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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帽都落下了,好勝心這麼強——如果是我贏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漪芳只笑,嘴角挑起了一邊,沒回他。
可側過了頭時正好撞見一張帶著笑和肆意的臉。
“竹眠都知道讓著梁釧。”其中有人說道。
“可我有條件。”
“條件比我重要嗎?”
“別這樣……你要犯規嗎?”
“真的要贏我?”
另一人失笑。
……
梁釧頗有些氣急敗壞地下馬時,他們已經牽著馬在小河邊晃著了,準確的說是鄒茸牽著馬,而漪芳正掀開帷帽,在馬背上從容望來。
“好啊你!”梁釧氣笑了,解下帷帽拍在了馬背上,收了馬鞭握在手裡走過去在河邊叉著腰罵了起來:“騙得我好苦!”
“我如何騙你了?”陽光籠著那張潤紅的臉,漪芳微微眯起眼,嘴角扯著笑,瞧著淡然的很,甚至還抬手遮了遮頭頂的太陽。
“崔漪芳,你虧不虧心?”
“不虧。”
漪芳拍開牽著韁繩的那隻手,馬蹄踏著淺淺的河水走了過去,她頗為悠閒的騎在馬上隨著駿馬的動作晃動著身子。是很不虧心了。
梁釧等著看她過來,仰頭看她,面上做足了氣勢,審問道:“是誰說你柔弱文靜來著?”
“你聽信謠言,怎怪得了我?”
梁釧見著她皺眉故作無辜委屈的做作樣子,笑了出來,氣勢上卻依舊不變:“那你如何不曾解釋過?”說著她又作嚴厲樣子:“你說我該如何罰你!”
漪芳原先彎了腰與她說話,此刻坐直了腰,不知從哪變出了張帕子假模假樣地沾了沾眼角,偏過頭嚶嚶假哭。梁釧險些笑出聲來,又見她罷了帕子一放又變了個臉色,天真的望著她:“個個都要罰我——”
她說著,放了帕子抓住韁繩,蹙著的眉一鬆變成了笑:“我便真由你們罰不成?”
說著就要跑。
梁釧拽住了她的韁繩,挑眉:“這可由不得你啊,妹妹。”
馬匹嘶鳴一聲高高抬起前蹄,她翻身跨上來,一下控住了。前蹄重重落下在腿側濺起一大片水花。漪芳驚呼一聲,便聽到身後一聲嘹亮的口哨,
黑馬跑過身側,梁釧也扯動韁繩驅策起了身下這匹良駒。
“我倒要瞧瞧你這匹良駒勝在何處!”
“那你倒是先讓我下來了!”
“你這壞心眼的!我偏不——”
被落在河邊的鄒茸眉頭緊皺,十足的沉默。
……姐姐妹妹的,究竟何時才能輪得到他。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翻身上馬。
回到此次的營地入口時,沐王爺和兩位大人都在。他們幾人風塵僕僕的來,沐王爺迫切地迎上去,笑眯眯地:“你們幾人是誰拔得頭籌了呀?”說完他目光殷切的望向另一個不曾好好看過的姑娘,等著她開口。
鄒大人也笑著上前,打趣:“沐王爺可是把寶都壓崔大小姐上來,怎麼樣快說說吧,是誰贏了呀?”
梁釧沒在意自家父王壓了誰,她只是也把目光投向了那兩人,那可不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嗎。
但似乎所有人已經預設是她了,可在眾人的等待裡卻是鄒茸先開了口。
“是我略遜一籌了。”他笑道:“輸的心肝口服。”
眾人的心這才落回了原地。
沐王爺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巾幗不讓鬚眉嘛哈哈哈,沒事沒事!下次努力、下次努力!”說著他又掏出那錠金元寶,想了想不對,招來侍官:“贏來的那些錢,劃一半給崔大小姐!”
還在因為那句“巾幗”皺眉的崔大人驚的一下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匆忙喊道:“王爺不可——”
沐王爺擺擺手:“這有什麼不可,合情合理……對了!剩下一半給郡主,再從我庫裡拿一筆銀子,給幾個孩子好好嘉獎一番!”
“……”
沐王爺性子甚是和軟,卻也實在敗家。
鄒大人一巴掌拍在了兒子背上:“還不謝過王爺?”
他們幾人便齊齊謝了王爺領賞,梁釧沒什麼情緒的說了一句“謝謝父王”,把竹眠拉了起來。
匯合之後他們一行人進了營地。
第一天只是簡單的擺擺筵席,暫做休息。
宴會後段,皇帝突然來了興致,於是抱琵琶的抱琵琶,抱琴的抱琴,絲竹聲映著篝火響了半邊湖畔。
好在小姐們都湊個熱鬧,此次也來了不少人。
崔家本來只漪芳一人上臺,不想卻被陛下單獨點了名,無奈只好三人外搭一個鄒茸一齊上了。好些公子小姐湊一起笑著耳語,這四人的陣容,他們可是熟悉的不得了了。
“可得好好洗耳恭聽著!”
又有人笑語。“還得目不轉睛地盯著!”
御座下最靠前的位置,玉帶華裳的男子聞聲看去,帶了些興趣。
“阿姐。”漪香輕輕拽住了姐姐的袖子,湊到耳邊說了什麼,又搖搖袖子:“阿姐應我一回。”
漪芳點點頭,笑著點了下她額頭:“也好。你去吧,我給他們說。”
於是公子小姐們難得的見了崔大小姐抱了琵琶,轉軸撥絃。鄒茸橫笛身前,在幾聲琵琶聲手,笛音起承轉合,笛聲之後間聞撥絃幾聲,笛聲暫歇,後琵琶聲婉轉。
至合奏,婉轉有直上青雲之勢。含驚人之氣勢與壯闊,眾人恍惚見白鶴直上青雲,行盡山水處,覽江山萬里山河風光,見萬民安虞盛世景象。
臺上之人一人青衣執槍,立劍含笑擦拭老友,一人執卷立桌前,置筆笑望。青衣人飲酒弄劍,白衣人斟茶擊樂相和。
青年人為聲樂所震動,官場之人卻因眼前之景所撼。笛音婉轉直摧人心,琵琶婉轉動人心神,文武相宜振人心扉。
武將怔愣望那肆意笑顏,文人目切讀那海晏河清。就連臺上的人君也不由坐直了身,目光怔愣。梁珏目光恍惚望著臺上,目光卻並不清明,實際卻在神遊了。
及至最後的琵琶聲落,只餘臺上的擊杯聲,一聲聲落至曠靜的天地,漪香緩緩收槍。明霈心下惶恐,被這安靜到窒息的氣氛搞的心慌意亂,不小心敲錯了最後幾個音。
依然一片安靜。
明霈:“……”我的老天爺啊,這是做什麼,不會受罰吧。
漪芳最後掃了一下弦,抬起頭來,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遂抱著琵琶拂身靜待。一時無人能說得出話來,明霈顫抖著彈錯的那幾個音猶如大人們覆在杯沿上微微顫動的手指,眾人還在回味裡,一時不能醒神。
年輕人都是醒的早,可百官都無人說話,他們雖疑惑也沒出聲,都等著上頭的人發話。
過了許久,蒼老的嗓音從上頭傳了下來,皇帝拂開扶著他的人的手,探身往前坐起來,有些急切的:“吹笛的是何人?”
鄒茸俯身行禮。
皇帝老眼昏花,瞧不清楚,問旁邊的皇后:“男娃還是女娃?”
“是位公子。”皇后扶住他回道,又讓他們一個個上來報出姓名,皇帝擺擺手,偏要一個個問去。到最後一個,他笑了起來:“若朕沒記錯,這便是崔家的大姑娘了!你是彈琵琶那個?”
漪芳端正的行禮,應了:“回陛下,正是臣女。”
“你們姐妹不愧盛名。”老皇帝讚賞道:“一動一靜,果然名不虛傳,崔大人教導有方啊!該賞!”
一家人出來謝了恩,老皇帝又把她叫了上來:“你上前來,讓朕瞧瞧清楚。”
漪芳又隨著侍官的牽引站近了些。
“你瞧瞧如何?”皇帝看得不甚清楚,卻一直樂呵呵的,拍拍皇后的手叫她看。
“道一句國色天香也不為過。”皇后笑道:“素有耳聞崔大人家大姑娘冠絕京城,如今一看確實不虛此名。”
“皇后娘娘謬讚,臣女愧不敢當。”
“人也謙虛,德行宜當。”皇后娘娘又誇道。
皇帝於是更開心了,倒是看得崔鄒兩位大人一身冷汗,不知道皇帝要幹嘛。
而皇帝笑問道:“你是叫漪芳是吧?名字有何出處?”
“名字取自母親的一句詩,‘煙波澹澹起,汀上芳草萋萋,隨風笑漣漪’。”漪芳稍稍停頓了下,猶豫看了看老父親,又繼續把剩下的唸完了:“‘芳心暗許。憑欄,君心我意,遠目眺眺。郎君莫笑。’,這詩……是母親與父親初遇時,互相送的。”
鄒大人驚訝看向老友,見他紅了一張臉,此地無銀地清了清嗓子。
崔大人借喝茶的時當忙把臉遮了,不想皇帝看熱鬧不嫌事大,點了他的名:“哦——原是如此,素聞崔大人與夫人伉儷情深,原來還是一見鍾情?朕有些好奇崔大人對的另一句是什麼啊?”
躲不過的老崔起了身,臉紅著卻也不扭捏了:“回陛下,當年臣獨自垂釣於江畔,見夫人與小僕棹舟而來,確實是一見傾心。時隔多年了,送的那句詩——”
“可是忘了?”
“並未。臣依然記得,這詩對的上一句乃是‘湖光照影來,接天碧葉叢開,驚鴻隨影來。野舟橫棹。獨釣,情在昭昭,人在迢迢。青山見笑’。當時青澀,又是毛小子一個,情上心頭用詞略急躁了些。”
漪芳默默替母親解釋了一句:“漪芳卻時常看到母親對那詩愛不釋手,珍惜的收在小匣子裡藏著。比起辭藻,漪芳想孃親更珍重的還是爹爹流露出的那份情意。”
皇帝贊同的點點頭。
“漪芳嚮往爹爹孃親這樣的感情。”漪芳又道。
皇帝依舊點頭,看著很是贊同的樣子。
“說來上次為老六指婚的事,確實是朕欠缺考慮了。”皇帝誠懇道:“不知崔大小姐如今可有心儀的男子?朕可以立刻為你們賜婚。”
崔大人七上八下的心安了一點。
漪芳搖頭,恭敬地謝恩:“臣女謝過陛下,但臣女如今還未有心儀的人。”
“那很好!”皇帝龍顏大悅:“依朕看一般的男子也難入你的眼!”
漪芳:“……”她正想反駁謙遜一二,皇帝卻不給她這個機會,龍顏悅極了,聲音都比剛才洪亮了許多:“那你看看朕的幾個皇子如何?自然,老六就不在此列了!”
崔大人眼皮狂跳了起來。
梁晉則毫不在意的吃吃喝喝,貴妃的恨眼瞪了個空。
席上眾人皆目瞪口呆,目光不約而同地都落在了站在正中那女子身上。
漪芳正要行禮,“臣女”兩個字甫一出口,“惶恐”還在肚子裡,皇帝又搶先落下了後面的話:“你看太子如何?朕的太子宮中只一位良娣,正妃的位置還空懸著——你看——”
眾人愕然,搞半天老皇帝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明明是選定太子妃了,卻還要他們在這陪著繞了這半天。
“臣女惶恐,不敢妄想得到殿下們的垂青。殿下們乃人中龍鳳,更何況太子殿下——”
老皇帝這時又迷糊了,笑呵呵的激動道:“這樣看來你還是挺滿意太子殿下的對吧?不惶恐不惶恐,惶恐什麼……太子乃皇子中的表率,你是京中貴女的表率——”
崔大人冷汗直掉,出來的時候差點踩了自己衣襬摔一跤:“陛下啊,小女何德何能——”
“唉呀愛卿你別急嘛,朕覺得很合適啊。”他笑呵呵地轉頭看向旁邊的皇后:“皇后你說是不是?”
皇帝有一種一棒子把人都打死的爽快。皇后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勉強笑著:“是。可是陛下,不如還是看看崔大小姐的想法,萬一她鐘意的是其他的皇子……”
“啊,這樣啊。”皇帝悠悠轉回目光:“漪芳啊,你可是鐘意別的皇子?”說著又皺眉,像是有些恨鐵不成鋼:“可是朕還是覺得太子更好啊,與你更合配些!”
漪芳:“……”
其他人:“……”陛下您不如直接下旨吧,別為難人家了。
崔大人沉下心,旁邊鄒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對視了一眼皆心中嘆了口氣,又多幾分瞭然。
或許是福不是禍……若是太子的話,又得漪芳相助。鄒大人蘸著茶水緩緩在桌上寫下一個字,崔大人垂目看清了,拋開別的不談,是多了幾分“安”了。
遙想當今陛下年輕時,這山河也算是一派海晏河清,可如今……崔大人苦笑,這些年小戰不斷,皇室又送出去多少女子,若非還有個與“眾”不同的太子殿下撐著,這朝廷啊,唉。
“應了吧。”鄒大人推推他,輕聲說道:“至少還有我們在身後。”
那邊漪芳微微側頭看了看這邊。
崔大人再次起身,站到了女兒身邊:“陛下,容臣來替小女做主吧。”
“年輕人做事總是舉棋不定,難以抉擇。老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讓臣為這個女兒謀劃謀劃。”
“那愛卿覺得如何?”
“臣想替女兒問問太子殿下。殿下,下官失禮,但請殿下全全老臣這番心意吧。”
太子殿下從側方的座位上站起身,並無任何不虞神色,專注而謙遜:“崔大人請講。”
鄒茸與漪香皆怔愣望來,聽崔大人說完話,又齊齊看向太子。
“臣想問,若臣向陛下請願將女兒許配給殿下,殿下可願接受,殿下覺得這樁婚事可有不妥?”
梁珏認真地聽著,目光也嚴肅地落在他們父女身上。他收起了一貫隨和的笑意,聽完了崔大人的話,認真的想了想,搖了搖頭。
眾人皆有些愕然的看著。
梁珏起身離開了座位,站到了崔大人對面。
“若崔大人願意將漪芳小姐許配給孤,不用崔大人請願。”梁珏微微側頭看了看那位實際一直始終處變不驚的小姐,顯出一個溫潤的笑來:“孤會自己向父皇請願。”
話落他轉過身,直直向面前的君父行禮請願:“心悅已久,兒臣懇請父皇為兒子賜婚。”又轉身向崔大人行了晚輩的禮:“孤向大人請求求娶崔府大小姐為妻,請大人允准。”
崔大人拉著女兒衝他見禮,又轉向皇帝:“崔家高攀,臣請求陛下為小女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