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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府。
已然入春,不過空氣還是有些微冷。庭院中的老樹上已經有了長新芽的跡象,城內小酒館也還未打烊,入夜便有萬家燈火城四畔的熱鬧。
“阿家,”女孩站在萱堂外,雖然裹著輕裘大衣,卻還是凍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女孩的臉龐很是稚嫩,五官清秀,看上去也不過八九歲的樣子。只不過在窗外許是站久了,女孩的嘴唇被初春的冷凍得有些微微發紫。
門外絲絲涼風,堂內卻有燈火的氣息。這極端的分化襯托得門外的少女更加單薄。
“夫人,”站在徐氏榻前侍女有些不忍心了,“外面凍,要不夫人還是先將小娘子請進來?”
床榻前的婦人半閉著眼,長指甲在茶桌上不停敲擊,“不必了,讓她站著。這點委屈都受不了,也不要丟我們姜家的臉。”
燭光照在徐氏的臉上,映出了她眼中的隱隱淚光。
“我自是知曉,阿潯捨不得她的兄長。只是如今天下並不安定,朝廷急需人才也是必然的。”徐氏臉色沉了沉,將自已剛剛柔軟的情緒拉回,“今夜就讓她在外面站著,以免往後不知道什麼叫做苦頭。”
侍女推開門,走出來,恭敬地朝少女行了個禮,“小娘子,您別在外面站著了,請早些回去休息罷,您要是凍著了,夫人會心疼的。”
少女眼裡早已浸滿了淚水,一瞬間,所有的情緒爆發出來,“阿家,女兒當真是捨不得阿兄,阿家為何不再勸勸?難道阿家就捨得了?”
這幾句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劍插進徐氏的胸膛。
她又怎會捨得?煜兒不在,日子當真是不好過。何況煜兒也是她親生的骨肉,要是出了什麼意外……
只是她心裡清楚,兒子是一腔忠勇,從未遜於那些征戰四方的大將軍。他是心懷大志之人,飛出去的,是攔不住的。
今夜突然就下起了小雪,摻雜著小雨點,直到熹微的晨光照進房舍。
平城離定州路程並不短,快馬加鞭也要走上好幾日。
姜煜一行人剛到平城的城門外。城門不似以往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反倒是一片寂靜。在這空曠的城門外,沒了喧囂的人群,更顯得遼闊無垠。
他掀開車簾,正準備找城門校尉問問情況,就見城內隱約有人馬朝這邊來。
那邊的人馬已經走近了,姜煜急忙命令車伕停車,下車去看。
與領頭那一人碰面,那少年也躍下馬,對姜煜拱手道:“姜大人,有失遠迎。”
那少年看上去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稚嫩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眼眸天真中透著深邃,倒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年少輕狂與傲氣。
一眼便知此人是聖上的養子,謝謙。
謝謙是真正的年輕有為,如今十四五歲的年紀,已然能幫聖上處理不少軍務。
“謝大人。”姜煜向謝謙行禮,“請問謝大人,平城內可有何事?”
“並無大事,”謝謙頓了頓,“只是如今劉宋北伐,朝堂急需人才。聖上以河南四鎮戍兵人少,命各鎮悉收眾北渡,於是虎牢、滑臺、碻磝盡落於手。如今進屯靈昌津列守南岸,司、兗二州都在我們控制之下。”
“姜大人此次回平城,聖上尤為高興。願遣冠軍將軍安頡督領諸軍南伐。”
謝謙說完,向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將軍登輿,由我護送您去平城卓府。”便先拍馬走在前面。
姜煜轍望著謝謙的背影,高昂挺拔,瀟灑堅毅,不禁使卓召轍一怔,心中極為感觸。謝謝謙比他還小個三四歲,卻已有如此功名和骨氣。
回到平城中的姜府中。這裡是平城,府邸自然都是寬敞許多。可又覺得空曠,覺得少了些什麼。
姜煜喚來身邊的侍衛,“與我母親通訊。此次南征,不知一去是多久。需向母親訴說情況。另外,阿潯也到了讀書的年紀了。告知父親,儘快為她找好的先生。若是阿潯自已不願去,可邀鄰里玩伴一起。”
他們有一腔熱血,願為國效力,只是有時肯定會放不下定州姜府中的親人。
提筆,在紙上書信一封,寄往定州。
定州,卓府。
姜河左手撐著頭,右手拿著書信,皺了皺眉。他知兒子此去良久,卻未曾料得不知歸期。他不在,日子自是不會特別安生。
另外,阿潯現在情緒不穩定,玩性也大。要讓她靜下心來讀書近乎是不可能。只是與阿潯交好的魏家姐姐,玩性也甚是大,她倆一同,是真的會鬧事。
“把潯兒叫來。”姜河吩咐道。
“是。”院中的奴婢答道。
“小娘子,”阿凩來到姜潯的閨房,“老爺叫您。”
姜潯此時正在半趴在桌子上,仔細地研究著桌上一塊被她雕刻得不成樣子的石頭。
“去去去,沒看到在忙嗎。”姜潯揮了揮手,“別打擾我得會兒沒思路了。”
阿凩忍不住一笑,“小娘子,您這樣毫無頭緒地研究是沒有什麼用的。老爺叫您去,也正是商討小娘子讀書的事。您若是喜歡雕刻,有先生教,不是來的更快些?”
“我不讀書。”姜潯還是盯著手裡的小石雕,“阿凩,你快些去告訴父親,我沒興趣讀書的。”
“小娘子,老爺說讓您同魏家姐姐一起。”阿凩掩面輕笑。
姜潯頓時停下手上的事,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阿凩。
魏祈安是她目前在定州最好的玩伴,性格相投趣味也相投,說不定還能一同研究石雕。
“好好好我知道了,”姜潯轉過頭,又開始擺弄手裡的玩意兒,“阿凩你去告訴父親吧,我沒什麼意見的。”
定州書院在一個離姜府並不遠的地方,穿過憶柳街就是了。他們在那個臨近園林並且晨間可以聽見鳥聲的書院裡成長。
熹微的光照進書院,鳥兒偶爾從旁邊園林飛過,園林裡還偶爾能聽到細細水流的聲音。齊整的讀書聲從書院傳出,透露著少年們的氣息。
陽光正好,照在少女的臉龐,為認真看書文靜少女多添了一絲柔和。
姜潯雙膝微屈膝,點頭,“在先生的課上談論別的事情,是我們的不對,召南迴去自當將《勸學》謄五遍。”
“阿潯,”司子嵐皺眉,小聲喊了她一句,然後轉過頭,對著宋先生道,“師家,全程都是子嵐在談其他事情,不關阿潯的事,還請師家不要責罰阿潯。”
姜潯扯了扯司子嵐的衣袖,低聲道,“不就五遍,我可以的。”
回到姜府,姜潯先去了萱堂。
近日天氣已入盛春,庭院中新葉滿枝頭,寬敞的府邸佈滿春意。穿過萱堂前的走廊,阿潯朝隨行的婢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同母親一講。
“夫人,小娘子來了。”婢女沁安身子前傾,靠近門,喊道。
“進來吧。”裡面傳來徐氏有些虛弱且伴隨著輕微的咳嗽聲卻又不失威嚴的聲音。
姜潯推門走進,望向半臥在床榻上的徐氏,放輕腳步。
母親重病後,她更是知道,要學會自已扛起事情,不能讓母親操心。
“阿家,近日可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姜潯坐在床邊,握著母親的手。
母親病重以來,萱堂都清冷了許多,少了些人的氣息。
徐氏看著她,將眼裡的慈愛微微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威嚴和隱隱透著的欣慰。
“阿潯,娘沒事,倒是你,娘沒法日日照顧你,你可將自已照顧好了?這幾日在書院,可有將書中的內容牢記於心?”
姜潯點了點頭,從婢女手中接過熬好的藥,攪了攪,吹了吹,用藥碗墊著勺子送到母親跟前。
看望完母親,阿潯方才想起自已的《勸學》還未曾動筆。
姜潯叫了兩名婢女,陪同到書院旁邊的園林去寫字。憶柳園畢竟是在書院旁,環境幽靜,聞著草木沁人的氣息,坐在亭中聽著四周的流水聲,確實能使人靜下心來。
少女端坐在亭子中央,靜謐而又美好。清秀的五官像是已然融入到這景色當中去,成了畫中之景。
只是這片刻的寂靜被清亮的聲音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