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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我嗎?】
【白柳】
*
相見很難。他等了幾年。
在那個高中,謝塔安靜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雪白長髮從肩頭滑落,遮掩了他的雙眸。
門忽然開啟了,吵鬧的班級也忽然靜了一瞬,他也跟著抬頭過去——
是一個十五六歲的,青澀的漂亮的男生。
白襯衫,黑長褲,和一張清秀,清冷,又眉眼勾人的臉。
他的心臟不受控地漏了一拍,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走上了講臺,在老師的歡迎下說著簡短的自我介紹。
“我叫白柳,白天的白,柳暗花明的柳。”
他看了看,聽著他說完,最後笑了笑,修長的雙手輕輕隨眾人拍了幾下,很輕,卻像一場盛大的歡迎。
白柳單肩挎著書包,從講臺上往下看,去找一個座位。
老師幫他找了一個:“那兒有一個空位可以坐。還是你自己找一個,白柳?”
白柳猶豫了一下,忽然視線一停,看見了角落的謝塔,隔著很遠,但他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乾淨氣息。
他心裡突然空了一拍。
他道:“那裡吧老師。”
眾人隨著視線看過去,當落到角落裡的謝塔時,不由得頓了頓。
他們其實不是霸凌謝塔,只是一輩子很難碰到這種類似白化病的人,何況謝塔太安靜太邊緣化,久而久之他便坐在了那兒。
白柳到底是過去了,他邁開步子,周圍一個男生輕輕拽住他。
“你,你想好了嗎?謝塔他眼睛……”
他聽對方說完,感受到對方的欲言又止,雖然疑惑但還是點點頭表示感謝。
他估摸著那個名字,感受到內心莫名的難受,坐下來後,看見了同桌桌面上的書。
右下角寫著:謝塔。
再往上,他看見了書名。
《瘦長鬼影殺人實錄》
他停頓了不知多久,忽然感受到了視線,猛地抬頭
——他看見了謝塔銀藍色的,溫柔的雙眼。
*
白柳原來,不叫白柳,叫白六。
一個孤僻的,孤獨的,不受待見的,屬於孤兒院的孩子。
吃不飽,穿不暖,沒有朋友,是他曾有過的一切。
直到,他看見了謝塔。
那樣的一個小孩兒,和現在的對方一樣,一樣的雪白長髮,一樣的銀藍色雙眼。
一樣的沉靜,溫和,一樣的……
《瘦長鬼影殺人實錄》
他坐在教堂,就在那兒,回頭看向無意闖入的白六——
“要一起看書嗎?”
——好。
再到,那人沉在了水底。
【你不是怪物嗎】
【怪物有心跳嗎】
“撲通,撲通……”
他忘記了謝塔的心臟曾跳動的聲音。
被陸驛站從水裡拉上來後,他便像是忘了一切。
“換個名字吧……但我不接受太大的改動。”
【我怕有一個人找不到我】
那些曾經,直到現在,白柳好像忽然什麼都想起來了。
記憶還是不完整,還是一樣的難堪。
可他還是抬起頭,看著謝塔,長久的平靜後,他笑出聲,食指勾了勾對方的手指。
“打擾一下,好久不見。”
*
對方愣住了,身後是窗外的暖陽。
再見也很難。
*
白柳不知道謝塔是怎麼活過來的,但至少,他在。
時間一天天過去,記憶一點點補完整,在那個沒有邪神的世界,他們在班級的角落裡,看著依舊破損的書。
“白柳,”一個女生有些羞澀道,“要吃什麼嗎?”
白柳收拾書包的手沒太停,但還是抽空抬起頭笑了笑:“不用了,謝謝。”
對方看起來很失落了,掙扎著:“沒關係的,你真的不想吃點什麼零食嗎?”
“不了,”白柳故作思考,平靜道,“我不太愛吃零食。”
他又補了一句:“真的不用。”
對方失落地走了。
白柳站起身,看著謝塔:“走吧。”
“嗯。”
“你住哪兒?”
“有一個租房。”
“哦。”
白柳看見了門口的陸驛站和方點,打了個招呼,兩人湊過來,熟練地和謝塔打招呼。
“今天還是先送謝塔是吧。”陸驛站欠欠地用肯定語氣說話。
他是見過謝塔的。他曾下過水,看見過那個長的不差的小孩。
原先他們只送到半路,然後就要趕緊回自己的房子,但陸驛站和方點今天貌似不忙,準備直接送到謝塔家樓下。
路過樓下的一家超市時,謝塔突然停下了腳步:“你有什麼要吃的嗎?”
白柳反應了一陣才反應過來是在問他:“啊,沒有。”
“我可以買。”謝塔溫和地看著他,卻有幾分固執。
好像在……模仿那個女生?白柳得出了驚人的結論。
“你有幾個錢啊?”他平靜地掃他一眼。
謝塔又看他幾秒,最後直接進了超市。
再出來,他手裡有了一個草莓味的可愛多。
那個瞬間,白柳的手指無意識的捲了一下。
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他看見夏日的陽光下,可愛多化了一手。
那天他把可愛多拿回家,沉默著看了好久,在燈光下,它開始融化。
陸驛站和方點準備著一點吃食,準備好又各自去忙學習。
這片地方只剩下一個他,和手裡的可愛多。
他突然焦躁而難過,曾經的那些情緒漠然將他掩埋。這個地方,這個平行宇宙,他沒有被霸凌,沒有那個小狗線團,也沒有那個奇怪的筆記本。
只是有一個謝塔。
沒人會再對他說出一串的“and youuuu”,只有一個可愛多。
他把頭低下,手指沒什麼大的顫抖,就這麼安靜地吃完了它。
*
他想起了好多。
有一天他看向陸驛站,好像是又想到了什麼,看的久了些,陸驛站看了過來。
“咋的了?”他問。
“沒。”
他到底還是問了,用一種平靜的語氣。
“你知道小狗線團嗎?或者,黑桃。”
他看見陸驛站停了下來,久久的,用一種想哭的情緒面對他。
“你想起來了?”
“如果你想起來的令你難受的話,就忘了吧。”
白柳搖搖頭:“不難受。”
“……好。”
陸驛站好像瞞了他什麼。方點也是。
他越發覺得,他曾忘記的不該只有謝塔。
*
一日他坐在椅子上,身後有人走近。
“你在想我嗎?白柳。”
是謝塔。
白柳輕輕笑了下:“沒有。”在想別的。
對方看起來有些沮喪,最後也沒說什麼,陪他坐在一起。
直到夕陽西垂,他忽然道:“快入冬了。”
白柳疑惑地“嗯”了一聲。
謝塔看起來陷入了什麼回憶,有些無意識地撩了下發絲:“我記得你在冬天很喜歡吃火鍋。”
——【要一起吃火鍋嗎?】
白柳就這麼靜靜坐著,又看著太陽落了一半。
“嗯,陸驛站請客。”
謝塔一瞬間回過頭。
遠處,陸驛站和方點站在一起,最後也只是笑了起來。
【如果你想起來的令你難受的話,就忘了吧】
“我就說吧,”方點把胳膊搭了上去,“這孩子放哪兒都是個人才。”
“……怎麼像罵人呢。”陸驛站無語。
*
他坐在了他曾坐過的地方,手裡握著可愛多。
這貌似和以前重合了。但白柳沒有想到。
謝塔說過他今天會來找他,給他個東西。
可是……他沒來。
還是失約嗎?
白柳平靜地想,但握著可愛多的手指不自覺用力。
他突然不想等了,他一下跳下來,又回到家。
家裡居然沒人。這不是上學的日子。
他一點點退出房間,任由可愛多的粘膩粘在手上,一種強烈的失落如浪潮般擊打海岸。
他好像聽見了水聲。
他頓了頓,驀然回頭——
身後變成了茫茫星海,一望無際,不是什麼房子。
沒有小狗線團,沒有奇怪的筆記,也沒有陸驛站和方點,甚至是……沒謝塔。
他好像看見了《瘦長鬼影殺人實錄》,邁開步子瘋狂地追趕。
直到,他突然撞到了什麼,撞的一切破裂,他才看到一扇門。
透過門縫,他看見了謝塔眼睛般的銀藍色。
——推開它,推開它。
那聲音告訴他,但強烈的抗拒讓白柳抬起的手和逐漸渙散的目光全都停下。
“不……”他一點點後退,好像從夢境抽離,像離開水的魚。
他低頭,才看見他已然不是學生打扮。
白襯衫,西裝褲,白色骨鞭……
他是邪神。
他一點點,愣在了原地,那一瞬間不知所措把他擊打到破碎,他好像碎了的瓷器,夢中醒來的那一刻什麼都沒有了,便徹底碎了一地。
往日種種,一場夢……
他沒有哭,沒有因此瘋狂,沒有撕心裂肺,沒有歇斯底里。
他只是安靜地站著,像以前守門的那些年一樣,安靜地把門縫關上,安靜地輕輕摸著骨鞭。
沒什麼可遺憾的吧。
只是,他還沒有吃冬至的餃子,吃冬天的第一場火鍋。
——和他們。
他睏倦地閉上眼,銀藍色的雙眸合上,安寧地,又孤獨的。
耳邊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嘿,他什麼時候醒。”
“傻猴小一點聲,沒耐心。”
“吵到白柳了。”
“老陸,他不會守門的時候不睡覺吧,沒想到挺能睡的。”
他心跳開始加速,他感受到他的眼睫在顫抖著。
他想睜開眼
——嘈雜的聲音漸漸退下去。
眼前的黑暗沒有透進光,但宇宙的寂靜卻在打破。
他想怎麼會有人那麼固執。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
“我愛你,白柳。”
他終於,睜開了眼,傾聽到了信徒的愛意。
——我愛你。
那一瞬間,他好像聽見了世界上最美的告白。
他在眾人的注視下睜開眼,銀藍色褪去,剩下乾淨的純黑色,正倒映著謝塔。
“好久不見。”
他帶著幾分疲倦,又極盡纏綿繾綣。
他說,“我愛你。”
【神明重臨人間,俯身朝向信徒,傾聽他的愛意】
“所以,這個冬天一起吃火鍋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