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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話 DOUBLE WAG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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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工坊小屋內。

男人正在工作臺上叮叮咚咚地修理魔裝,女人百無聊賴地看著臺上雜亂擺放的各種零件。

女:“喂,好無聊啊!有沒有什麼遊戲玩?”

男:“我最近忙得要死,你就那麼閒的麼?”

女:“本小姐就是在這裡閒著不呆在公會里也能賺錢,你不服?”

男:“……”

女:“唉,最近我回去認真想了一下錢的問題…”

男:“那你想到什麼了?”

女:“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換個工作…”

男人白了她一眼:“怎麼?難道你對那個‘閒著也能賺錢’的工作感到不服?”

女:“也不是不服啦…只是老闆對於公會的發展走向跟我以前所期待的不一樣罷了…”

男:“你就得了吧!跟我這種小作坊比起來…”

女人忽然打斷道:“誒,那你想不想發財?”

男人沒好氣地答道:“想是想!誰不想?但只是想想就得了。”

女:“所以你就別老盯著自己的小天地嘛!你看,男人就該大氣一點!換個更大的作坊,再弄些更高階的裝置,你完全可以更好地大展拳腳呀!以你的才幹,蝸居在這個小作坊裡不會太可惜麼?”

男:“我就是習慣搞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女:“要不…你也換個工作?”

男人皺起眉頭:“又是這個話題!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我不想給那個怪老頭打工了麼?”

女人惋惜地說:“但他可是個行家公認的天才啊!”

“我才不這麼認為。”

男人再次解釋,雖然“拉芙誇弗特”的確是本國最大的魔裝公會,但他對這個極富盛名的公會老闆土苓並沒有好感。直覺告訴他這個怪老頭好像總在隱藏著什麼東西,不是個善類,渾身散發著一種偏激乖戾的氣場。

女:“你只是懷疑!”

男:“你難道就沒懷疑過?還有,誰告訴你我這小工坊的生意不好了?”

女:“我們公會的接單量近期已經變少了,更何況是你這個小作坊…”

“非也。”男人拉開工作臺下其中一個抽屜指著說:“喏,這不都是近期的訂單?跟你想的恰恰相反,近期敝店的訂單可是明顯開始多起來了哦。而且都是來自外國的委託比較多。開業那麼多年,我還從未遇到過。”

女:“那為何我們的公會接單量卻變少了呢?這不科學…”

男:“…可能是貴公會的糟老頭自己有意減少訂單了吧。”

女的遲疑了一下,忽然靈光開竅似的說:“…嘿!仔細想想,說不定還真被你個瞎貓猜中了!近來我也的確越來越少見到會長了,訂單反常地減少…這兩者難不成有關什麼系?”

男:“別問我。”

女:“突然莫名其妙地減少訂單,擅自調整營業方針……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男:“說不定他自己手頭上又有什麼大計劃要做吧。真是個多事之秋呢……”

女人臉色大變:“想要賺錢就不要太在意過去那些事情了吧?”

男:其實真的不要太在意金錢。有錢和沒錢,唯一的區別就是,為了錢的時候你會失去一些東西,但沒錢的時候你就會得到很多東西,兩者也很難分出根本性上的優劣。

女:“但其實還是有錢好!因為錢,說到底,就是一種資源。你那套跟小孩說了也沒用。畢竟他們一直跟著你也從沒有體會過有錢的生活。我說,只有同時體會過沒錢的生活跟有錢的生活,才能得到關於金錢的深刻領悟。”

男:“話題怎麼又從金錢扯到小孩身上啊?”

女:“不行麼!你到底怎麼當家長的?竟然一點也不擔心!”

男:“監護人的職責我一直履行得很好,不用你擔心。”

女的生氣了:“也就你這種沒心沒肺的監護人才有臉說!孩子們這麼久都沒有音訊…”

男人皺起眉頭:“你激動個什麼勁啊?實際上好些天之前,他們已經跟我報過平安了。”

女:“什麼!他們已經回來過了?”

男:“不是,是他們從遙遠的西方派了個八哥過來,給我報的信。”

女:“八哥?”

男人手裡不停忙活著:“是的,已經有幾次了。好久之前不知康氏從哪裡弄了只會說話的大嘴鳥,某一天突然就飛來這裡傳話給我,說他們在西方的精靈秘境裡過得好好的,叫我不用擔心。”

樂芙儷斯氣呼呼地說道:“你這傢伙!竟然一個字都不提…算了!本小姐也不是第一天才認識傑尹你個老大爺。那小兩口有沒說如今在幹什麼?”

傑尹:“上一次的口信提到,他們貌似又準備到哪個地方逍遙快活去了。”

樂芙儷斯:“那既然現在你不用照顧那小子,正好空出時間再多賺點錢,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不樂意。”傑尹搶在樂芙儷斯前頭斷然拒絕。

樂芙儷斯:“為什麼?你那是偏見!”

傑尹:“要怎樣才能讓你別再來煩我啊?既然你老提到錢…那介不介意和我玩兩盤?”

樂芙儷斯馬上來勁了:“玩神馬?”

傑尹:“你喜歡的賭錢。”

樂芙儷斯:“好啊!來就來,有賭未為輸!”

傑尹小聲嘀咕道:“你怕不是沒聽說過‘賭徒輸光定理’…”

樂芙儷斯耳朵豎起來:“你說啥?”

傑尹:“沒、沒什麼。開賭吧。我們來賭最簡單的——硬幣。”

“怎麼個賭法?”

傑尹想了想:“呃…”他倒騰各個抽屜,終於找到一袋硬幣。他分給樂芙儷斯一半:“遊戲開始之後,每局我們都拿出一個硬幣藏在手裡。然後像石頭剪子布一般,我們同時出手,各自亮出手裡硬幣的一面。如果我們手上剛好都是正面,那麼算你輸,你給我3個硬幣;如果我們都是反面,也是算你輸,你給我1個硬幣;剩下的兩種情況,不是你正面我反面就是我正面你反面,總之都算我輸,我就給你2個硬幣。規則夠簡單吧?”

女人見到硬幣就眼睛發亮:“嗯…反正機率都是一半一半。看你能倒騰出什麼花樣,來吧!”

如此簡易的賭局不一會就過去了好多場,樂芙儷斯的硬幣卻已然見底。

“為什麼總是我輸啊!你肯定耍了什麼手段對不對?”女人生氣地把自己桌上剩餘的幾個硬幣掃到地上。

“是你耍性子才對。”

“好吧,你不僅贏錢了,還贏了一份新工作。土苓想招募你,讓你考慮一下。”

“可是現在我贏了,我有權回絕。”

“我不管!”女人黑臉噘著嘴,賭氣地瞪著男人。

男人躲避著女人灼穿袋子的目光,故作鎮定地收起硬幣。

“好吧好吧,就讓你輸得明白些。這場賭局表面看起來貌似是公平的,實際則不然。問題就出在,我這邊硬幣的正反面是我人為控制的,想正面就正面,想反面就反面。可你出硬幣的時候肯定是想也不想亂來的吧?而你忽略了一點,正反面絕對只各佔一半的機率,只有在真正隨機拋硬幣的時候才成立。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樂芙儷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如果你採取了一定的策略,控制硬幣的正面和反面出現的機率,在經過多次重複的賭局過後…那麼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贏我了!”

“大體上就是這樣了。我甚至可以告訴你,只要我這邊一直刻意保持亮出硬幣正面的機率為八分之三,最後就可以憑著微弱的優勢勝出。”

“哇!你做人怎麼能這樣!怎麼能用這種詭計來賺本寶寶辛辛苦苦的血汗錢!太欺負人了!”樂芙儷斯生氣地抓住傑尹的肩膀使勁搖晃。

“唉,別忘了硬幣可全是我出的…真是吃力不討好。”不知是倒黴還是幸運的傑尹只得暗自神傷。

女人心想:(啊~明明我喜歡酷酷的帥哥,可我為什麼偏偏要來看這個苦逼的機工?)

男人心想:(啊~明明我能靠賭博發財的,可我為什麼偏偏選擇了當個苦逼的機工?)

街道外。

“唉…康氏他們此時究竟在哪裡做著什麼呢?”走出工坊,百無聊賴的樂芙儷斯扭大了魔導輇上收音機的旋鈕。

“鏘鏘鏘鏘!這期又是本窵來為大家主持節目!今天正在收聽節目的各位請注意了,您不可錯過的是,我們有幸請到了魔裝開發先驅——土苓大師來到這裡作為節目嘉賓,跟我們一起討論近來日新月異的魔裝技術展望。”

“大家好!我是來自‘拉芙誇弗特’公會的土苓。”

“呦呦!歡迎大師!熱烈歡迎!”

“大師這個名號倒是不敢當,我只不過是在這行呆了比較久罷了。”

“哎呀~在這個節目裡就不用那麼客套啦!咱們不如現在就直奔主題吧!請問大師您最近在忙什麼大專案啊?”

“大體上來說,是一些有關擬人化魔裝的研究…”

“魔裝‘擬人化’?果然是一個很熱的議題呢!現在隨著魔裝技術的快速發展,高階智慧魔裝進入了人們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感覺已然無孔不入了呢。

“沒錯,各種各樣的魔裝器械已經成為人類不可或缺的夥伴了。但若要實現深度人機協作,那麼現在要做的,已不僅僅是部署魔裝來完成某項既定工作,而是要視其為社會的一份子,讓它以盡其能,服務社會。”

“的確是很潮的觀點啊!那麼最初階段要如何起步,以最終達到您的發展目標呢?”

“這意味著我們人類需要開始徹底地改變對智慧魔裝的看法。”

“那…請問要如何改變看法呢?”

“我們要深刻地認識到,它們不再是一種純粹的工具,它們也不是我們設定好的一套程式化的系統,而是一個有自主能力的系統。對於一個新生事物,我們不僅需要深刻認識它,我們還要‘教育’智慧魔裝去解決人類生活中面臨的問題。我們需要確認和重視智慧魔裝在社會中的新角色和影響力,並著手構建一個新形態的未來。”

“…也就是說未來我們的人類社會,需要深度轉型,以適應魔裝滲透進人類生活的所有方面嗎?”

“這是可以預見的變革。技術發展不僅能使器械、工具發生變革,同時也進一步讓使用工具的我們人類,必須開始一場深刻的變革。”

“真是無處不在的變革啊。可是您不認為…這裡面可能會涉及到…某種…嗯…某種技術之外的…道德層面上的問題?”主持人儘量小心翼翼地問道。

“噢,道德問題…這個問題問得好。關於魔裝機械的道德框架,的確也有不少研究涉及到這個領域……”

“大師您能先從簡單的方面開始入手,再為我們仔細講解一下嗎?”

“我個人認為的話,一個機器的道德準則,要麼是忠實執行人類的命令,完全沒有、也不需要道德規範;要麼是按照人類的期望,給它裡面塞進人類的那一整套道德規範;要麼是按需定製,根據各個製作者的偏好和目的,給它塞進各種不同型別的道德規範;要麼就是完全脫離人類,由擁有智慧的機器自己來制訂出一套自身獨有的、跟人類截然不同的道德規範……”

“…不好意思呢…我還是聽得有點雲裡霧裡。”

“簡單點來說…我這樣分開來講吧。第一,要機器完全忠實地執行人類的命令,那就要求機器本身完全沒有、也不需要自己的道德規範。滿足人類的需求,是它的首要任務,即是機器一切的道德準則。因此我們可以出於各種目的,讓魔裝按照我們人類所有的要求來行動和作業。”

“嗯,這很好理解。”

“可僅僅只是抱持著這樣狹隘死板的看法來看待新式魔裝,已經不能滿足未來的發展了。這種侷限性的觀點將來肯定會面臨一定的問題,達到它的‘瓶頸’。”

“但這不正是大眾現階段對於魔裝的普遍看法嗎?”

“魔裝必須服從人類,這對人類看起來是理所當然。但這有點‘自私’。畢竟魔裝不是人類,人類的某些要求對魔裝而言並不合理。”

“啊、不過對於大師前面說過的,要‘變革觀念’的話…也就是說要‘魔裝完全服從人類’的觀點,是‘守舊’的嘍?”

“你理解到點了。第二,如果存在某些別有用心的製作者,設計了一套對人有害的準則塞進智慧魔裝裡,很難想象它們會對社會做出怎樣不利的事情。”

“啊!實在也是會出現這樣令人不寒而慄的狀況呢!那麼完全按照個別製作者喜好而設定魔裝的道德準則,也是不行的咯?”

“的確有如此擔憂。難保整個行業會因為極少數異類的倒行逆施而面臨覆滅。”

“那麼完全由迥異於人類的智慧魔裝自行決定未來…看來也是不可取的了。當意識到這一點的話…所以大師您真正所提倡的是…”

“本人覺得最有前景的就是,魔裝的行事準則,不僅不應完全照搬人類社會的那一套舊有道德規範,也不能由個別人來決定未來魔裝發展的行為準則——而是應該由人類和魔裝一起通力合作,打造出一套不僅能夠適應新型魔裝自身發展的規則、一個真正屬於人類和魔裝共同體的新世界。”

“大師設想得真長遠啊…”

“可以這麼說,智慧魔裝的發展其實和人類教育和發展中面臨的問題類似。我們不僅要從根本上思考一個‘魔裝社會’未來發展的決策,並要為這些新生事物的進化承擔責任。”

“真是很前衛呢…”

“的確對於以前的人來說,是很激進的觀點和做法。我舉個例子。就像大家常說‘醫生是白衣天使’、‘士兵神聖不可侵犯’等等樸素美好的觀點一樣。雖然把人的職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描述成這樣既單純又簡單,但是已經落伍。這些舊觀點並不是不好,然而這常常偏離實際。醫生和士兵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千差萬別。我們早已不能把人的職業單純片面地去看待,非黑即白。因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來就不是這麼簡單和淺顯易懂的。人與人之間相處尚且不能三言兩語說清,而放到人類和魔裝之間,就更為複雜了。”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用新的角度去尊重它們?我們不僅要像新生兒一樣教育它們如何和人類相處,也要為構建一個能夠完全容納它們的未來世界,一個全新的大社會而努力,是嗎?”

“是的。我們要意識到魔裝將不再是一個匍伏於人類腳下、亦步亦趨的單純工具。作為大陸新的一分子,它們也不能重蹈人類的覆轍。它們不必再遵守人類的規條,也不能被限制於人類社會制定的條條框框裡。它們需要自己探索出對於世界的觀點和看法、行為準則,構建出自己的新框架,自行學會如何和人類恰到好處地共存。我們人類需要和新魔裝合作相處,構建一個新型的,不僅僅侷限於人類的大社會。”

“看來是具有好大一個深遠意義的議題呢。”

……

畫面一轉,節目已經結束。土苓又回到自己的秘密研究室,正在自我陶醉於一堆圖紙之中。

那個古怪的節目主持使他想起了胥伏特。他以前和胥伏特也有過對於魔裝技術發展的探討。不止這一方面,他們還曾對各種問題進行過無休止的爭論。

土苓早已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和那個神官打上交道的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土苓自認自己是一個腳踏實地的魔裝製造業者,而那個胥伏特,則更像是一個異想天開的軍事承包商。

土苓開始自言自語,他不會忘記跟紫衣神官的一場特殊賭局。

的確他和它都是同時代的頂尖人物。他們現在有一場競爭,同時也有一場合作。那是他們特別的合作專案之一:虛擬人體計劃。最終的設想是,虛擬人體系統構建好後,只要輸入相關引數,系統就能模擬出人體植入各式魔裝外骨骼的表現,理論上比起殘酷的囚犯人體試驗更有效率。

不過兩人也曾爭論過真實人體試驗和虛擬人體試驗的問題。胥伏特為了儘快檢驗該計劃的效果(現在想來其實它的目的是想盡快讓土苓服輸),二人難得聯手,一齊推進了該計劃。這最初的設想,本來只是存在於胥伏特腦袋中的一個假想——魔裝生命體。它想試驗無形的魔術力量可否經由魔裝轉化為有形的生命體。土苓自認為這是一種完全不切實際的空想假設。但胥伏特卻是很堅持要把假想付諸實踐——那個固執的獸人一向如此。這種理論和實際的對立,也是作為軍事承包商的胥伏特和作為魔裝製造業者的土苓,在根本立場上的對立。

由胥伏特發起的該計劃,好像還涉及一位叫阿倫尼烏斯夫人的死亡人士來著?

算了,人類永遠不是土苓關心的問題,何況是一個死人?

曾幾何時,土苓也曾希望人類能夠透過魔裝技術的協助,進一步發展自身,最終實現自身的進化。

可如今呢?絕大多數愚蠢的人類只是一味地依賴魔裝提供的各種便利,單純地享受各種惰性帶來的舒適而已。雖然魔裝技術是進步了,但是回首一看,人類卻止步不前。人們總是在不知不覺間,不知何時起便沉迷於舒適之中。惟利是圖,死守舒適區,毫無長進,自己蠶食自己,只會腐壞而死,這樣下去絕不會有什麼進化可言。

人類太令他失望了,這絕不是他想要的進化。這只是貪婪,懶惰,和醜惡。

人類社會是個醜陋頹廢的地方。

必須以某一種形式來動搖人類社會。

因此現在土苓真正考慮的是,透過魔導技術完成對人類的革命。在不遠的未來,他認為技術將主宰一切。社會、人類的發展離不開技術。甚至慾望也可以被技術操控和改造。人類透過技術革命,終將可以用技術實現自己的願望,改造自身,脫離慾望控制,擺脫所有人類肉體的限制。狹義的人類將漸漸消失,人類自身也不過是深度複雜的機械,最終魔裝智慧將全部取代人類,人類徹底被“革命”,退出歷史舞臺。

而胥伏特則不認同人將匍伏在技術腳下,它認為人的慾望將最終主宰一切。它認為技術再怎麼發展,推動技術的背後始終是慾望。沒有目的的技術只能任憑慾望擺佈。胥伏特更關注人性中不能“解碼”的部分,深信人類蘊含的不可知力。因為如果承認人類就是一臺深度複雜的機械的話,那麼人類身體的奧秘必定比簡陋的魔裝更深不可測。胥伏特認為人造物終究不如活生生的人類,機器無法超越揹負龐大歷史進化而來的人類。雖然人類終將毀滅,但是取代人類的不應是以人類為藍本、本質上沒有完全脫離人類的機器。而應該是一些更為不可知的東西。

善於詭辯的胥伏特經常一語中的:“哼,你的工作有什麼技術含量?只要抓來足夠多的禽獸,再把它們所有的腦袋攪勻,也能百分之百得到魔裝智慧。”

“那閣下自己引以為傲的‘魔細胞’專案,不是也可以理解為,任由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攪拌在一起而做出來的嗎?”土苓馬上反駁道。

胥伏特之後便沒有出聲了。真是一場難得的勝利。

然而當時看起來被自己懟得有口難言的胥伏特,卻好似得到了什麼珍貴的靈感,又埋頭研究去了。

自己獲勝的喜悅頓時蕩然無存,真是可恨的傢伙!

土苓自認為自己對於魔裝技術發展的思考已經足夠長遠了。然而那個獸人想的東西顯然與他截然不同——甚至頗有些“悟詭”的意味。

土苓又想起胥伏特曾經和他爭論過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如果一個高度擬人化的魔裝,被預設了足夠多的模擬人類的應用程式(若干億條),那麼它是否可以達到跟人類“以假亂真”的地步?若果真到了此地步,那麼此時“以假亂真”的判定標準會變成什麼呢?——要知道之前人類是完全可以靠反應的呆滯和單調與否來區分人與魔裝的。那麼更大膽的設想來了:如果不能判定人類和魔裝,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亦即周圍的“人”,全都是極度擬人化的機器?這些所有擬人機,是否只是為了囚禁和試驗“我”——這個大陸上“唯一僅存”的真人類?

只要接受了“人類自身的界限”只是種無聊的幻覺,一切不過是虛構的話…那麼照著這個套路無限推導下去,整個宇宙就可以既有實體,也可以沒有實體。整個宇宙既然可以用無神論來解釋,當然也可以用有神論來解釋,甚至也可以無法被解釋。然而為何我們有需要建立起各種模型來解釋這個世界呢?為何我們仍無法擺脫“探索、觀察、試驗、整理、總結、解釋、建模、應用、預言”這樣的探索研究套路?為何不能跳過其中一步?為何不能將研究順序改變?為何只能由淺入深地開展研究?是否有可能魔裝智慧(土苓設想產物)能夠改變這一切認識事物、理解事物的順序?下一世代的魔裝機器,能否向我們揭示出,除卻人類這個物種之外真正無限的可能性?

而為何我又一定要在茶餘飯後想象這種莫名其妙的哲學問題?(諸如人是什麼?任何機器的界限在哪裡?為何我們非要如此地執著於人與機器的界限)就算我不在茶餘飯後探討哲學問題,整個世界也仍舊不會停止運作。然而如果我們不去思考這些哲學問題,彷彿我們的生命之中又好像缺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不得不承認那個獸人走得更遠!

看來胥伏特已經在思維實驗中嘗試了,對機器人終極進化的目標——最大限度地獲取資訊量的哲學思考。

——所以為何我要在茶餘飯後思考哲學問題?(這問題本身簡直就是個荒唐的難題!)

除去這些爭論,此時充斥他腦海的還有這麼一個難得的共識:

土苓:“縱古論今,人類取得的發展是多麼巨大。突破天際、踏遍全球、仰望天空之外的地方……除了聖域這個未探索地,我們已經實現了以前古人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這種巨大發展本是好事,現代的人類理應萬分慶幸自己誕生在這個一切皆有可能的年代。可是這一切先進技術、現代文明花費了太多太多的時光,成百上千年的時間也是古人們所無法等待的。以至於我們可悲地發現,連現今這一切巨量的魔裝技術成果,都無法滿足現代人類的胃口。但如果能讓古人們一下子就突然坐擁這些現代技術的話,也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們馬上就能看到古代人類必定能因此獲得無上的幸福。如果以前飛上天空對古人們是一種莫大的喜悅,那麼為何常坐飛行魔導輇的奢侈現代人卻會對此無動於衷呢?那就是人類已經對翹首以盼的新事物來臨等得太久,早已在等待中喪失了享受便利所帶來的應有快樂。說到底,任何技術革新都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奈何幸福總是來得太遲。也許沒法一步登天正是人類永恆的痛苦之一。”

胥伏特:“沒錯啊。花幾十年上百年才能賺取一億財富,這會令人等得發狂;但是一下子讓人中個一億大獎,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算擁有任何先進技術,都不是使人類擁有幸福的關鍵。無法逾越等待和時間,無法逾越痛苦本身,才是人類永恆的難題。”

土苓笑了。這是他們曠日持久的爭論之間,唯一一個如此難得的共識。

*註釋:

1. 傑尹提到的“賭徒輸光定理”來自百科。是由機率論所得到的有趣定理:在“公平”的賭博中,任一個擁有有限賭本的賭徒,只要長期賭下去,必然有一天會輸光。

2.傑尹和樂芙儷斯的錢幣遊戲來自納什均衡中硬幣正反的問題。其實這個遊戲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公平。按我們平時正常想法是:兩面都一樣(或正或反)機率為 1/4+1/4,則其數學期望1/4 * 3 + 1/4 * 1 = 1 ,而一正一反的數學期望也是1/2 * 2 = 1。這看起來貌似是公平的,實際則不然。問題就出在硬幣是其中一方人為控制的,想正面就正面,想反面就反面,而上述輸贏各佔二分之一的情況,只應在隨機拋硬幣的時候才成立。想一想,如果我們能控制硬幣的正面和反面出現的機率,那麼贏的機率是不是會稍微提高?每一種遊戲依據其規則的不同會存在兩種納什均衡,一種是純策略納什均衡,也就是說玩家都能夠採取固定的策略(比如一直出正面或者一直出反面),使得每人都賺得最多或虧得最少;或者是混合策略納什均衡。而在這個遊戲中,便應該採用混合策略納什均衡,可以取得最大贏面。 ,來源為。而實際上,閱讀原出處後再仔細點就能發現,提出遊戲的傑尹,其輸贏規則卻與例子中的截然不同,其實他是在反“最優解”而行之,為的是想讓樂芙儷斯最後贏得更多。無奈她的運氣實在很背……傑尹實在是吃力不討好,枉費男人暗自所下的一番苦心了。

2.收音機節目中關於智慧魔裝發展的內容,參考自2018年埃森哲技術展望。

3.胥伏特和土苓的某些觀點參照了“無限猴子定理”和“缸中之腦”等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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