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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井儀者,四矢貫侯,如井之容儀也。
《賈公彥•疏》
齊晟和齊晁都收到潁府來信。
他們也是歸心似箭,可是齊晁還是想爭個第一名。
井儀是四箭四角湊出一個口字,就是一定要特別好看,前兩箭基調定好了,後面就調整一下,是準確度也是好看的樣子。
齊晁最是精通此道。
這一次,卻是廖中石奪魁。
過往,廖握瑜低調,廖中石是次子又跟著二公子,他從來不爭不搶,這次一顯山露水,眾人都算是驚詫。
趙舷細想一下,也就習慣了,畢竟廖握瑜考功名時都是隱藏實力的人,他身邊的人多數也是這個狀態。
廖中石是為自已的家族爭一口氣。
齊晁被驚到了,他都沒保住第二名,只拿到一個第三名。
廖中石和齊晁以外,其他三個進入五甲的人都是縣府的少爺。
這五場比試中,只有襄尺比試一些人缺席不參賽了,還有第一場比試插進兩個侯府公子不算公平,第二場比試是有些人膽怯自已放棄了,真的比試起來,也都是中上游一個水準的,略微也有些很出色的。
公平在森嚴的等級下算是得到了一定的保障,已經算是公道了。
廖刺史又趕著去民間會場主持結束儀典。
他帶著廖懷瑾等一眾人快馬離開了會場。
齊晟和齊晁也叩別清河郡夫人,郡夫人親自送到了路口。
悅娘子聽到城中探子彙報,並沒有魚徵回的身影,而他的馬闖城門樓,被城門樓軍士扣下來了。
悅娘子便下令法曹配合,以大食國細作之名全城大搜捕。
悅娘子的人也跟著一起有所動作。
悅娘子的人果然發現了那個倉庫。
悅娘子發現了帶走刺史府官印的商路圖。
廖斌、廖懷瑾和廖握瑜都被問詢。
父子三人都坐在矮凳子上面。
清河郡夫人主審,悅娘子從旁協助,毛陳安將軍和陳曉菁母子一起聽審。
廖握瑜看過那商路圖,“這是舊圖,是三年半以前的圖,新圖應該有潁府新開的水路,這還是閉塞河道圖,水路未通,三年前團圓節水路通了,這商路圖便更改了,而且商路圖沒有詳細地形,那個將軍會求商路圖,我倒是覺得有不軌商人。”
悅娘子仔細對照,發現那圖果然是舊圖。
刺史府文書記檔也被調出,五年以前邊州兩家大銀號曾經為了運銀安全借閱過商路圖。
那兩家大銀號後來併入官銀號,是曾經的盧家銀號。
盧錫於是也到堂了。
盧錫就跪坐在廖刺史身後。
盧錫申辯,“此官印是真的。”
陳曉菁也說,“朝內官印不容易仿造吧!”
廖懷瑾說,“舅奶奶原來一點也不維護我們廖家,我們廖家的供養只出了叛逆,想來以後也不必了。”
廖懷瑾是想和陳曉菁母子徹底撕破臉皮。
廖握瑜說,“銀號印鑑也工藝繁瑣,聽說盧家老銀號的老印鑑師日前故去了,家父的官印因為他勤勞公事早已經磨損嚴重,這商路圖是舊圖可卻是新官印一般清晰。”
悅娘子又對照了一下商路圖上的官印,果然是新印。
廖懷瑾又說,“我剛剛看過那個被發現的倉庫裡所有登記品,北國的東西我都不懂,可是這裡面有個鼻菸壺,那天我見盧天安也有一個,內側有名字的,如果砸開是盧天遊的名字,盧天遊又秘密來到邊州有所籌謀,我倒是覺得我們廖家滿門都可以死,但是我們做鬼也不會放過盧氏。”
清河郡夫人用她的紫檀柺杖敲碎了那個鼻菸壺。
眾人見御賜聖物,便都跪下來了。
悅娘子看著鼻菸壺內側盧天遊的名字,當場要把盧錫下獄。
盧錫正要申辯。
眾人都已經站起來了,廖懷瑾又跪下來了。
廖懷瑾說,“郡夫人郡安,李躍山戶籍在我刺史府,乃我刺史府文書,此番叛主告主賣主求榮,依隆朝律該打一百殺威棒,不在軍中,就改判股杖一百。”
廖斌和廖握瑜也跟著跪下來了。
清河郡夫人無奈,她敢判也能判,她可是天子光明正大的特使,又是天子親近的乳母。
清河郡夫人本來還在猶豫,陳曉菁沒攔住,李躍山於是自辯,“屬下是被人迷惑,只為了朝廷公義,請郡夫人明察,況且躍山是受皇命……”
悅娘子打斷了,“叛主就是叛主,父子都有親親相隱,以奴告主不坐實要杖一百,下告上不坐實是要杖八十,此乃朝廷規制,請大傅姆下令行刑。”
清河郡夫人便下令將李躍山股杖一百。
李躍山便被拖下去了。
李躍山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廖斌又是一叩首,悅娘子馬上站起來了。
廖家兄弟也是以頭叩地。
廖斌說,“孔子說,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煩請舅夫人搬出刺史府,刺史府不容外客。”
悅娘子大抵拿陳曉菁還有用處,便說,“李夫人通藥理,先跟在我身邊聽用,一切大事安置以後,再在城中置買宅院。”
陳曉菁跪謝悅娘子。
盧錫也就趁機諫言,“商路圖一事,刺史府與盧氏各有嫌疑,城中正在搜捕大食奸細,廖刺史又趕反正的李夫人出府,恐怕就是刺史府窩藏大食奸細吧!老夫以祖皇帝親筆官商之首諭書擔保,請郡夫人下令搜捕刺史府。”
清河郡夫人不發話算是明確拒絕了。
廖家三父子又一起站起來了。
悅娘子其實很心動,可是她第一沒有下令許可權,第二如果搜捕無結果這個後果不是她可以承擔的。
這個時候,在軍中的常內侍趕到了。
常內侍收了盧氏一千兩黃金,想著離宮別聖也會衣食無憂的。
常內侍當即拍板,“我接了盧大賈的狀紙,即刻讓隨我而來的中州軍士搜查刺史府,一切後果由我負責。”
廖家三父子又坐下來了。
清河郡夫人都有些擔憂,可是廖斌和廖懷瑾都相信廖握瑜是有底線的,他們就連半分擔憂都沒有。
悅娘子也就知道這次搜查除了徹底得罪刺史府,他們將什麼也得不到。
刺史府西院被翻了個底朝天,廖中石還不怕事大,把雜物房裡的研究火藥全都點了,西院所有的東西都砸壞了,又爆炸又著火了,倒是無人受傷。
刺史府祠堂最完好,有祖皇帝弓箭,又是滿牆的聖旨還有那麼多位先刺史的牌位,那個人都知道害怕。
其次是,廖家夫婦的房間,廖夫人一堆太后御賜的物件,都得輕拿輕放,後來還有個軍士被嚇哭了,他失手摔了御賜的花瓶。
廖家的朝廷暗探雜物房的董大帶路把刺史府裡裡外外搜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但是刺史府有三處著火了,廖夫人帶著所有的僕從都在門口聚集,他們後來搜的是一座無人的府邸。
這場搜查前後一共三個時辰,刺史府卻花了兩個月來整理。
火是兩刻鐘以後滅的。
廖家所有人包括廖夫人都脫衣服接受了檢查。
廖夫人更是被煙燻的黑漆漆的臉蓬頭垢面都去到堂上,聲淚俱下地向清河郡夫人告狀。
軍士摔壞了先皇后御賜的花瓶。
軍士闖進祠堂冒犯了祖皇帝的英靈。
軍士燒燬了刺史府的西院。
……
常內侍他也有點站不住了,清河郡夫人大喝一聲,“這些都夠了。”
清河郡夫人收走了盧錫的祖皇帝題字。
盧錫被下獄。
廖斌和廖握瑜去到州衙後堂暫住。
清河郡夫人帶著廖夫人和廖握瑜去戍樓小住。
廖家僕從開始收拾整理刺史府。
夜晚,中州天子書房墨趣園內燈火通明。
李太后於是帶著李尚宮提了燉湯去了墨趣園。
李太后已經許久不去朝陽殿了,她覺得天子親政後,上朝是天子的工作。
李太后也從來不去天子生活起居以及處理政務的春暉宮。
墨趣園在御花園的西南角,有山林湖景,原是個戲臺,天子年幼時唯一一次被先帝褒獎就是在趣園為他擺戲慶祝他在諸皇子中文試第一,後來天子把趣園更名墨趣園改做天子的小書房。
嬪妃偶爾會到春暉宮侍墨,可是就連皇后都沒有進過墨趣園。
春暉宮右側是皇后住所春明宮。
春暉宮左後側是太后住所春禧宮。
朝陽殿和春暉宮在主中軸線上,朝陽殿在前,春暉宮在後面,而御花園在春明宮後面,過了御花園就是嬪妃宮殿。
四妃住正殿側殿住小嬪妃,九嬪住高臺,其餘御妻閣與樓皆可,一座小殿一主閣兩小樓。
從春禧宮去御花園要過小橋,夜晚提燈過橋別有韻味。
內侍高聲唱和太后到的時候,天子正失神地軒窗外面的假山流水,還沒回過神來,李尚宮就扶著太后進來了。
太后在側面軟塌上的主位坐下來了,天子過來行禮又被李尚宮扶起來,他便在軟塌次座上陪坐著,李尚宮趕忙把肉燉參湯擺在天子面前。
天子忌憚李太后,可是李太后自從還政以後就再也不過問政事也不踏足春暉宮,她和天子不算親近,倒也不裝得親近。
李太后在各州縣還有些影響力,但是國事家情她很有分寸,她拿捏的東西不放是因為她需要一份痛快,她被託孤穩定朝堂安寧後宮是費了大力氣的。
李太后要保護隴右李族,退下一線也想痛痛快快地安享晚年。
李太后也不過46歲。
隴右李氏家族是大世家,到底也不能被怎樣,真的分崩離析肯定也是內部腐朽外部強權。
所以,太后只求自已痛快,倒是她做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
天子忌憚太后一部分,妒忌太后一大部分。
天子問,“ 小娘娘怎麼過來了?”
天子稱逝去的先皇后大娘娘,稱李太后小娘娘,叫先賢妃母親,喊生母阿母,親切地拉著清河郡夫人的手柔聲細語一句大傅姆。
這四個孃親,養恩生恩教導之恩輔佐之恩,只有養他的大傅姆和他親近,其他的疼他愛他教導他都沒有非要和他裝親近,都不算欺負他。
李太后說,“吾收到邊州廖刺史夫人的家書,常內侍闖進刺史府搜捕大食國奸細,奸細沒找到,砸了吾御賜的花瓶,燒了房子,把所有東西弄得一團亂就算了,還冒犯先靈,居然還讓刺史府男男女女分開脫衣服檢查,吾家大侄女和吾哭訴但求處置不再受辱。”
天子喝了半碗湯,“小娘娘勿憂,朕明日傳書讓大傅姆持節下賜刺史府三千兩銀子盡心安撫。”
李太后問,“皇帝可知,一兩金子折價多少白銀?”
天子回答,“一般是8~11兩白銀,現在能換9兩白銀。”
李太后說,“吾侄女的家書夾了一份外侄孫的手書,說是常內侍今天午後,透過弟弟常勇的名字往官銀號存入一千兩黃金,然後去軍中主理事務的常內侍主持搜查了刺史府。”
天子說,“小娘娘看笑話了。”
李太后便下了軟塌,“吾回去了,皇帝早點休息,吾與皇帝一樣,但求西北邊境安寧,西南太亂,東南又是沿海,只有東北平和就太難了。”
李尚宮就扶著李太后離開了。
天子一直看著,直到再也看不見琉璃花燈的任何亮光。
天子還是沒有做好決定。
而邊州戍樓內獄,陳曉菁花銀子進去見了盧錫。
廖夫人卻帶著清河郡夫人去探望受了杖刑高熱昏迷的李躍山,又吩咐醫官細心照顧。
郡夫人沒有看到陳曉菁,更是怒火中燒。
此時,陳曉菁披著斗篷進到盧錫的牢房。
陳曉菁給盧錫帶了吃食,“錫公,城內沒有魚徵回的蹤影,廖家主理邊州數代,戶籍管理極為嚴苛,各處里正以及戶曹小吏帶著軍士把城內翻了個底朝天,不說找到人,連點訊息都沒有,還有業已封山了也搜山了,山中所有山洞都找過了,確實沒人。”
盧錫說,“天遊租的倉庫太好了,魚徵回去改商路圖加深官印痕跡都沒有人察覺,他一定還在城中,我的貼身管事告訴我,對面練兵只看到齊辛沒有人見到魚徵回,天子明日會傳信過來,他如果還沒拿定主意,明天晚上就是關鍵,因為後日中午秘密談判就要結束了,我們要讓天子做有利於我們的決定,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找到魚徵回。”
陳曉菁說,“錫公,城那麼大,找人談何容易,他又藏的那麼深。”
盧錫冷靜下來,喝了一杯溫熱水酒,“魚徵回應該藏在戍樓。”
陳曉菁也有同感,“刺史府鬧成那樣,我有感覺,搜查戍樓如果也沒有結果,清河郡夫人馬上會開刀殺人,最重要的還是天子明天的聖諭。”
盧錫和陳曉菁在等天子頂住壓力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悅娘子見郡夫人有咳疾,奉上湯藥侍疾。
郡夫人問,“陳曉菁呢?”
“她去照顧李躍山了。”
“我和廖夫人去看李躍山,他床前無人,恐怕陳曉菁這個月字號暗探去內獄了吧!”
“大傅姆,陳曉菁有她的職責。”
“醫官和藥都是我送去的,她至少是個母親。”
悅娘子被郡夫人請出門了。
悅娘子回到房間,陳曉菁也回到了,她聲聲句句還是找到魚徵回,悅娘子都懶得問她一句關於李躍山的問題。
第二天一早,天子的信件來了。
常內侍由他帶來的衛士押解回中州,抄沒常家所有家資,常家上下七十三口流放廣元州瓊崖臺。
常內侍回中州交由京畿處置。
常內侍於是心死如灰。
天子賜銀五千兩,貢品花瓶一對安撫廖刺史一家。
廖夫人得整套金、銀和寶石首飾各一套。
廖刺史得貢品文房四寶一套。
廖懷瑾私人得金五百兩,廖握瑜私人得金三百兩。
盧錫先行關押,同清河郡夫人一起返回中州。
聖恩浩蕩,臣民同沐。
陳曉菁便熬製湯藥給李躍山送過去,李躍山雙腿股骨已經壞死,他已經是半個廢人,整個屁股都已經爛掉了。
陳曉菁喂的湯藥不過是讓李躍山沒有痛苦然後早點死去。
李躍山喝了湯藥果然恢復了神智。
廖夫人卻帶著廖握瑜推開房門,陳曉菁便被廖夫人打了一個耳光,又打了一個耳光,“這是你害死我們李家兩個男人,我賞給你的兩個教訓。”
廖夫人又對李躍山說,“這藥讓人清醒又沒有痛苦,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會沒命了,你父親為了你的前程辭任王府職位,你居然被一個快意堂的探子哄騙做了鬼,現在還要做死鬼,你自已去地底下向你父親陳情吧!我已經為你置辦了一副棺木,不會太薄的。”
李躍山忽然很疼,疼得入骨入肺。
陳曉菁還是那樣的無情,看著李躍山沒有一絲波瀾。
李躍山說,“我詛咒你所願不成。”
他就閉上眼睛開始等待死亡的到來。
廖家母子走後,陳曉菁也離開了,她其實對李躍山還是有感情的,但是相伴的情誼多數是為了排解寂寞,如今她又有了出頭的機會,無論何時,她都選擇自已無所不用其極而不是去依靠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她都看不起的男人。
李躍山死去以後,陳曉菁在悅娘子面前痛哭流涕,說服她暗暗排查了一遍戍樓,她還是一無所獲。
她不得不又去內獄見了盧錫。
這次,陳曉菁在悅娘子又被郡夫人趕出來的時候,帶著悅娘子闖進郡夫人的房間。
郡夫人房內果然有個身穿黑斗篷的人,陳曉菁非要揭下斗篷。
斗篷人不是魚徵回,而是一個臉上畫滿紋路的人。
郡夫人說,“我傳書官你們也查了,還要搜尋一遍房間嗎?”
郡夫人十分生氣。
悅娘子正要道歉,衛士來傳話,“假山上發現神秘影子。”
悅娘子便匆匆帶著陳曉菁去往假山涼亭。
悅娘子射偏了一箭。
陳曉菁奪過弓箭,先對著額頭來了一箭,又是三箭齊發,這是她的特殊井儀射藝,額頭被一箭貫穿,身上有呈三角的三箭。
悅娘子一把打落陳曉菁的弓箭,“天子不欲殺人。”
陳曉菁倒是不後悔的樣子。
毛將軍的偏將隨後來報,“廖二公子頭顱被一箭貫穿,昏迷前只說了一個盧字,他的伴讀書童擋在他身前,為了擋了三箭,三箭正中心臟,人已經沒了,手中拽有盧氏家主印,似乎是盧家傳信讓他們來假山找一封自白書,自白書找到了,是阿蘭香告發盧天遊和陳曉菁勾結陷害魚將軍和廖二公子的過程,李躍山還想取代二公子的地位,成為刺史府公子,有盧氏家主印為證。”
清河郡夫人和廖夫人一起趕過來,廖夫人暈死過去了。
一個時辰後,衛士來報,城門樓被大食國小隊開啟缺口,城中剛剛有人從城門出去了。
毛陳安將軍調派主要兵力過來戍樓,因為有人在戍樓兵營點燃求救訊號,城門樓的偏將也看到了刺史府的求救訊號,城門樓空虛,加上苦守兩日沒有成果,鬆懈了。
悅娘子又沒讓毛陳安將軍和偏將立刻返回,被人鑽了空子。
再回去,城門樓和軍營風平浪靜了。
悅娘子大感不妙,只能暗夜傳書給天子。
陳曉菁也被下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