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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攤位前面是一堆衣服山，後面立著一排排衣架，其中一排上面只掛著一套校服，吳柏青走過去，摸了摸布料，仔細看了看，這正是天正一中的校服。
他忽然眸子一顫。
校服背上有一道被縫補的巨大口子，邊上帶著淡淡紅跡，從右肩斜切到左腰。校褲洗的有些發白，褲腿腳踝處破損嚴重，胸前校徽下寫著一條小字，高一上三班，傅雨荒。
“這個怎麼賣？”
“一套，兩千五百塊”拄著柺杖的老奶奶聲音嘶啞。
“這套校服有什麼用？”
“我在衣服裡縫了麵皮，這件衣服可以讓你代替這個人去上學而不被發現。”
老婆婆步伐緩慢的走了過來，她伸手翻開校服的裡側，只見胸前縫著一張沒有嘴眼的臉。
吳柏青愣住了，他後退了一步，不知為何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感到淡淡的悲傷。
“什麼人都發現不了嗎？”
“兩件衣服都穿上，什麼人都不行，只穿一件的話效果不是很好。”老婆婆拿過衣架，轉身打量了一下他。
“要買嗎？倒是挺合你身。”
“是你殺的他嗎？”吳柏青情不自禁的問道。
“不是，他是探索隊的新成員，在一次探索任務中死亡，是我替他收的屍。”老婆婆側身看了他一眼。
“可以先不要賣掉這套衣服嗎？我今天沒帶夠錢，下回再來買行嗎？”吳柏青看著老婆婆說道。
“可以”老婆婆走回原來的位置上坐下，像一棵把根插入地下的老樹。
吳柏青越走越深了，一路上奇奇怪怪的東西讓他長了不少見識，看過一圈來，他已經能接受那些帶著血腥的東西，就在他為一把糙雜的牙刷停留時，從對面不遠處的攤位上傳來一股極其厭惡卻夾雜著吸引的感覺。
那不是身體或者氣味上的不適，是一種發自內心，從靈魂深處傳來厭惡的感，吳柏青放下手中的東西，向那邊走去。
漆黑的金屬板滿是大戰後留下的傷痕，掌厚的邊上雕刻著紅色的怪鳥，下方是一對亮銀色的金屬輪子，輪子的軸遠看在燃燒，近看卻又不然，整個平板推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
推車後站著的老闆是一個獨臂的男人，他五官模糊，赤裸上身，從胸口向右臂紋著一隻獸，獸有九頭，兩大七小，似狐似狼，大首上下相對，餘者分佈起左右，四爪同虎爪，毛髮茂密，生九尾，如孔雀開屏展在胸前。
而推車上，是一堆奇怪的擺件，石刻的湖中貓頭魚，帶著泥土的獅身豬蹄像，十二指的兩爪豹紋虎……還有些東拼西湊的鐵製武器，一共三十二件，在這些下面還有一個土堆。
令他厭惡的感覺就是從土堆裡傳來，吸引他的是貓頭魚石刻。
“土裡是什麼？”吳柏青看著單臂的男人問道。
“不知道，你可以自已刨開看看。”男人嘴裡咀嚼著草根，毫不在意的說道。
吳柏青一時被男人身上的獸吸引了目光。
“咳咳咳。”男人用力咳嗽了幾聲，獨臂擋在身前。
“小公子，鄙人不賣身。”
吳柏青回過神，他皺著眉，把手伸進土裡，那種厭惡的噁心感越來越強烈，好像伸進土裡的不是手，是嘴。
他摸索了好一陣子，抓到一抹堅硬冰涼，回手拿出一卷暗青色的書簡，書簡極其沉重，非金非石，掏出的那一刻吳柏青就忍不住。
他手一抖，就把書簡扔了出去，胃裡翻江倒海的東西涌了上來，書簡被男人接住，吳柏青在旁邊吐得有些脫力。
男人把玩著書簡，眉頭微動，升起濃厚的興趣，手中這東西可不輕，這小子很可能掏出了個寶貝，但和他卻好像不適配。
他戲謔的看著吳柏青，靜靜的等待。
吳柏青擦了擦嘴，感覺渾身上下都在抗議那書簡。
“這是什麼東西？”
“不清楚。”男人拿在手裡掂了掂。
“每個人從土堆裡翻出來的東西都不一樣，可能是武器也可能是雕塑，但書簡這種東西我也很少見。”他解釋道。
吳柏青弓著身揉了揉肚子，面容痛苦。
“這個雕刻怎麼賣？”吳柏青指著貓頭魚問道。
“不賣錢，換東西。”男人笑了一下，他單手想翻開書簡，但努力半天，書簡像是吸鐵石紋絲不動。
吳柏青伸手抓過石刻，貓頭魚露出半身，帶起湖水的陣陣漣漪，貓頭雕的惟妙惟肖，對稱的鬍鬚，三角耳，魚身上鱗片細密整齊，貓臉上是看透一切嘲諷的笑。
石刻抓在手裡他感到十分滿足，整體帶著淡淡的清涼，吳柏青越看越是喜歡。
“你要換？”男人目光怪異的問。
“嗯，換它要付出些什麼。”吳柏青看著男人目光平靜的道。
“我想想啊，要不，你脖子上的玉佩？”
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吳柏青好幾遍，吳柏青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
他後退了兩步，男人最後抬起頭來目光中閃過一絲瞭然。
“不換。”
“我不強買強賣，一切隨緣。”男人無所謂的笑了笑。
吳柏青隔著衣服摸了摸胸口帶著體溫的硬物，他緩緩起身，準備離開這裡。
“考慮一下吧，你能跟我的石刻有感覺，就證明你身體有問題。貓魚是個很危險的石刻。”
搞不好，你會發瘋亂殺一氣，能從這麼多石刻中一眼相中它，證明你短期內非常危險的。”男人單臂摸了摸光頭正色道。
顯然，他不太想放過這上門的客戶。
吳柏青聽著背後的聲音停下了腳步，攥緊的拳頭鬆了緊緊了松。
“危險？我倒是希望能同你所說如約而至呢。”吳碧看著男人道。
“這個東西能幹什麼？幫我抵擋一次傷害？”
“哈哈哈，抵擋傷害？不不不，我這裡不是那種廉價貨。”男人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那能幹什麼？”吳柏青臉上浮現淡淡的怒氣，語氣不善道。
“它可以幫你從十死無生的絕境中撈取一絲生機，也可以幫你從必將灰暗的命理中向死而生。”男人眼中浮現出狂熱和精明。
“這麼好的東西，你就要一塊玉佩？”吳柏青狐疑道。
這聽起來，好像不是他能買得起的東西。
“哈哈，當然不是絕對的，你會有三次，而且時靈時不靈，有的人買回去一輩子到死都沒觸發過一次，有的人買回去每到生死危機時刻就必會觸發，我倒是希望你是後一種人。”
男人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回道。
吳柏青把玩了片刻，捏著手中的貓雕魚不想放下。
“可以其他的東西交換嗎？我還有別的東西，只不過來的時候沒帶在身上，明天行嗎？”
男人摸著鋥亮的光頭，只是看著吳柏青笑而不語。
靜待了片刻。
“小公子，有時放手也是一種前進的方法，人如果不往前看，莫不是困死在過去當中？”男人靠著石頭坐下，慢悠悠道。
吳柏青猶豫再三，他攥著貓雕魚，有些不捨。
“只有這個石刻不夠。”吳柏青平靜的看著男人回道。
男人挑了挑眉。
“拿出來讓我看一下。”
吳柏青和男人對視著，二人一個猶豫不決，一個態度遊刃有餘，吳彼方緩緩從胸前掏出玉佩。
男人放在手中看了看，玉的正面雕龍紋鳳，背面光滑，中間帶著點點黃。他眸光深邃，瞳孔中有星辰起伏沉滅。
好半晌，男人才回過神來，他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感慨。
“你可以再選一個。”
吳彼方沉默了好久，那玉佩是從他出生就戴在脖子上的，現如今是他少有的能紀念家人的東西。男人也沒有催他，只是捏著玉佩，站在攤前，看著他。
“貓雕魚和書簡。”
“你的身體在接觸到銅簡時很不適吧？從土裡掏出來的不一定適合自已。”
“貓雕和書簡。”
吳柏青倔強道。那書簡給他的感覺很不同，身體裡的血液在他觸碰到書簡時就在沸騰，不管是不是對他有益，他都感覺和書卷有緣。
男人樂呵呵一笑，抬手把玉佩收入懷中，向吳柏青遞過書簡。
“行吧，緣起緣結，你我二人自此兩不相欠。”
他單手置於胸前，身上的獸彷彿活過來一般，仰天咆哮，吳柏青的腦海中響起了九聲重疊的怒吼，世界彷彿在顫抖，恍惚間，他看到書簡和貓雕魚上纏繞的晶瑩絲線斷了。
吳柏青站在攤前呆住了，不知過了多久，男人輕敲板車笑道。
“小公子，天色不早了，不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