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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濡以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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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三娘嘟了嘟小嘴,貌似鼻子有些發酸,有點兒往事不想提,聽到相公說自己姓啥名誰都記不起來了,一陣兒難過,偏又裝著很開心的樣子:“嗯,相公,把以前的傷心事兒忘了也好,家裡,家裡半年前就剩下咱們兩個人了啊。

最近這幾年到處是不怎麼安寧,尤其是從去年冬天開始,金匪犯邊越來越頻繁,咱楊家嶺的人被徵兵的徵兵,逃亂的逃亂,偌大的一個村子現在幾乎都沒什麼人了。”

緩了一口氣,韓三娘又像講別人家的故事一樣:“相公,你,你姓楊,單名一個雲字啊,聽族長楊老太爺說咱楊家嶺的人可都是楊家將的後人呢。

至於咱爹咱娘,相公可記得,三娘還未過門的時候,去年秋分的時候咱娘得了重傷寒,爹爹為了讓咱娘走的沒有牽掛,就變賣了家裡一半的家產,託人給相公娶個娘子,三娘也是陰差陽錯,孃家爹爹受說媒人蠱惑,聽說你是咱陽穀縣最年輕的秀才,孃家爹爹最敬重讀書人,這不,三娘才有倖進了楊家的門兒,成了楊家的媳婦。

爹爹麼,自從娘過世後,為了繼續給相公治病,又將家裡的家產變賣了一半,家裡的日子就過得越來越窘迫了。

兩個月前爹爹為了養家餬口,同金人做些藥材生意,後來打仗了,爹爹還捐獻了一些藥材給縣裡的老爺,不想有人告發說咱爹爹同金匪做生意,爹爹被抓進縣裡的大牢,關了十來天,後來雖說放了出來,可爹爹這些年來積勞成疾,身子骨也虛弱的很,後來,後來爹爹也追隨咱娘去了……。”

韓三娘說到這裡,竟然泣不成聲,看得出來,小丫頭雖是被騙嫁到楊家這麼一個病秧子秀才身邊的,但對這個家庭其實還是感情很深的,要不然也不會泣不成聲。

張佳偉又東拉西扯地同三娘聊了一會,或明或暗地問了一些問題,對自己的身世以及所處的環境有了個七七八八的瞭解後,便也不那麼好奇了。

接下來,當務之急是如何生存下來,哎,穿越到這麼一個病秧子身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這可咋辦呀?環顧一下屋裡,什麼叫家徒四壁,莫過如此了。

想想自己已經不是前世的那個張佳偉了,以前自己是個未婚大齡青年,現在自己則穿越成了一個秀才,還有個小妻子。

楊雲,嗯,這個名字還可以,只是眼下這種情況,要啥沒啥,怕是以後日子會很不好過。以前自己是一個人吃飽喝足不愁,現在成了家有妻室,一個人得養活兩個人,絕不能再像以前那種逍遙神仙似的樣子了。

哎,咋辦,咋辦?還真是人生不能想,一想就遭罪,左思右想,還沒想好今後該如何生存下來,肚子就已經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地亂叫了。

許是多天來都沒嘗過一粒米粒兒,身子太弱了,楊雲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兩眼一翻,又不省人事了,餓暈了。

接下來又是一陣抽泣聲……。

再次醒來。

楊雲發覺自己靠在床欄上,背後墊了一個軟綿綿的粗布枕頭,韓三娘左手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瓷碗,那碗粗糙糙的,顯然沒有現代的碗美觀,右手拿著湯勺,小嘴兒撅著,嘴唇兒呈現出一個優美的o形橢圓,正在小心翼翼的吹著碗裡的粥。

看著韓三娘一系列小心翼翼的動作,楊雲苦笑一下,自我解嘲地忖道:家有賢妻,夫復何求?富有富的過法,窮有窮活頭,認命吧。

既來之則安之,什麼都不想了,填飽肚子再說。想到這裡,楊雲抱著懶人自有懶人福窮人自有窮人樂的心態:知足吧知足吧。

真的是餓極了,在韓三娘精心的伺候下,不一會兒,楊雲就將碗裡的小米粥喝個精光。砸吧砸吧嘴,韓三娘這碗小米粥剛喝時,不覺得有什麼好喝,現在吃完了,回過味來,好喝,真好喝。

這小妮子應該是在煮粥的時候加了鹽巴,除了鹽巴以外,楊雲不知道她又在粥里加了些什麼,總之現在回味起來,是美味極了,比超市裡的八寶粥不知道要好喝多少倍。

這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吃的第一頓飯,比想象的要好。

雖然沒有完全的吃飽,但是感覺精神勁頭要比第一次醒的時候要好多了,人是鐵飯是鋼,三頓不吃餓發慌,所言不虛。

楊雲活動了一下身子,正要開口再來一碗美味的米粥,忽然意識到只顧著自己享口福飽肚子,韓三娘可是一滴兒還沒嘗呢。

“三娘,為夫吃了這麼一大碗,已經飽了。咦,你還沒吃哩,你快去乘一碗吃吧!”

韓三娘扭捏一下身子,沉默了一下,繼而喃喃地笑道:“謝謝相公,只是,奴家不餓,不餓哩。”

看著韓三娘並不高明的掩飾表情,楊雲意識到自己又犯混了。

哎,這又不是現代不缺吃不缺穿的,這麼好的小米粥,這麼個家庭,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這是韓三娘特地為自己做的,看著她菜色缺乏營養的臉,又是發育身體的時候,平時不光要照顧自己這個病秧子,還要忙裡忙外,哪能不餓呢?

多麼懂事的小姑娘,可自己?看樣子,小妞壓根兒就沒吃飯,把這麼好的粥都給自己喝了。

楊雲的意識是對的,這些日子,為了幫他治病,小妮子想盡了所有辦法,家裡糧食本來就不夠吃,可是為了幫相公治病她又狠下心來賣了不少,為了節省糧食,這一個月來,每次做飯的時候小妮子把原來兩個人的份量做成了一個人的份量,好在相公病重,每次吃不了多少,相公吃剩下的,小妮子才吃,就這樣撐了快一個半月了。

今日楊雲昏迷了六天六夜才醒來,這是自得病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昏迷,以往小妮子做飯都是做一個人的份量成習慣了,沒想到今日相公醒來竟然比以前的胃口好多了,把所有的飯都吃完了,而是沒有像往常一樣會剩下,沒有剩下的,那就沒有自己吃的。

小妮子儘管飢腸轆轆,但是內心很高興。相公胃口大開,相信要不了多久,相公就會痊癒,生活又充滿了希望,餓就餓吧,餓點算什麼?

韓三娘並不高明的掩飾表情,這讓楊雲又想起了她在前世小時候,那時候住在農村家裡窮,每逢吃肉的時候,自己總是狼吞虎嚥,而坐在旁邊媽媽總是說不喜歡吃肉。

不是媽媽不喜歡吃,而是媽媽捨不得,總把好東西都留給自己的寶貝兒子。小時候不懂什麼叫母愛,等長大後才知道那就是最崇高的母愛。

想到這些,楊雲心裡心裡湧出一陣莫名的感動,多好的一個姑娘啊,哎,他怔怔地望著韓三娘,心道自己真渾,咋就不知道只喝半碗,給她也留一點呢,其實她忙上忙下的,一定比自己更餓。

看相公看自己的目光與平時不一樣,這是自嫁給這位楊大秀才以來,自己的夫君第一次以這樣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韓三娘只覺得臉皮發熱,渾身兒不自在。

對韓三娘來說,自己雖然嫁入楊家差不多七個月了,但是對於自己的相公,除了樣貌,天天伺候他喝藥外,其它的她還真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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