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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南 使 星 去 , 遠 徹 通 朝 聘 。煙 雨 僰 道 深 , 麾 幢 漢 儀 盛 。途 輕 五 尺 險 , 水 愛 雙 流 淨 。上 國 洽 恩 波 , 外 臣 遵 禮 命 。離 堂 駐 騶 馭 , 且 盡 樽 中 聖 。
《送袁中丞持節冊南詔五韻(淨字)》唐•權德輿
御史臺接下來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李知鶴遞了文書要辭官。
天子親旨,讓李知鶴到東州邊沿縣做縣令。
兩個御史免官離開中州,其餘從者罰俸半年。
御史臺眾人都是膽戰心驚的,首御史卻還是直言上柬,稱禮部和左衛開了缺口任由北國使團狎妓,有失隆朝威儀且引發兩國爭端。
陳建文字來準備上奏,言說北國使團迎佛諸事,再次橫生枝節,他只好在朝堂上請罪,“臣辦事不力,請陛下降罪。”
首尚書也出列,“禮部侍郎剛剛上任,處事尚不成熟,也算是穩重妥帖了,請陛下從輕發落。”
新任首尚書此言一出,禮部侍郎的罪行就坐實了,他剛剛上任,也是想試探一下天子心意。
首御史是為了轉嫁責任。
可是,首尚書和首御史和睦共處,卻不是天子所樂見其成的。
天子於是說,“此事,朕也有失。”
眾臣都嚇得不輕了。
天子說,“朕與南都王爺狩獵比試不過平手,未勝;在朝武將殺敵英勇,狩獵不違天道,不亂殺生所以惜敗;御史無故抨擊北國使者,惹出禍端;禮部也沒能拉住北國使團請來花樓女子慶賀得勝;左衛衛隊隨意放行外人進入獵宮;尚書檯也未能轄制六部,以致百官皆有所失,朕與諸臣皆需歷練成長。”
天子又說,“朕有所失,太傅失職免官歸鄉養老,由王氏之中再選太傅;眾武將加練百日,罰抄兵書十卷,不可誤朝事;首御史無能,出蓬萊州任長史,由尚書檯右尚書補首御史職位;禮部侍郎同北國使團完結迎佛大典,著補位右尚書一職,與朕共同歷練成長;左衛衛隊衛士放行花樓女子,涉事者杖八十流放瓊崖州;首尚書剛剛到任,令尚書檯上下自省,免罪不罰。”
天子話音剛落,內侍就宣佈退朝了。
散朝後,首御史攔住了剛到任的首尚書,“首尚書大人雖然一箭三雕,可也不算好過,一個老油子左尚書,一個天子欽點的年輕右尚書,你這個首尚書壓得住嗎?”
首尚書對首御史說,“這就不勞煩蓬萊州長史憂慮了,蔣大人一路順風。”
吏部侍郎冉平直過來和首尚書打招呼,“老師,不必和蔣必文生氣。”
首尚書說,“陛下看著和善可親可是雷霆手段,看來陳建文必然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不過我也不吃虧,首御史換了,我又得了一個幹實事的右尚書,禮部侍郎再次空缺,我也能補上合適的人,看著我是蠻撞了一下,也比我與御史臺暗中勾結更好,尚書檯和御史臺不應該交往的,再者說,我為了所謂的文官臉面對付自已下屬的六部之一本來就是蠢事,御史臺不務實事,六部可是主理朝務,面上還是要護短的,畢竟我是首尚書,也知道陛下的心意了。”
冉平直說,“老師以進為退,難怪蔣大人氣急敗壞了。”
首尚書說,“你考察好各部副職,讓合適的人就任新任禮部侍郎,這訓斥不能白挨,反正我也為那陳建文求情,橫豎不會撕破臉面了,你也吩咐大家幫襯著點,讓陳建文順順當當完成佛典,到尚書檯報到。”
陳建文等到首尚書上了轎輦以後,找到冉平直,向他推薦了戶部和刑部的副職就任禮部侍郎的空缺,又說禮部侍郎副職也熟悉部中庶務。
陳建文的師爺拿到了尚書檯批覆的迎佛大典的文書。
他的師爺客中恆問,“大人,吏部侍郎是首尚書的門生,他必定不會聽您的舉薦。”
“本官是想舉薦,不過原禮部副職和吏部副職都沒有可能了,禮部副職沒有人脈,吏部侍郎是首尚書的門生肯定會讓吏部副職避嫌,接下來戶部和刑部兩位的青雲路被我的舉薦堵死了,只剩下工部和兵部,工部這位同知員外郎和首尚書是同鄉,又有半門生之誼,如果我是冉平直,我絕對不會選這位工部的大人,就只剩下有政績的兵部同知員外郎,你替本官去信一封,到底讓這位張大人不要亂動,也許除了飛來橫禍還有飛來的官職。”
“可是首尚書一定更喜歡工部的董大人。”
“陛下又豈是糊塗的,首御史總要參一參這樣的事情,這位右尚書我知道,是個明白人,陛下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他和尚書檯不能和睦,從此他要做首御史,他是知道輕重的。”
“大人,屬下明白了。”
陳建文想著,他要做右尚書,六部侍郎之中他總要有一個幫手,否則他很難推行政令。
再說魚徵回,又進宮了兩次。
他和永和公主話別後,收到出中州的排期表。
齊辛又去找了陳建文,“下臣見過陳大人。”
陳建文很客氣,讓齊辛不必多禮。
齊辛說,“下臣來找陳大人,是我王有命,恩大人日夜兼程他本身身體不好,病了,我王掛念,想趕著去五臺山看望恩大人,反正使團沒有女眷了,就想著三日後出中州後不必備牛車,換成馬帆車輛趕車就好了。”
使團到了中州,要更換車輛,由禮部代行最為妥帖。
而且牛車換馬車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帆布順行也不過趕路便利罷了,馬車裡的人為了趕路不求舒服,他一個禮部官員也阻攔不得。
這次,齊辛送了五十兩金子。
天子贈金千兩,魚徵回把五百兩花在百花樓花娘和禮部身上,其餘五百兩,使團二百二十人,二十個有官位的賞了五兩黃金,其餘二百人都領到了二兩金子。
這賞賜不算豐厚,可也不薄了。
出了中州,魚徵回換了衣裳也是騎馬。
齊辛親自駕駛揚帆的空馬車。
魚徵回命令每日提速少許,所以只花了二十二天時間,他們一路停頓卻不到一個月就到了五臺山。
南都王爺和恩禮官的事情,陳侍郎是知道的,他也就沒有言說其他。
復生在五臺山山門守候,等了幾天,總算是等到了魚徵回。
他給魚徵回行了大禮。
魚徵回一把將人提起來,塞進了馬車裡。
復生的氣色不好。
魚徵回滿心滿眼都是心疼。
復生說,“王爺,這五臺山的官員似乎不想我們迎佛像回通郡,軟硬不吃,不像是天子的聖意。”
陳建文落停以後,也知道了五臺山地方官吏的態度。
陳建文打聽到了,五臺山知府蔣勁揚是原首御史蔣大人的內侄。
蔣勁揚的理由也很正當,夏意太甚五臺山一帶有旱災,如果上天不降甘霖,表明迎佛大典不順天意,會為兩國帶來禍端。
復生忙亂多日,這個蔣知府就是軟硬不吃。
耶律郡守又已經動手大軍了。
陳建文更是拿蔣知府沒辦法,因為那位被降職的蔣大人恐怕更恨他這個即將任右尚書的禮部侍郎。
陳建文之前和魚徵回有一些無聲的默契,是來自沈太后的吩咐。
此次,他決定不管了。
復生看陳大人置身事外,又讓太皇太后施壓,這位陳大人知道太皇太后和沈太后算是一體的,他也開始發愁了。
陳大人越是幫忙,蔣知府就越是態度強硬。
陳大人也有故意的,不知道是想辦法,還是想添亂的。
陳大人確實有疑心,為何南都王爺和恩禮官如此急切,他心中有許多疑惑。
復生也覺得他的小手段是適得其反了。
復生於是又一次會見陳建文,“陳大人剛開始是隔岸觀火,如今算是明面上幫忙,實則添亂,本官是不想再在這佛寺之中吃苦頭,通郡到底恣意許多,本官也要調養身體,王爺還跟著著急,隆朝既然沒有讓我北國請佛之誠意,我通郡也可以再向波斯請佛像,我就延請大師畫一出佛像開光之後迎回通郡。”
陳建文見恩禮官主動退了一步,也是疑惑。
不曾想,這幅開光的佛像圖居然在佛堂遇天火燒燬了。
蔣勁揚再次重申言說此次佛典不能順天意,必遭天譴。
魚徵回卻當著太皇太后的面說,“這是天意還是人為,本王都聞到了磷粉的味道,也看到了磷粉粉末,本王真是切身感受到我北國與隆朝之深情厚誼。”
魚徵回一怒之下,拔劍削裂橫樑,大殿沒有其他事情,就是橫樑之上出現了一長劍裂痕。
蔣勁揚為難魚徵回這位南都王爺,可他有正當藉口,此等局面北國使團已經退讓了還出事端,確實是這位蔣知府欺人太甚了。
佛像圖這條路徹底堵死了。
而耶律郡守已經在邊州城外等候佛像了。
蔣勁揚就算著急,他也沒辦法讓天降甘霖。
蔣勁揚發現他自掘墳墓了。
蔣勁揚震怒,審問打死了幾個門人。
這五門人之死一日之內傳遍了五臺山附近府與縣。
太皇太后和陳建文都明白,這用計燒燬佛像圖的是恩復生。
恩復生這出釜底抽薪,他是覺得自已沒有退路了,那隆朝也不會有退路,這佛像圖的退路沒了,以後其他的退路也會被毀的。
恩復生覺得自已難受,隆朝其他的人也必須難受。
魚徵回就開始跟著恩復生誠心禮佛,開始擺爛了。
陳建文卻開始著急了。
他是真的後悔逼急了這個小諸葛,畢竟耶律郡守也算是兵臨城下了。
他有些後悔沒有阻攔蔣知府就算了,也沒有教會他什麼是底線分寸。
兩國和議或者對戰征伐,也沒有一點餘地都不留的。
陳建文真的開始頭疼了。
客中恆給熬夜的陳建文送上熱茶,“大人其實不必煩憂,大人煩憂只是不想示弱,其實恩大人分明有辦法解決這出鬧劇帶來的麻煩。”
陳建文說,“我一再退步,不過我隆朝一再示弱,我乃隆朝禮官,此事斷然不可。”
客師爺說,“大人想錯了,南都王爺為什麼能得到兩位太后的眷顧?天子和善低調,為何也和這位王爺激烈交鋒,又收斂鋒芒了?不管南都王爺是何身份,這些上位者願意退讓和禮敬王爺絕不是因為其他,不過南都王爺一直在守護北國和隆朝的和平,這從來是大家的底線。”
客中恆一語驚醒夢中人。
陳建文提著燈籠去求見恩復生。
恩復生不肯起床,還鬧了很大的脾氣。
恩復生揉著眼睛到後堂見陳建文的時候,還跺了跺腳,“陳大人是換方法為難我了?”
恩復生真的犯困,他歪在小桌子上想睡得更舒服一點。
陳建文卻說,“王爺沒有和恩禮官同來嗎?”
恩復生喝了半口熱茶,“王爺怕驚動太多人,他在外面站崗值守,陳大人到底是想開了還是想不開呢?”
陳建文苦笑一聲,“下臣想明白了,恩禮官可是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恩復生看他也是一個辦實事的好官,就唸了兩三句詩,“煙 雨 僰 道 深 , 麾 幢 漢 儀 盛 。途 輕 五 尺 險 , 水 愛 雙 流 淨 。上 國 洽 恩 波 , 外 臣 遵 禮 命 。”
恩復生唸完詩就回去睡覺了,他被魚徵回折騰得不輕,鬧著要魚徵回背他回去。
陳建文也是嚇壞了,他是怕恩復生摔倒了才跟著他出來的。
一眾人也都背過身去,看著魚徵回背著恩復生回去休息了。
陳建文是被驚嚇過度了,回到下處他才回過神來。
客中恆看著他顫抖的雙手,“大人,王爺和恩大人有意為難大人嗎?”
陳建文說,“沒有。”
有損斯文,陳建文都不好意思和別人言說他所親見種種。
陳建文只說,“恩禮官只念了權德輿的《送袁中丞持節冊南詔五韻(淨字)》中幾句詩。”
陳建文言說正事才算是鎮定下來了。
客中恆問,“大人可知王爺和恩禮官的意思?”
陳建文說,“這詩文沒什麼特別的,我與恩禮官同為禮官,他似乎想說,我只要盡禮官之職能,其他諸般事不必再管,只要佛事順遂,他們安然返回通郡即可。”
客中恆卻說,“大人,屬下看過天文曆法,又夜觀天象,也許再等一個月,就會有雨了,也許是王爺和恩大人決定等下場雨。”
陳建文聞言點點頭,打發客中恆回去休息,他又喝了三碗安神湯藥才已經睡下了。
陳建文睡得香甜,他是被客中恆拍門叫醒的。
陳建文開門的時候,發現地動了。
客中恆說,“大人,太皇太后帶著三皇子在正殿禮佛祈求此次地動不傷人命,大人趕緊更衣前去護駕吧!”
陳建文趕到正殿佛堂的時候,蔣勁揚已經急得團團轉了。
魚徵回和恩復生也在禮佛。
陳建文看向天空也是晴空萬里,還是酷暑炎熱,並未變天。
他覺得這天象不對。
地動山搖的境況持續了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有底下守山的衛士來稟,“回太皇太后,此次地動只有五臺山有搖晃感覺,其他地方盡皆無礙,山中山泉一脈被地動帶出山峰,活水補進附近湖泊,天降甘霖解了百姓旱災。”
恩復生馬上對著太皇太后行大禮,“太皇太后福澤深厚,兩國情誼萬歲萬歲萬萬歲,此乃兩國天子之恩德感動上蒼,得神佛庇佑。”
所有人都跪下來,高呼萬歲。
陳建文也八百里加急送奏章進京。
魚徵回宣佈三日後迎副佛堂彌勒佛像回通郡。
恩禮官給五臺山佛寺捐了六百六十六兩銀子做香油錢,取意六六大順。
五臺山已經百年沒有經歷大地動了,此次佛寺無事,只有山脈中活水能出充入湖泊解了旱災。
太皇太后禮佛頗受讚譽。
客中恆等到陳建文回到下處,他關緊門戶,“大人,大人須暗書傳於天子,屬下去看過了,此次地動是人為的。”
陳建文倒也不奇怪了,他覺得他算是經一事長一智了,“先生是發現了什麼?”
“屬下發現,山脈之中蘊藏活水,且水源豐富,只是被封存在山脈之中,極難引入山下湖泊,這次地動是高人探明瞭山中活水源頭以強力火藥放置在山中關鍵位置,引爆了炸藥,此人計算到了萬分之精準,所以山中有地動之震感,此外房宅無傷,水流湧出,把火藥痕跡全部沖刷掉了,活水進入湖泊解了附近旱災,又有太皇太后禮佛感動上蒼之言四起,更有兩國情誼感動蒼天之流言盛傳。”
陳建文揉了揉額頭,然後自言自語,“他們哪裡來的火藥。”
陳建文寫了一封密信飛隼傳於天子。
這封信卻被齊辛截下來了。
齊辛把被射殺的飛隼扔到了陳建文的桌面,“那信,屬下已經燒了,也只能怪大人的書信不對,火藥是為百花樓娘子燃放剩下的十箱焰火中拆除的,恩大人為了用這不多的火藥達到不傷佛寺不傷民眾引水入湖的結果是費心勞神了,恩大人精通術算雜學頗多,他說,你們同為禮官,也不要再拖延了,否則無事也要生出事端,他也沒有逼迫陳大人使用火藥,如果不是恩大人精算平衡,山石過多過大總要砸傷佛寺砸傷百姓,他為了佛寺民安,做了能做的所有事情,南都王爺與恩大人為了兩國和睦更是準備把一生都耗盡了,花樓娘子都說天子賜酒隆朝之民即使是賤民也該喝,陳大人更應該知道如何做隆朝之臣,如何做好隆朝禮官。”
齊辛作揖後離開了。
客中恆給齊辛回禮了。
客中恆沒有建言陳建文該如何給陛下寫這封密信。
陳建文只是將原書的火藥來歷不明改掉了,其他所有文字都沒有改,又寫了一篇書信飛隼回中州傳給天子。
陳建文行文寫實,本來也沒有有所偏頗。
陳建文只是又寫明瞭火藥之來歷。
他算是切身體會到,諸位貴人願意退步,都是因為南都王爺之赤誠心意。
他不通術算,可深知其中艱難。
恩復生確實可敬,同為禮官,他也有有個樣子。
天子的回信也是讓陳建文多提兩國情誼深厚,弱化太皇太后和三皇子禮佛之事,又密令陳建文宣旨讓蔣知府自已稱病辭官。
蔣勁揚倒是痛快領旨了。
他真的怕玩砸了,他要丟命了。
他本來就只是為了不算親切的叔父惹起事端,他更多是為了官場揚名,想升官去往中州。
他雖然也覺得此次地動有問題,可叔父此番來信詢問,他是一口咬定此乃天意,他寧願辭官也不要丟命。
他這一次堅定地對所有來問的親族說,此乃天意。
蔣勁揚知道,說什麼才能活下來。
他做了天意的見證,說不定還能長命百歲。
獨孤為峰著急了許久,此刻他也淡定了。
他覺得王爺和恩大人一定能救下女王陛下,他可以跟著立下大功。
耶律郡守更是大肆宣傳此等祥兆。
大洪郡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
北國太子也順利回到了大洪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