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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章 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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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久拾沒敢去學塾,倒不是怕馬伕子,他慫那個李大虎。是真的虎,把自已給他帶酒的事兒竹筒倒豆子般抖了出去。馬伕子倒沒找他的麻煩,李大虎他爹李二風來過攢管鋪子。

一口小鎮方言,顧久拾沒咋聽懂,不過意思是明白了。大概就是李大虎要考功名,不能帶壞了他。

顧久拾小雞啄米般點頭稱是,哪敢說個不字。

李二風是小鎮裡出了名的蠻人,光看他一身腱子肉,稜角分明的樣子看得顧久拾眼皮子直打顫。在每年的春狩,死在他拳腳下的畜生十個龍眼巷都放不下。李大虎生的虎頭虎腦的,在他面前跟個蔫了的小雞崽一樣。

顧久拾真怕他一巴掌拍下來,攢管鋪真就在他身上發揮作用了。

好在他只說了一堆道理,罵娘都沒有。顧久拾如釋重負,但是李二風后面的李大虎就不好受了。

如坐針氈。

待兩父子走後,顧久拾才真正鬆一口氣。即便自已踏上了修行路途,面對一個二錢蠻人還是會忍不住害怕,儘管李二風的境界遠高於他。

一口心氣不墜,方能對敵。

老木匠指點修行曾說過。無論是煉氣士還是蠻人武師,對敵之策第一永遠都是心氣不墜。簡單來說,就是要渾身是膽,泰山崩前而不改色。

無可厚非,顧久拾真正踏入修行一途後,知道了些許內幕後很難不對李二風產生畏懼。

念及此,少年不由得想起幾天前老木匠提及的一些內幕。

按照老木匠教授的說法,踏入修行路的第一步就是煉氣,也就是煉化腹中“一口氣”。所謂的“一口氣”就是生靈生來就就具有的靈氣,也是生靈生命的本源,稱作先天靈炁,取自道家。人的生老病死與靈氣狀態的改變有關。

在此之前,顧久拾就已經按照一個卸力法門將先天靈炁煉化一百零八次。其實算不上煉化,顧久拾只是將自已的先天靈炁與天地靈氣進行置換,透過每次的置換留下最純粹的炁。

值得一提,煉氣的法門有千百種,以置換天地靈氣過濾下最純粹的炁是其中最蠢的法子,但是也最簡單。

老木匠提到過,一百零八次已經達到了煉氣的一個閾值。置換次數越少,則是修行資質越好,對天地靈氣的感應能力與掌控能力越強大。當然,對應的置換難度越大。好巧不巧的是,一百零八次剛好是一個臨界點,超過臨界點,相對應的資質將跌下一個臺階。

顧久拾忽然想起,自已的資質算不得很高。當時老木匠頗具譏諷意味地嘲笑過他,說他的資質還趕不上他的大師兄。

所以只能是個右護法。

顧久拾實在氣不過,運轉法門就要再來幾次換氣煉化腹中的先天靈炁,卻被老木匠嗤笑道:“亡羊補牢也始終慢人一步。”

“再者,你都真正踏入煉氣境界了,再怎麼換氣都是徒勞。更何況,資質是先天得來的,與後天努力無甚關係。”

顧久拾當時只想回到過去一巴掌拍死自已。

老木匠最後還是心軟了,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這個名義上的關門弟子。

“如果以天干地支來表示一個人的修行資質的話,能夠換氣一百零八次,已經算得上丙未級別。已經很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足夠了。嗯……”

顧久拾對此印象十分深刻,老木匠破天荒對他流露出一絲欣慰與滿意。說真的,顧久拾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那樣的神情。一個老不正經,在那天說了很多語重心長的話,給他說明了修行路的部分境界劃分,還給他傳授了一道煉氣法門。

顧久拾當時一度懷疑這老頭子出了什麼事。

老木匠說的,人族在踏入修行路後,分三個細微的境界才能正式掛錢成為一錢煉氣士。它們分別是煉氣、伐海、通竅三個小境界。如今顧久拾在陰差陽錯之下就踏入了煉氣境界,好似夢一般。

如果這就是修行,未免兒戲了點?

顧久拾收回心神,關於修行的一些疑問老木匠故意瞞著不說,讓他自已思考。但顧久拾哪裡會想得通?索性就拋之腦後,不去想它。

想太多沒甚用,不如吃飯,看書。

顧久拾今天本來就想去書鋪裡買幾本書看,只是沒想到會被李二風找上門來,耽誤了原本的安排。

—————

書鋪離攢管鋪子不遠,就在天門街,幾步路的事情。

顧久拾之前就去過一次,買過幾本山水遊記。價格中規中矩,但是生意明顯不太好,許是小鎮讀書人少的緣故。但顧久拾覺得是店主賣的書太小眾,隨便翻開一本書都讓人感不起興趣。

店主放浪形骸的性格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店主是個邋遢漢子,每天躺在一把躺椅上等著生意上門。經常拿把破損的搖扇往臉上一放,吹著鼻涕就開始打呼嚕。鬍子拉碴的,頭髮都打了結。像他這般不修邊幅的男人,鐵定是個光棍。小鎮裡如他年紀的人,只要光著腚能找到把兒都能找到媳婦,偏偏就是邋遢漢還有懶漢只能望著雙手過日子。

掙錢方式前所未有。你若是去翻閱書冊,他舉起雙手歡迎,看多久都沒事;但要是看上了某本書想借上幾天,他決不會答應。若是要買書,他不收錢,要收詩,哪怕你不是個行家裡手也要作詩。不寫詩也行,留下一幅自已的手寫字帖,你要什麼,要多少都好商量。

反正就是不要錢。

既然不要錢,那就簡單了。顧久拾知道店主的要求後,特地跟人討要一篇打油詩。反正都是詩,他再怎麼不高興,也得捏著鼻子認栽。

恰值此際,天空中飄著幾朵烏泱泱的黑雲,平日裡隨處可感的微風不知躲到哪裡去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很難聞泥土味。

要下雨了。

顧久拾快步走去書鋪,那個店主出了名的開店晚,收鋪早,慢些就怕他關門了。

街上行人不多,步履匆匆的,好似是著急回家收衣服;街邊擺攤的鋪子也不多,基本沒什麼客人,攤販的吆喝聲隔著大老遠都能聽見,有些過分安靜了。

顧久拾也如過往的行人,低著頭,在心中默默背那首打油詩。

沒走幾步路,一個少女的聲音打斷了顧久拾的背誦。顧久拾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方向,一襲淺紅色衣裙的梅緋腰間繫著泛舊的圍裙,朝少年不停揮手。

被她這麼一攪和,顧久拾一時想不起來自已背到哪了。看少女歡快的樣子,顧久拾不忍潑冷水,只得乖乖放下手頭的事,向少女走去。

少女站在糕點鋪裡面,面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糕點,待顧久拾走近,她才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顧久拾有些納悶。

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少女把收拾好的錢袋子遞給顧久拾,語氣裡滿是感激:“顧公子,這是之前你落在我家的東西。”

顧久拾沒接,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少女如此歡快的一面。

顧久拾把手躲在背後,與少女保持一點距離,笑問道:“這是梅姑娘做的糕點嘛?看得我直淌口水。”

少女與顧久拾隔著一個攤板,一個在鋪子裡,一個在鋪子外。

少女見狀尷尬地笑笑,放下了錢袋子,很顯然,顧久拾不打算拿回那些錢。不過少女也沒在意,轉而拿起面前賣相最好的糕點,遞給顧久拾,笑道:“公子若是不嫌棄,可以嚐嚐小女子的手藝。”

顧久拾也沒客氣,接過糕點二話不說就放嘴裡狼吞虎嚥起來,甚至不看一眼。或許是自已塞得太多的緣故,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得舉起雙手豎大拇指表示稱讚。

看他嘴巴塞得鼓鼓的,滑稽的樣子讓少女忍俊不禁。眼前這個少年,總是以一種別出心裁的方式讓人忍不住想笑。

梅緋是個閒不住的主兒,顧久拾還沒吃完嘴裡的糕點,熟練的抓起一個黃紙,挑選了幾個賣相極好的糕點就包給少年。

顧久拾趕忙制止,只是隔著攤板,顧久拾沒能得逞。顧久拾急吞下嘴中的東西,勸止少女道:“梅姑娘,我吃不了這麼多。”

梅緋沒聽他怎麼說,三下五除二就包好遞給顧久拾,笑道:“公子你之前就給了小女子這麼多錢,值這麼多糕點的,只是公子莫要嫌棄。”

顧久拾不想麻煩少女,無奈收下少女的心意。少女若是沒提起,顧久拾都快忘記了那件事了。

“這個鋪子是姑娘租下的嗎?”顧久拾早在剛才就想問她了。

“不是的,是我娘買下來的。”

顧久拾更納悶了。

“父親過世後,我娘就買下這個鋪子來做點小生意。公子你也知道,孃親與我,都是弱女子,只能這樣討生活。”

少女在說這個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幾分傷感,聊家常般平淡說出了此般最辛酸的事情。

才這麼幾天,置辦一套房屋與一間位置很好的鋪子,光是她父親的撫卹金肯定是不夠的。

而且看鋪子攤板上糕點的數目及新鮮程度,估計今日沒賣出多少份。

“確實是個好辦法。”顧久拾附和道。

少女再次拿起那個錢袋子,遞給顧久拾說道:“也多虧了公子的幫濟,小女子才有今日的風光。不過如今小女子手頭已經寬裕了些許,這當初公子借與小女子的錢財,就連本帶息還與公子吧,感謝公子近日來的照拂。”

顧久拾從來沒說過是借給少女的。

少女突然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公子拿著的糕點,全當小女子送給公子的感謝禮,萬望公子莫要嫌棄。”

顧久拾點點頭,只得收下錢袋子。

“那個呂秀沒找姑娘的麻煩吧。”

少女搖搖頭,回答道:“自從上次公子解圍後,就再沒來過了。說起來,還要謝謝公子。”

顧久拾還是點點頭,沒有搭話。

顧久拾總覺得事情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

“公子是要去哪兒?平常都看不到公子往天門街走,是有什麼事嗎?”少女有些扭捏。

少女今天話有些多得不正常。顧久拾從一開始就發覺不對勁。但是除了少女突然話多之外顧久拾找不到其他問題。

“去買書。”

少女好似開啟了話匣子,頗感驚喜,撓頭說道:“原來公子還是個讀書人,難怪當初見到公子時就感覺與其他人不同。”

“那裡,只是識得幾個字,能看懂幾篇文章,算不得讀書人。”

顧久拾擺手回答,笑意絲毫不減。既然不曉得其中關節,顧久拾只好繼續與少女搭戲,伺機尋找些蛛絲馬跡。

“也不錯的,我父親曾讓我識文斷字,學些書畫。”少女莫名有些感傷,“只是我如今都荒廢了。”

顧久拾點頭贊同,附和道:“難怪我之前也覺得梅姑娘如梅花那般出塵。”

少女有些赧顏。

接下來兩人東扯一句西說一通,足足聊了半刻鐘。顧久拾仍是沒得到什麼結果,好幾次都想試探少女,但是很快就放棄了。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任何的試探都是打草驚蛇,顧久拾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無可厚非,顧久拾也沒能從少女那邊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顧久拾打算告辭。

臨了顧久拾突然向少女行禮,歉意道:“我那大師兄也喜歡吃些甜點,勞煩姑娘給我再包一份一模一樣的。”

少女從沒有聽說攢管鋪子裡的那個古怪老頭還有其他的學徒,忍不住好奇,就問道:“公子還有個師兄嗎?為何未曾聽人提起過。”

顧久拾有些尷尬,硬著頭皮解釋道:“就是我師傅養的那條黃狗。”

少女忍俊不禁。

玩笑歸玩笑,少女沒把顧久拾的話當真,仍然按照之前的辦法挑選了賣相極好的糕點包起來。最後拿給顧久拾的時候少女不忘補充道:“這一份也不要錢,就當是我耽誤公子買書的賠禮。”

顧久拾沒有推辭,欣然接受。收下東西就離開了。

待顧久拾離開,少女突然想起一件事,當初顧久拾誤打誤撞闖進自家的新宅時,曾被看家狗撕咬過。那條狗不算是是惡狗,沒傷到顧久拾,若是惡狗……

梅緋猛然想到了什麼,毫不猶豫就衝著還未走遠的顧久拾大喊道:“顧公子若是下次還要去玲瓏街,一定要小心身後的狗,會咬人的。”

顧久拾聽到少女的呼喊,於是轉身揮手告別,說了句:“謝姑娘提醒。”

少女在聽到顧久拾的回答後,才堪堪坐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應該明白了。

少女靜靜看著顧久拾離開,直到他消失在拐角。

這時的少女才發現,自已的糕點攤板上放著兩隻錢袋子。一隻是剛才少女還給顧久拾的那隻,另一隻是少年買糕點的錢。

少女不用看也知道,那隻多出來的錢袋子裡面,絕對有著遠超於兩份糕點的錢。

少女不禁笑了笑。

—————

天空已經完全被烏雲遮蓋了,烏壓壓的好似天要塌下來一般。遠遠的能看見黑雲裡閃著數道紫色的雷光,隨後傳來沉悶的響聲。之前完全躲起來的風不知道被誰放出來了,捲起塵土剌過街巷。

春雨有著如此陣勢,令人匪夷所思。

顧久拾急忙忙提著糕點往書店跑,他今天出門沒有帶傘,再不快點或許就要成為落湯雞了。

不過這也有好處,就藉此理由在書鋪多看會兒書,店主不至於要趕人吧。

到了書鋪,顧久拾就看見店主在收拾自已的陳舊小躺椅了,這證明他要關門了。

顧久拾幾個縱步就跳上書鋪門口的臺階,顧不上什麼禮儀,張嘴朝著店主說道:“我要買書。”

邋遢漢子沒去看顧久拾,自顧自收著躺椅,有氣無力地回答:“不賣。”

顧久拾回頭瞥一眼天色,遠處雨水已經噼裡啪啦砸下來了。他往前走幾步,朝邋遢漢子躬身,歉意道:“外面要下雨了,我沒帶傘,萬望店主體諒一下。”

邋遢漢子沒正眼看顧久拾,擺手拒絕,懶洋洋地說:“我這屋簷小,容不下。”

顧久拾微微皺眉,看他的樣子,真是癩蛤蟆吃秤砣,鐵了心。

顧久拾還想再說幾句,自已來都來了,不能白來吧。他提起手中買給大師兄的糕點,雙手遞給邋遢漢子,以示誠意,然後頗為誠懇地說:“店主若是允許,這個就當是小子叨擾的賠償了。”

“不吃這一套。”

邋遢漢子話都沒說完,哐噹一聲就把顧久拾關在門外。

送上門的生意,還有不做的道理?這個店主還真是不可理喻。

顧久拾狠狠吃了個閉門羹,臉色比吃了大師兄的伙食還難看,同時心裡腹誹不已。

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先是在糕點鋪把自已僅有的錢財花完了,後又在書鋪這邊碰一鼻子灰。

自打自已來到小鎮以來,就他孃的沒遇到幾件順心事!

抱怨歸抱怨,再不走真成落湯雞了。

隨後少年撒開腿了的往攢管鋪跑。

與此同時,書鋪內,一箇中年男人突兀地出現在邋遢漢子身旁。藉著店內微弱的光亮,依稀能看出來中年男人十分魁梧,面部的線條十分明顯,一雙深邃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的情感。衣衫是小鎮獨有的制式,衣領處繡有泗蜀國軍方的紋路。

中年男人輕拍邋遢漢子的肩膀,語氣一半好奇,一半玩味:“真把那個狗屁書院院主的教則奉為圭臬了?”

邋遢漢子拍去中年男人的手,冷聲道:“你們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負一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少年,不怕被當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嗎?”

“這你就錯嘍。”中年男人好像來了興致,“我雖知情,但不是什麼幕後主使。”

中年男人雙手負在身後,慢悠悠走到書架旁邊,邊走邊解釋道:“除去小鎮百年的教化,我們泗蜀國可從未乾預過小鎮的民風民俗。”

中年男人隨便在書架上拿起一本書,饒有興致地翻開書冊,看到了裡面書冊附帶的一幅幅人物插畫。

隨即合上書頁,譏笑道:“只讓看不讓借,再好的興致也被澆沒了。怪不得你掙不到什麼錢。”

中年男人說著就把書放回原來的地方。

邋遢漢子沒有理會他,怔怔看著書店大門正對的牆面,那裡掛著一幅裱起來的字帖。內容只有四個字:當仁不讓。

字寫的很難看。

“他非要插手那件事,按照小鎮的習慣,死了也怪不得別人。那個臭木匠真要計較起來,也只能怪自已眼光不好。”

邋遢漢子故意撇過頭不去看那幅字帖,感嘆道:“你們這般隔岸觀火,放任下去,再聽話的狗也是會咬人的。”

“世間的道理可不是你們這些阿貓阿狗就可以僭越的。泗蜀國再怎麼手眼通天,也只是中原一個偏安一隅的彈丸小國,他向武再怎麼無所不能,也都是個欺師滅祖的過街老鼠。”

中年男人聞言嗤笑道:“滿身酸臭的讀書人,聖賢道理講了何其多,卻連開門助人的勇氣都沒有……依我看啊,也只配跟書架上的淫穢圖冊過日子。”

邋遢漢子沒有反駁,呆呆聽著外面的風雨聲。

傾盆的大雨從天幕處俯衝而下,夾雜著天地間的濁氣,給地面砸出一個窩,旋即滲入泥土裡。

臭牛鼻子好手段!

倒是可憐顧久拾了,還沒跑出天門街,迎面就撞上了蓄謀已久的大雨。

來不及罵娘,顧久拾急忙找到了一個就近的屋簷躲雨。就在幾個瞬息之間,顧久拾身上的衣物就已經徹底溼透,雨勢之大,可見一斑。

屋漏偏逢連夜雨,衣服溼透了不說,剛買的糕點也都沾了雨水。好巧不巧,這個莫名其妙的雨水,是苦澀的,似乎還摻雜著一些汙泥。

錢白花了。

一想到自已的半個月伙食費打了水漂,顧久拾就一陣肉疼。倒不是自已的錢花得值不值當,而是自已花了錢卻換來這種結果,讓顧久拾總覺得老天真會給自已開玩笑。

偏偏就是,面對這種玩笑還無能為力。

跟吃了大師兄食糧一樣無解。

顧久拾略微整理一下衣衫,脫下最外層已經溼透的衣服,讓自已溫暖些。之後再去處理那些糕點。

還好還好,雖說不少被雨水打溼,仍有部分簡單處理之後還可以吃。

反正於一時半會兒不會停,顧久拾乾脆蹲下來細細處理糕點。先把打溼的部分扳斷丟棄,剩下的能吃就吃,不能吃拿去喂大師兄。

買都買了,總不能吃虧吧。

過個半晌,雨勢仍是不見減小。顧久拾反正是找不到事情可做了,買的糕點看起來委實沒什麼食慾,之前與人討要的打油詩哼唱起來顯得丟人。無聊至極的顧久拾乾脆原地站樁,運轉著老木匠教授的煉氣法門。

煉氣境界,最主要的就是能夠驅使與運轉自已腹中的先天靈炁。驅使的話,早在半月之前顧久拾就已經能夠熟練做到了,接下來的修行方向就是運用。

談到先天靈炁的運用,老木匠沒有多說,讓顧久拾做到先天靈炁在體內的運轉,再做到在體外的運轉。

至於具體要怎麼做,老木匠打賞了他幾個字:自已琢磨去。

先天靈炁在體內的運轉顧久拾算得上行家裡手,之前顧久拾運轉先天靈炁充滿四肢百骸,就屬於一種體內運轉。

靈炁的運轉,必然會帶來特殊的效果,能夠隨心所欲的使用其效果,才是煉氣大成。

顧久拾就打算先讓靈炁離開體內,在外面運轉。其中最大的難點在於,驅使靈炁出體很容易,但是讓它在體外運轉就極其困難。就像一匹野馬,有韁繩的牽引,你能隨意控制它的來去,但若是沒了韁繩,任你萬般使喚都無作用。而目前的顧久拾,缺的就是那條韁繩。

顧久拾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恰是此際,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顧久拾身前,僅是一拳就砸向顧久拾的心口,使後者深深嵌入身後的木質牆壁中。

在此之前,顧久拾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對方好像是故意隱藏腳步,連個動靜都沒有。

很顯然,對方是故意針對他的。

那人在得手之後,反而“咦”了一聲,是在驚訝剛才拳頭落在顧久拾身上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奇特,拳頭確實結結實實砸在他身上了,只是力道好像小了不少,或者說,被他卸去了不少。

原來顧久拾用卸力法門卸掉了那人的拳勁。也就是說,顧久拾沒死。

既然沒死,那就再補上一拳就好了。

那人想通其中關節後,沒有絲毫遲疑,踏步上前就揮出結實的一拳。只是拳頭在接觸顧久拾的一瞬間,好似碰上了一團棉花。定睛一看,原來是顧久拾已經運轉卸力法門卸掉了三成力道,再借三成力道迫使自已離開木牆,最後的四成力道則結結實實砸在木牆上,將木牆砸出一個洞。

顧久拾挪開身位後,當即運轉靈炁填補心口處,那裡被眼前的彪悍男人砸斷了肋骨,差一點就打到心臟了,疼得顧久拾眼角流下兩滴淚。

彪悍男人收回拳頭,心中閃出一個念頭,就是眼前的少年,莫不是有武師路子?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就剛才少年運轉純粹血氣的樣子,必然是一個煉氣士。那只有一個可能了,就是這個少年肯定是用了什麼卸力的法門。

所謂純粹血氣,也就是先天靈炁。

彪悍男人得到答案後,不再猶豫,提起一口純粹血氣就朝著顧久拾不斷出拳。拳勁之大,使得周圍掀起一陣陣的罡風。

顧久拾一眼就認出了彪悍男人的路子,是那蠻人路數,而且看他出拳的力道以及對純粹血氣的運用來看,他是一個境界等同於煉氣完滿的洗脈蠻夫。

蠻人對煉氣士有著天然的壓勝之效。尤其是煉氣士在對陣與自已同境或高境界的蠻夫,壓勝效果更為明顯。

面對這樣的敵人,顧久拾只能用卸力法門一次次卸掉對方的力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彪悍男人見狀,不由得嗤笑一聲。與其說是他顧久拾不得不硬著頭皮抵禦拳擊,不如說是這樣正中彪悍男人的下懷。

你一次次消耗體內的先天靈炁來卸掉我拳頭的力道,那麼在你先天靈炁耗盡之時,就是必死之刻。

顧久拾好似猜到了彪悍男人的想法,有意無意的朝著攢管鋪的方向緩慢撤退。

先前顧久拾在察覺到梅緋的異常後,有意無意的就開始藏拙。就比如剛才的修行,就是為了釣出藏在他身後的那條咬人狗。

只是顧久拾沒想到,來的竟然是一個洗脈境蠻人。

這就很棘手了。

目前以顧久拾的道行,對付他完全沒有勝算,但是顧久拾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測,若是真的,那麼顧久拾將會有幾分倚仗,甚至是勝算。

當然前提是,顧久拾能夠活著到達攢管鋪。

彪悍男人看穿了顧久拾的意圖,當下就牽引純粹血氣,凝聚於拳,猛砸向顧久拾。後者費盡氣力接下一拳後,彪悍男人的鞭腿就已經抽在顧久拾的右腿上。

顧久拾沒能反應過來,吃疼的右腿立馬失去了知覺,然後整個人就半跪下去。顧久拾立馬運轉靈炁填補右腿傷處,防止腿骨的斷裂。之後顧久拾當機立斷俯下身體躲開彪悍男人接踵而至抽向顧久拾額頭的另一鞭腿。

顧久拾清晰地聽見鞭腿劃過空氣的刺耳聲音。

來不及脊背發虛,顧久拾就縱身翻躍而起,再次躲過彪悍男人俯衝而下的的拳頭。這一拳直將地面的汙泥濺起三丈高。

身子剛接觸地面,隨後而來的就是彪悍男子勢如破竹的拳頭,直逼顧久拾的面門。後者堪堪接下一拳,又一拳頭直直落在顧久拾的腹部。顧久拾這次就沒那麼好運了,這一拳力道只比剛才更大,顧久拾還沒能運轉卸力法門就已經結結實實吃上了拳頭。

顧久拾喉嚨一甜,鮮血猛然噴出。

接著彪悍男人一拳破空,狠狠砸在顧久拾的胸口,使後者如斷線的風箏倒飛幾丈遠。即便雨聲大如洪鐘,彪悍男人也能清晰聽見幾聲清脆的骨裂聲響。

彪悍男人的拳頭上,已經沾上顧久拾的血液,後者的胸口已經被彪悍男人打得深深凹陷進去,血液止不住的流。

只不過,彪悍男人此舉正中顧久拾的下懷。顧久拾故意保留靈炁,沒去卸去彪悍男人的拳勁,為的就是男人傾力的一拳。顧久拾準好了彪悍男人的力道。

現在,雙方之間已經拉開了幾丈遠的間距。

顧久拾當機立斷,沒與彪悍男人糾纏,轉身就朝著攢管鋪子跑去。頃刻間,顧久拾的身影便出現在天門街街口。

面對顧久拾的舉動,彪悍男人並沒感到意外,反而鉚足了勁,身形倏忽間就出現在數丈之外。所到之處,罡風流轉。

顧久拾在逃命途中也不忘了運轉靈炁填補傷口,靈炁到達傷口處,血液好似受到了某種牽引,不再往外流失。

與此同時,顧久拾也感受不到傷口處傳來的疼痛。

他回頭瞥一眼身後在大雨中狂奔的彪悍男人,再看向龍眼巷攢管鋪的方向,心中有了大致的把握。只要再過半刻鐘,他就能順利到達攢管鋪。

不過以彪悍男人的速度,是要不了半刻鐘就會出現在他面前。蠻人最不講道理的就是體魄,防則堅韌,攻則蠻橫,遁則神速。

果不其然,那彪悍男人強提一股純粹血氣,身形急速劃破雨絲,瞬息間就殺到顧久拾身前 ,同時遞出拳頭直逼顧久拾的命門。

顧久拾下意識卸力抵擋,不料被他擊退數十步。

意料之中,那彪悍男人似乎忌憚攢管鋪裡的東西。早在他出手的時候顧久拾就有所猜測,如今他的舉動反而證實了顧久拾的猜測。

那生路反而明瞭了。

但是現在後路已經被截,顧久拾不得不另尋出路。不言而喻,正面廝殺顧久拾完全沒有勝算,眼下只有且行且看了。

顧久拾面色蒼白,正要開口詢問,藉此拖延時間,尋找機會的時候,彪悍男人卻直接衝殺上來了,絲毫不給機會。

顧久拾趕緊閃身躲開男人的攻勢,反手脫下一件衣衫往男人面門上抽去。沾了水的衣衫好似一條鞭子,剎時揮出一道聲響。

彪悍男人明顯遲疑片刻,顧久拾剛好藉此機會施展一個肘擊。以一個煉氣境界修士的體魄,力道定然是不足的,但顧久拾的目的似乎不是給他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

男人擋開迎面抽來的衣衫後,視線中就出現了顧久拾突兀的攻勢。男人下意識就要格擋,卻已經來不及了,顧久拾的攻擊頃刻間砸在男人的太陽穴上。

猛烈的撞擊使得男人腦袋一陣發懵,未等他緩過神來,顧久拾便抓住機會縱身一躍,雙腳猛然踹在男人面門上,使得男人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

而顧久拾藉此翻轉落地數尺遠,鉚足了勁就往攢管鋪猛衝而去。

顧久拾的力道不至於傷到彪悍男人,所以男人只是片刻就恢復了心神。

只是彪悍男人再次看到顧久拾時,後者的身形已經出現在龍眼巷深處,只差幾步就邁進攢管鋪的視線範圍。

追是追不上了。

彪悍男人見狀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甚至都不打算去追,就呆在原地看著那個少年的身影。

一道刀光閃過,那個少年的身形如斷線的風箏,直挺挺的就倒在雨幕中。

隨後一個瘦小的老人出現在那具屍體面前,收回了刺入屍體心口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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