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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珩睡了一個下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多。
睡的時間有點長,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睜開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他坐起身,看見陽臺那邊坐著個人影,“沈哥?”
沈雋正側頭看著窗外,聽見動靜,扭過頭來問他,“醒了?”
他帶著一副金絲鏡框的眼鏡,背靠沙發座椅,長腿交疊,上面放了本書。
傍晚時分,夕陽在他臉上照出一道明暗分界線,無端添上一股危險又魅惑的意味。
“要喝水嗎?”
“要。”
沈雋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很隨意地問,“你還記得自己都幹了什麼嗎?”
“咳咳,”路之珩嗆了一下,猶豫著開了口,“我……幹了什麼?”
沈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幫他順氣,“你先自己想想,說不定能想起來。”
“嗯……”路之珩腦袋空空,他努力想了想,“好像記得……沈哥問你是誰?”
“嗯,還有別的嗎?”
還有別的?!
路之珩又仔仔細細搜尋了一遍,實在是沒印象了,“沒了……沈哥,我不會……耍酒瘋了吧?”
沈雋眸光幽深,就知道會是如此。
你沒有耍酒瘋。
你只是耍了個流氓……而已。
路之珩被他看的心裡發毛,他不會真的耍酒瘋了吧?
不能吧。
上次在夏洛克家喝了那麼多約翰先生都說自己很安靜,昨天就喝了三四杯,不至於吧。
但見沈雋這表情,他不免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他不會是把沈雋的家給拆了吧?
路之珩心一橫,拿出了上斷頭臺的架勢,“沈哥,你直說吧,我幹了什麼?”
還有一句他沒說:我當牛做馬補償給你。
“倒也沒有什麼,就是話比較多。”
沈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他。
路之珩若是知道了,多半會覺得給他添了麻煩,不好意思的一邊道謝一邊道歉。
再嚴重一點,他怕是一時半會兒都沒辦法面對自己。
路小少爺好不容易不跟他這麼客氣了,沈雋可不會允許兩人的關係再退回去。
更何況他還要過來練琴,沈雋覺得這件事更重要,今天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他摘了眼鏡隨手放在桌上,眼簾半垂,掩去眸中的情緒。
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翻舊賬。
至於吻,也能討回來。
而且,不止一個。
路之珩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心想自己不過是睡了個午覺而已,怎麼就感覺沈雋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不過,話比較多?
難道他喝完酒激發了話癆的屬性?
“比如?”
他希望沈雋能舉個例子。
“比如,你說要跟我四手聯彈。”
哦。
還好。
還能接受。
“還讓我教你學畫畫。”
這也能接受。
“還叫了好多聲沈老師。”
這……同樣能接受。
沈雋叫了他那麼多聲路老師,他自然也能叫回去。
想到這,路之珩唇角一勾,又喊了他一聲,“沈老師。”
和醉酒時黏黏糊糊的聲線不同,他這會兒可是清醒的很,剛睡醒的嗓音略帶著些啞意,像是涼水裡摻了冰沙,很有顆粒的質感。
清冽的三個字從耳畔掠過,沈雋八風不動,淡定如常,“路同學。”
一字一頓,明明是很正經的稱呼,莫名帶了些繾綣。
路之珩本來是想調侃一下沈雋,看看他會不會害羞,結果卻被他這句“路同學”唸的有些耳熱。
嘖,不愧是沈哥,他竟然不覺得彆扭。
雖然味道不怎麼明顯,但路之珩覺得他有必要回去洗個澡散散酒氣,今天晚上就不練琴了。
安全起見,他沒開車,步行溜達了回去。
沈雋就把人送到門口,也沒多送,天光正亮,離得也近,不會出什麼意外。
*
夜半,沈雋從夢中驚醒,緩了一會兒,他淡定地起身收拾床上的狼藉。
路之珩睡著的這一個下午,他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書。
書倒是一頁一頁往後翻著,字卻是隻從眼前流過而不進心裡。
心不靜,神不寧,眼睛也總是控制不住地往一旁躺著安然入眠的人看去。
唇上的觸感像是被黏上了一樣,始終不曾消散。
嚴格意義上,那都沒法被稱作一個吻。
但偏偏,他忽視不了。
路之珩湊上來時,他說不意外是假的,任他再怎麼有準備,也預料不到會是這麼一出。
小醉鬼後撤時,他還生出一股再把人按回來親的衝動。
沈雋捻著書頁,過往的場景在腦海裡一遍遍重映,情緒隨之一點一滴累積起來。
從他第一次見到路之珩起,到現在兩人相識相熟。
他意識到某些東西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或許,早就不一樣了。
又或許,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從來都沒有變過,只是他沒有意識到。
他花了一個下午把自己的心思理清楚,倒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他只是喜歡上一個人而已。
沈雋覺得頗有些新奇。
中學階段他一心顧著學業和繪畫,進入大學之後更是忙的不可開交,工作步入正軌之後他倒是有了大把空閒時間,卻也沒有生出戀愛的心思。
並非無人向他示好,尤其是來了國外之後,各色男女都有。
心絃卻始終不曾為誰撥動過。
直到遇見路之珩。
二十六年來頭一回喜歡上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覺得他哪哪都好,沒有一處不合自己的心意。
心生歡喜,情難自已。
所以,於他而言,這場綺麗的夢也不過是把這個認知加深了而已。
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還要看看路之珩怎麼想。
萬一路小少爺不能接受……
他自是不能強求。
沈雋閉了閉眼,他不太願意往這個方向想。
沒人希望自己的喜歡剛冒個頭就夭折。
不過,當務之急是幫路之珩把他問題解決掉,不然,他也不會有心情想別的事情。
他倒是想把自己的一腔情意向對方訴說,只是,現在這種情況……
若是現在貿然挑明,怕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他早就過了憑著滿腔熱忱往前衝的年紀了,沈雋由衷感謝前些年的磨礪,讓他有耐心了許多。
一步一步理清楚之後,他告訴自己,慢慢來,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