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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時衍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兒，不甚在意地抬手擦掉，“剛見面就動這麼大肝火啊，大哥。”
細聽就會發現，這聲大哥叫得，並不誠心。
一如兩年前。
顧時硯彎腰把外套撿起來，隨手搭在沙發扶手上，扯鬆了些領帶，把裡面襯衫的袖釦也解開兩顆，袖子半挽。
看也不看他，抬腳往院子裡走，“出去說。”
顧時衍挑了下眉，把外套脫下，跟著出去。
風吹得院子裡的樹葉沙沙作響，月光灑下，依稀可見地上的人影。
兩個人身量差不多，視線平齊，顧時衍嘴角的笑有些漫不經心，“看來大哥看見我回來有些失望啊。”
一聲“確實。”落下，看不清是誰先動的手，不久之後聽見有人喊了一句，“外面打起來了！”
其實說是互毆來得準確一些，如果不是下手的力道重一些，出手更有章法一些，一來一回的，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不過幾個回合，兩個人身上都掛了不同程度的彩，顧時衍的傷多集中在臉部，看起來傷得更重，更明顯一些。
他喘著氣，笑得沒心沒肺，“大哥，都說打人不打臉，讓你打了這麼幾下，總該換換地方。”
話沒說完，顧時硯冷沉的聲音跟著拳頭一道砸下，“廢什麼話。”
兩人打得難捨難分，從臺階下打到水池邊，誰也不肯讓誰。
打鬥聲中，不時有說話聲混著喘息聲傳出來。
“不是挺能耐，還回來幹什麼？”
“怎麼，大哥是怕我回來跟你搶東西啊？”
“呵，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當然比不上大哥的手段。”顧時衍堪堪躲開往他右邊臉掄過來的一拳，還有心思調笑，“打個商量唄，你停手，我認輸。”
“……”
兩個人最後打紅了眼，壓根停不下來，最後還是顧朝安發話，“行了，都給我進來！”
兩個人才堪堪收了手。
為免讓人看笑話，一早就屏退了傭人。
“兩兄弟一見面就打架，像什麼樣子！”
顧朝安各自訓斥了幾句之後，顧時硯直接拿著外套上樓。
他們之間的恩怨已了，沒心思留在這兒聽他們鬧騰。
顧朝安又板著臉看向他這個小兒子，“既然沒事，為什麼不回家，連個訊息也沒有，知不知道家裡人都在替你擔心！”
顧時衍輕嗤一聲，“得，打住，這話說出來您自個兒信嗎。”
恍惚間，好像他又回到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語氣裡都是不屑。
“行了，我回來也不為別的。”他視線在客廳裡巡了一圈，落在那個小包子身上，最後看向木婉，“聊聊？”
其他人很快散了，客廳裡只留下了她跟顧時衍，氣氛突然陷入一陣沉默。
顧時衍一支菸抽完，慢悠悠走到她面前，“為什麼選擇把他生下來？”
木婉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當時有那麼幾分原因，是她對於顧時硯，悲哀莫於心死，如果沒有這層原因，這個孩子，大概不會留下來吧。
她不回答，也在顧時衍的意料之中，“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這事兒是我對不住你，你還年輕，不用被這小鬼拘著，我這兩年也賺了點錢，養個小孩總不是什麼問題。”
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又終究沒開口。
話裡話外，他都好像是在為她考慮，不用顧忌孩子，放心去過自己的生活，卻又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你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
她一個愣神的功夫，顧時衍已經轉身離開了，背影很快消失在這片夜色裡。
……
二樓，
顧時硯不常在老宅留宿，今天實在是折騰得慌，就留下了。
“篤篤”
周美蓉拿著藥箱進來。
他臉上也不可避免的受了點傷，尤其是嘴角這塊兒，雖然不見血，卻有一塊小面積的淤青。
周美蓉年輕的時候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嫁到顧家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兒，沒幹過這活兒，下手拿不住輕重。
顧時硯覺得小題大做，但周美蓉說什麼也要讓他把藥擦了。
一邊埋怨，“怎麼說他也叫你一聲大哥，下手也太重了。”
顧時硯後頸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下眼瞼有淡淡的倦色，“我下手也沒怎麼留情。”
周美蓉選擇性忽視了這句話，又塗了幾下，把藥箱收好，“你說他既然還活著，怎麼早不回來，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想到什麼，鄭重叮囑他，“時硯，你別忘了，他也上了顧家的族譜，顧家的家產就有他一份，你可要小心點，給他點錢什麼的倒不要緊，但是公司你可要牢牢守住了。”
顧時硯被唸叨得腦殼嗡嗡地疼，耐著性子，“您放心，他對家裡的公司沒興趣。”
周美蓉覺得他心放得太寬了，“這可說不準，就算他以前沒這心思，在外面混了幾年，不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心思有沒有變，很難說。”
顧時硯揉捏了兩下眉骨，坐起來，燈光在他五官上打上一層光暈，褪去了凌厲添了幾分倦懶，“這麼跟您說，當初顧時衍同意回到顧家，是因為一個人。”
他冷不丁提到這件事，周美蓉心思一下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她是在顧時硯讀初中的時候，知道顧朝安外面有了人，兩個人還生下了孩子，顧朝安噁心到把兩個孩子的名字都取得很像，一個硯字，一個衍字。
他還指望著一個私生子跟她的兒子稱兄道弟嗎？
顧時硯自小長得就像顧朝安，那個孩子更像，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被她發現之後，顧朝安跟她攤牌，要把這個孩子接回顧家。
最後沒被接回來，卻不是因為周美蓉的極力反對，而是因為顧時衍自己死活不同意，十二三歲的孩子，憤怒地衝他們吼，寧肯吃糠咽菜，也絕不寄人籬下，最後不了了之。
她當時為此還高看了這孩子一眼。
直到顧時硯快要大學畢業的時候，有一天，顧朝安把顧時衍帶了回來，瞞著她，給他上了族譜。
從這天開始，直到現在，兩人之間的夫妻關係一直都是名存實亡，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周美蓉覺得，顧時衍突然鬆口回到顧家，不過是因為長大了，知道了權勢和金錢是多大的誘惑，貪圖顧家的地位而已。
現在顧時硯說，是因為一個人。
問他是誰，顧時硯沒有回答，咬了根菸在嘴裡，表情隱在燈光的陰影下，不甚明朗。
周美蓉猜了個名字，“難道是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