下下’批提幹的經歷才寶貴呢!哈哈哈哈”

“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麼傻的……”

“讓你說我,讓你說我……哈哈,你看你,現在渾身上下都沾上了賈老師的氣質,這圍脖是給誰織的喲?是不是辛鋮老師呢?”

“你胡說,快拿來,把我的圍脖給我,壞蛋,不跟你好了,快起開,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好久好久好久沒見司琦笑了,那個晚上她好開心,辛鋮當時就站在門外,“順路”到這裡探班,那一串歡聲笑語可算讓辛鋮放心了,他心裡想,女孩子的友誼真幼稚,但又真他媽管用。

二寶最近迷上了看《浪漫滿屋》,那個叫Rain的男人讓她的青春期感到舒適。我天啊,我認為那Rain簡直就是個嫩臉精,對於雙胞胎審美這個問題,我與二寶有明顯的差別,一奶同胞,她竟然喜歡嫩臉精,我受不了。自從錄影後,二寶似乎對比賽有所放鬆,還有三個月就要進京決賽,說是放鬆,不如說是到了膩煩的瓶頸期,有意地浪費一下時間而已。辛鋮和甄老師整天看著她練功,二寶說,“我現在身價老高了,類似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那天下午,孔闕請假外出,二寶把我、司琦鎖在了屋子裡,鎖頭啪啪擰了兩圈兒,揚言今天不管誰敲門,她都不出去練功,還對我和司琦說教了一番,什麼三人行必有吾師焉,她說她就是“師”。之後,二寶把孔闕床底櫃子裡的“熱得快”掏了出來,下了兩袋白家牌酸辣粉。那鍋酸辣粉升騰著裊裊炊煙,移動DVD裡唱著“有三隻小熊住在一起,熊爸爸熊媽媽熊寶寶”(韓語)……

真是比過節還開心。

二寶趴在我上鋪的床上,草綠色的軍被像壽司一樣卷在身上。我在下鋪跟司琦蹲在地上不時用筷子攪動著一鍋紅湯酸辣粉,全程盯緊火候。

二寶光不出溜地在上鋪趴著,眼下是一碗夢寐以求的酸辣粉,眼前是她的“嫩臉精”,二寶一邊看,一邊說:“太好吃了,饞死我了,就想吃酸辣粉,昨晚做夢,頭髮都長成粉條兒了。你倆,剩下的,分分吧,呲溜,給我留點兒湯,呲溜……”

剛吃到一半兒,正是盡興的高潮,烏鴉與喜鵲同飛,吉凶事全然未保,門外響起振耳的敲門聲。辛鋮老師咣咣砸門呀,那手就像一把斧子,我仨像在洞口等著被玉皇大帝收了的妖精,我似乎能感覺到宿舍的木門是透明晶體制成的妖精洞。辛鋮老師佛法無邊,還用卡片撬動門鎖,那鎖舌在縫隙中來回鬆動,殊不知早已被二寶反鎖了兩圈,卡片撬門根本不頂用。咣咣好幾下,二寶不緊不慢唆著酸辣粉,司琦著急了,站在地上,一手比劃著門,一手比劃著二寶,最不淡定。

我仨像患有精神病的啞巴,手指在空中抽筋兒地比劃,我和二寶都不想開門,遊戲嘛,做足了才過癮。同時,我也為二寶機械式的訓練打抱不平,我永遠是她身邊搖旗吶喊的小拉拉隊,儘管做錯了,也陪著她蹲監獄。剛開始司琦有些於心不忍,我跟二寶氣急敗壞地“指點”她不跟我們一夥兒,反而跟辛鋮老師一夥兒,不衷心於我們,這麼快就背叛我們。我擋在門前,不讓司琦去開,那屋子裡一股酸辣粉與韓劇的風潮,打造出一片官不作為的景象。

辛鋮不慌不忙,用鑰匙開啟了房門。

二寶披掛著軍被坐在床上,從“壽司”坐成了“三角粽”。辛鋮看著門裡的司琦,看到地上“熱得快”,寢室內務狼藉一片,他倒吸一口涼氣兒。

三個小雞崽子在辛鋮面前擺出三足鼎立的場面,辛鋮瞭解到二寶此刻的身體和精神狀態已到了縱火自焚的地步,被二寶那句“再練功就要練出精神病”的話氣得哭笑不得。辛鋮跟二寶說:“給你一天時間休息,今兒不練功,你想幹嘛就幹嘛去,但是,從明天開始,所有訓練一律不能有折扣。二寶似有心想事成之感,想到下午和晚上都不用練功,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二寶自己去了街上的圖書館,說是要去買一本Rain的書,興高采烈地去,意興闌珊地歸,我和司琦忙問咋的了,說出來沒笑死我——

“我都無語了,在圖書館找了三圈兒Rain,一個影兒都沒有,後來我問館員,有沒有Rain的書,他們都聽不懂,我說Rain!Rain!有沒有Rain這個人的書!他們還是聽不懂,我說Rain這個人,有沒有Rain這個人的書,後來,他們帶我走,蹬著梯子,塵土飛揚地遞給我一本,上面寫著《論人》……”

我跟司琦笑壞了,對二寶的失望而歸和帶回的笑話感到充滿趣味。孔闕回來了,喪著臉,身上還隱約有股酒氣。晚上,孔闕又在收拾皮箱,有時看她折騰來、擺弄去,來回收拾那幾樣東西,見怪不怪了,可孔闕需要這樣的儀式感,可誰知第二天,孔闕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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