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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珩眼簾半垂,目光落在手機上,手指心不在焉地捋著浴袍上的帶子,沒有跟他對視。
“當然可以,”沈雋給他餵了一顆定心丸,“只要你想,任何時候我都在。”
看著他緊繃的肩頸線條明顯放鬆下來,沈雋再次確認了一件事情:路之珩沒有安全感。
很奇怪,兩人把話挑明之前他還能肆無忌憚的撒嬌耍賴,現在卻如此小心翼翼。
“阿珩,看著我。”
路之珩抬起頭,屋內柔和的暖黃色光線在兩人之間暈開,他眼底的忐忑不安顯而易見。
果然如此。
他在害怕什麼?
沈雋認真思索了一下自已最近的言行,找到一個可能的突破口,“那晚太倉促,有些話我可能沒說清楚。”
當時他憂慮路之珩的狀態,又急著表明心意,混亂無序的話憑著一股衝勁溢了出來,朝四面八方覆了一地。
“我是一個成年人,有足夠的判斷能力,我很清楚對你的感情是什麼樣的,”
“我喜歡你,毋庸置疑。”
沈雋將一顆心赤裸裸的攤開給他看。
“這一點,不會為任何外的因內因而改變。”
“但你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然後才是我的愛人。”
“哪怕以後我們成為戀人或是伴侶,你仍有保留個人隱私的權利。”
所以我不會要求你事無鉅細的坦白,而你對我提出任何要求都是合理的。
“有備無患,”沈雋讓他把手機錄音開啟,又重複了一遍,“如果有需要的話,以後你隨時可以用它來駁斥我。”
這是他給路之珩的底氣。
但他確信這個錄音不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
路之珩到的時候,Michaela已經在諮詢室等著他了。
“很抱歉今天來打擾您。”相識一年多,他還是這麼客氣。
“請別這樣說。”
職業性質使然,Michaela幾乎是全年無休,因為時不時會有來訪者向她傾訴或是提問,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手機也不會關機。
節假日接待來訪者更是習以為常。
路之珩透過玻璃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半晌才開口:“一時間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Michaela試著引導他:“最近有發生了什麼事嗎?”
“算是吧,”他把視線收了回來,“我和父母聊了聊。”
昨天,父子兩人進了書房,路之珩開門見山,“我只說三件事。”
路總還在椅子上沒坐穩,就聽見他說:“您之前不是一直想把海外業務交給我嗎,我接了。”
“放心,我不會亂來的,我可以從基層職位做起。”
“嗯?”路總疑惑,“怎麼突然想通了?”
“也沒什麼,就是喜歡的人太優秀,覺得自已不能這麼無所事事下去。”
路之珩把自已的姿態放得很低,“不然配不上他。”
“對了,補充一條,他是個男人。”
“這是第二件。”
他就這麼直截了當地告訴路總,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
“第三件,”不等他回答,路之珩繼續發問,“我聽說,當年您和我媽本來是不打算生下我的。”
“這是真的麼?”
路總還沒從兒子突然出櫃的震驚中緩過來,聽見這句,本能地反駁:“這怎麼可能,當然不是!”
隨即,他眉頭一皺,“你聽誰說的?”
“很多人,”路之珩語氣平淡,像是一點都不在意,“他們都這麼說。”
“這種話你也能信?”
流言蜚語向來傳的飛快,總有些人正事幹不成一件,捕風捉影的本事倒是一流。
“我信不信不重要。”
他只想知道事實如何。
可是路總也明白,他若是不信,就不會來問了。
[爸爸媽媽愛不愛你,你難道感受不到嗎?]
這樣一句話卡在路總喉嚨裡,他卻問不出口。
路之珩出生的時候,剛好是路氏企業規模擴大的關鍵時期,那幾年他忙得腳不沾地,不知不覺間光陰如流水般逝去,回過神來,兒子都已經從牙牙學語的奶娃娃長成了半大的小少年。
他在腦海中仔細搜尋了一遍路之珩六歲以前片段,卻只有幾個零星散落的場景,還模糊不清。
他沉默了。
聽到這裡,Michaela問:“那你母親是如何回答的?”
“我們沒有交流。”
只是他單方面宣洩情緒。
路之珩覺得,如果他從一開始就不被期待,後來也就談不上愛。
等他說完,Michaela照例詢問他的動機,從上次諮詢到現在,中間連一個月都不到,他像是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是有什麼契機嗎?”
“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
諮詢結束後,路之珩留給她一串電話號碼,“我有一件事想拜託您。”
*
上午十一點左右,沈雋收到一條訊息。
阿珩:[沈哥,帶你參觀一下我的密室,來我家一趟怎麼樣?]
路之珩從保險箱裡拿出鑰匙,開啟了琴房的門,距離他上次進入這裡,剛好過去三個月。
他剛掀了防塵罩,拉開窗簾,轉身就見沈雋站在門口,“沈哥來的好快。”
屋裡沒開燈,窗外灰濛濛的天和黯淡的光線毛茸茸地勾勒著路之珩的輪廓,他一步一步朝門口走過來,身形逐漸變得清晰,恍惚間,沈雋覺得自已終於走進了他的心裡。
路之珩順手開了燈,低調典雅的施坦威立在房中央,漆黑琴身泛著柔和的光澤。他彎腰摸了一下沙發,手上有層薄薄的灰。
他嘖了一聲,開玩笑道:“好久沒打掃衛生了,沈哥就站著聽我說吧。”
不想去客廳或是其他地方。
琴房對他的意義不一樣,沈雋對他的意義也不一樣,特殊的地點和特殊的人交匯在一起,共同構造著他的人生。
沈雋沒有異議,事實上,這樣共享秘密的行為讓他覺得自已被接納了,他高興還來不及。
他主動往前邁了一步,和路之珩並肩而立,無聲地表明立場。
“其實也不是什麼悲情故事,”像是為了活躍氣氛,路之珩語調輕快,“一句話就能總結。”
“幼年時期沒有從父母那裡獲得足夠的關注和愛,觸發了自我保護機制,從心理上認定自已不能單獨完成演奏。”
“還有一個附帶的後果,我不太容易跟人建立親密關係,也不太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對我的好。”
所以總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習慣了客氣的跟人保持距離。
他坦誠的陳述事實,將弊端一條條擺在沈雋面前。
“Michaela說我或多或少會有點回避型人格,也就是說,跟我在一起之後,你可能要面對很多麻煩。”
路之珩不想透過賣慘獲取同情,或是道德綁架他,所以他仍在笑,“即使這樣,你也願意嗎?”
“某人是不是忘了他今天早上給我畫的餅?”
沈雋扣住了他的手腕,順勢下滑和他十指相握,絲毫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阿珩,今年春節我有這個機會嗎?]
[當然,除非你先跟我回去見家長。]
他如願以償將人擁入懷中,嗓音含笑:“男朋友,做人不能言而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