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那後來是怎麼一回事？”
“後來？後來你父親當然說到做到，我們自是感激不盡。只是一進城，還沒下腳就叫你爺爺他們知曉了，姓秦那女人見了我就跟瘋了似的，還把我們嚇了一跳。你父親冷著臉打發了她，就把我們送到了原先安排做工的地方。”
“也是那時候，她三不五時的來鬧，我們才知道這其中隱情。”
“不過你父親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他那些日子的為人，你外公他們也是見著的。更何況我們家那情況，說句高攀都是淺的，那種事我們是連想都不敢想，哪裡敢信？能說什麼。”
“只是要笑死個人。”
趙宣珩莫名其妙的看著不自覺開始笑起來的母親。
“唉說來我還要謝謝她。”
“謝誰？”
“秦氏啊。若不是她把事情鬧的滿城風雨，叫人都信了是你父親見著舊人模樣動了心。你外公他們也老老實實忍受秦氏的動作，不敢打擾他。”
老太太樂呵呵：“我哪敢哭哭啼啼的去跟你父親告狀，說要坐實她胡亂安罪名敗壞我名聲的事，要讓她也不好過？”
趙宣珩：“……”
“別這樣看著我。”老太太瞧見他奇怪的目光，道：“你娘我一生就勇敢了那麼一次，也幸好勇敢了那麼一次，這不，才有了你們，有了現在的日子。”
“父親就那麼答應了？”他不敢置信，原先因別的事驚詫，如今才發現原來關於自己的父親母親的事，竟是比其他事給他的衝擊都要大。真是……世事難料。
老太太遺憾的撇嘴：“要真那麼容易就好咯。想當初，我可是不顧臉面的纏了你父親許久，大街上被你父親叫你外公他們拉回去的丟人樣子都有的。”
“啊……”
老太太憐惜地幫他把下巴抬了回去。
“所以說，多虧秦氏鬧的，讓他就連把我送走也不能了。後來你爺爺他們也知道了，他又與秦氏話不投機半句多，加上想要緩和關係，他們的主意就打到了我身上。”
“我自是一百個樂意的，可你父親不樂意呀。我就死乞白賴、添油加醋地說了好多秦氏做的混賬事，告訴他清白都因他被毀了，嫁不出去了云云。”
“你父親那時好話賴話都說盡了，說他是再也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的，勸我放棄。”
“我只道我就是想報復秦氏，指天指地的說他別胡想，我是決計看不上他的。說到最後連他都信了。”
“後來不知秦氏是又鬧出了什麼么蛾子，他沉寂了兩天，突然就出現了，瞧著情緒是十分不好的，卻還耐著性子問我還嫁不嫁，把好的壞的又列了一遍，向我保證可以保證我們一家的衣食富足。”
“我便就那樣嫁他了。之後便一直與秦氏明裡暗裡的掐著幹，把家裡鬧的雞飛狗跳，你父親倒瞧著心情越發好了，精神正常了不少。”
“嗐，人哪有不瘋的？是我，看著秦氏那個作勁，我也瘋。”
沉默已經不能表達趙宣珩此刻的內心。
“媽，你們真是……”他對此心情複雜：“您對父親是喜歡？他、所以他並沒有把您當替身？”
“傻孩子。”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腦袋，“你媽我怎麼就生出了你這麼一個傻孩子。”
趙宣珩無語的拍開這略帶侮辱性的動作：“那肯定是遺傳了我爸的。”
把老太太逗樂了。
“那您之前跟我說……”他把之前老爺子不能跟那人一起變老的遺憾的事跟她重複了一遍：“那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時候還跟你說過這事？”老太太納悶了，不過很快便釋然了，她認真的看著兒子：“兒啊，你要知道，我與秦氏那個女人不一樣。”
“你知道嗎，對於你父親院中那棵枇杷樹，秦氏總恨不得砍了，我卻不然。”
“就是羨慕……你父親過的太苦了。我是過過苦日子的，我懂那種感受。”
“你不知道，你父親總是一個人在那棵枇杷樹下靜靜站著，也不說話——秦氏看的牙癢癢，我卻看的心疼，他怎麼就不能多說兩句呢？到墓前也是，心裡的苦明明那麼多了，滿的不能再滿了，就說出來啊！說那麼兩句怎麼就不行呢？”
“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趙宣珩欲言又止。
“是可以說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他覺得說給現在的任何人聽，他們都不懂——所以就乾脆不說了……唉。”
“又覺得虧欠那個人，於是也不敢在她面前說。”
“你說他活的多累啊。”
“我心疼他，想成為他能說說話的物件，奈何有些進展卻不多，有時候真覺得他可恨啊！怎麼就是油鹽不進呢？平白叫人擔心。”
“你先前問我怨不怨，與其說是怨……倒不如說是羨慕。”
“羨慕你父親與付夫人之間的那種感情，羨慕有人願意為另一個人種那樣一棵樹，苦苦守候那麼多年。”
“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我這一生，除了街上聽過的幾首打油詩，唯一能記得清的，覺得十分美的，便就是這麼一句詞了。雖然是你父親與別的女人給的，我也依然覺得十分美好。”
“大概令我十分動容的，不是你父親這個人，更多的是他對人對事的那份態度吧……聞者幾人，又能有幾人不為此動容呢？”
“媽媽……”
“阿珩。”老太太摸摸自己的臉頰：“有時候我也會想，我們又怎麼能說沒有因為這張臉而受到恩惠？算來我們也是受的那個人的恩惠的。”
“媽！”
“別激動，我從嫁給你父親，便做好了不奢望從他那裡得到半點感情的準備，就是起初心存僥倖，後來也息了。”
“所以也沒有什麼失望，反而因為放低了期待，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應……雖然與原先的有些不同罷了。”
“所以說啊，雖然沒見過付夫人，我們卻依然受到了她的便利，又有什麼理由怨恨她呢。”
“不過需要強調的是，你父親並沒有把我當她的替身，不然也不會光明正大的與我說那些話。”
“這是一件……幸也不幸的事。至少，他沒有辜負他在我這裡的人品。”
“好了！”老太太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是把這陳年舊事說出來了，她看看兒子垂頭喪氣的樣子，握著拳頭捶了他一下：“喪什麼氣。說來，這也只是我們老一輩的事，與你們小輩是沒什麼關係的。與你說這麼多，不過是叫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委屈，一副受氣樣！也別因為我對你父親有什麼看法。”
“說到底，他對你們兄弟，難道不是一視同仁的！他對你們中的哪一個不夠好嗎？”說到這，老太太又笑了起來：“你小時候還最愛黏著他，小豆丁一個非要追著他去院子裡採那棵苦丁茶，短手短腳的又夠不到，還是你父親看不下去把你抱起來採的。”
“你回來高興壞了，繞著我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可憐你父親，那晚被茶葉哽了脖子，被苦的苦哈哈的。”
趙宣珩一愣，隨著這話也想起來了，記憶中那個總是沉默卻一派溫和的父親。胸口忽地泛起一陣酸澀：“我……”
“唉好！不說了不說了，免得你想起來又傷心。”
“不、不媽媽——”他抓住了母親的手：“再與我說說吧，說說父親的事……許多、許多我都不記得了。”
老太太看著兒子的樣子，忽地嘆了口氣，抬手慈愛的摸了摸他的臉：“好、好，回去我與你慢慢說，我們慢慢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