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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時至傍晚,離敬方才從朝中請命歸來。
陛下已從昏迷中甦醒,因著他母親榮安長公主的關係,也允了他自請為帥,征戰邊關。
明旨與兵符將在晚些時候一併送來,而他則需在三日之內,整軍出發。
因著昨夜與舒奕在蜀王府商議,通宵熬了一宿,今日又早起上朝,離敬到此時尚未闔過眼,眸底浮蕩著淡淡的紅暈。
在回長璃閣前,他先同父親去了一趟書房。
昌平侯當年實也是驚才絕豔的人物,不然也不會被長公主相中,只是尚主後便收斂了鋒芒。
昌平侯院中的書閣裡,也盡是孤本的兵書藏卷。
否則也不會養出離敬這樣的三元之才。
這次他的小兒子不再低調行事,勇於承擔起重任,他也百感交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金鱗亦非池中之物,總有遨遊之時,譬如當下。
他身居兵部,手上還有些昔日的人脈,這次便是要一併交付與離敬調遣。
父子兩人在書房中交代完畢,離敬便急匆匆往長璃閣而去。
雖說少章回來報過平安,但他還是怕鍾思儀會擔心他。
可臨近房門之時,他想起自己眼下的狀態,便又緩下了步子。
他抬手在臉上使勁揉了揉,叫自己疲憊肅穆的神色看起來柔和了些,這才上前推開了房門。
鍾思儀正站在窗前,怔怔看著外頭的一株杏樹發呆。
如今已是春日,正是杏花花繁姿嬌之時。
若是往日裡,她早該惦記將這胭脂萬點的朵朵豔紅收取了,留做它用。
可今日她盯著枝頭搖曳的花苞,心緒煩亂,腦子裡竟一片空白。
少章午時回來報信時說過的話一直在她腦中縈繞不休。
反覆晃盪著一句話——離敬要出征奔赴北地了……
她心裡亂得很。
明明初嫁之時,她還想著有朝一日與他和離,然後離開這超卓院,不再被對他的一腔情意所困擾。
他如何都與自己無甚干係,可這會兒心裡為何如此慌張?
是因為她知曉前世時那場戰役打得有多艱難,傷亡有多慘烈的緣故麼。
畢竟是一條鮮活的性命,明知是死局終究會於心不忍。
可是今生與前世明顯不同了,裕王不曾前去北地,卻換成了離敬,那離敬……
會跟前世的裕王一樣的下場嗎?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鍾思儀慌忙搖了搖頭,想要把這個念頭排斥掉。
離敬與裕王不同,他性子沉穩隱忍,又擅權衡應變,溝壑藏胸諱之莫深,絕不會跟前世的裕王一樣死在戰場之上的!
可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萬一他遭了暗算,萬一——
鍾思儀覺得腦門有點脹疼,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臉。
忽而身子一暖,她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離敬擔憂的看著她的神色,溫然道。
“累了?怎麼不早點休息?”
他還沒有想好如何跟鍾思儀提起要走的事兒。
冷不丁聽見鍾思儀道。
“你別去好不好?”
他微微一愣,第一反應是少章這嘴,可真不牢靠。
“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也好,免得他再開口解釋來龍去脈。離敬輕緩一笑,將鍾思儀轉過來抱在懷中,下頜枕在她肩頭,輕聲道。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他的小姑娘,終於有一點點兒關心他的樣子。
每回他旁敲側擊叫鍾思儀展露出對他的關切時,他就心軟的不成樣子。
可這次,他不能再由著她的性子予取予求了。
從前一世走過,離敬也知道戰況艱難,好似一切都與那回一樣,可又都不一樣了。
離敬眼眸中透出些光亮來,他對自己有信心,更對他和鍾思儀的未來有信心。
離敬沒再多說出徵的事,恐叫鍾思儀再心生難過,只是握著她燙紅的指尖,蹙眉道。
“手怎麼紅了?敷藥了嗎?”
鍾思儀哪有心情去管手指,她撇著嘴,仍是一臉的憂心之色。
她只想著如何規避上一世之事,沒有想過讓離敬代替裕王上戰場。
“北地那般危險,你、你一個初出茅廬的武官,又沒有上過戰場的經驗,怎地這般突然要去?”
“戰場非兒戲,又不是沒有其他的將領,哪輪得到你一個小輩頂在前頭...”
“這有個萬一——反正、反正不準去。”
離敬眼眸落了落,擁著鍾思儀悶聲道。
“我知道,可我……我不是一人的子孫夫婿,更是朝廷的將官,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並不能做個抱頭縮項之人。”
他緩了緩,又堅定道。
“況且,我也要為了你,為了我們將來的孩子,承擔我該承擔的責任。”
鍾思儀聞言,心頭微微一震,他不知道離敬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奔赴戰場。
“不、你要想想你自己啊。性命只有一條,若真是為了我、還有...你就更該擅自珍重。”
“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出了事,長公主在地下會不會難受,還有公爹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只有活著才有未來——”
離敬一時竟有些認真的考慮了起來,好半晌才道。
“若是我……不幸……你就帶著我的全副身家,離開京城,找個好地方,另嫁個好人家!”
離敬早已吩咐過采苓,若是真有什麼不測,就將府庫裡能帶走的都交給鍾思儀。
他甚至已準備擬好一份和離書,到時候,就放在明頌樓的暗格之中,若是他回不來,便由舒奕做主取出入籍,叫鍾思儀能安心離去。
當然這些他都不會告訴鍾思儀,也只是以防萬一的手段。
戰場雖然殘酷,但他做了萬全準備,也並非就一定會有事。
聞此言鍾思儀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離敬,那個新婚夜說要和她糾纏一生的男人,此刻卻說著要放手的話,聽在耳中是那般不真實...
可這分明是她今生所願,她該高興的,可為何她怎也開心不起來。
“你、你混蛋——”
一股莫名的怒意自心頭湧起,她回身攥緊的拳頭,捶打在他胸膛之上,眼眶有些發澀,卻不知該如何表達此刻複雜的心緒。
只得賭氣道。
“好啊,你敢死在戰場上,我一定靈都不守,毫不猶豫的捲了你全部身家,立刻就找個人嫁了。”
“你、你,是你說的,我一定會這麼做!”
離敬失笑一瞬,抬手捉住她的拳頭,撫著鍾思儀的臉頰,承諾道。
“好了,我答應你,一定會安全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