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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機中播出《卡農曲》,身穿制服的獄警一手舉咖啡杯,另一隻手調整波段。
悠揚的曲聲很快被一段冰冷的新聞播報聲取代:
“今天是1976年4月22日。哥倫比亞廣播電臺為您播報。“
“三個月後是聯邦獨立日,各州公民翹首以盼,籌備不同規模的慶祝活動。“
“一週後,將發生本世紀最大規模的月全食,聯邦全境均可觀測。“
獄警聽著新聞,會心一笑。他喝了口咖啡後,目光轉向對面的審訊室。
……
……
“姓名?”
“諸葛飾非。”
“多大了?”
“24歲。”
“知道自己什麼處境嗎?”
“當然,卡梅倫先生,我在威爾頓監獄,我是個囚犯。”
披肩長髮,穿囚服的年輕人對面前獄警笑笑。他姿態相當放鬆,在回答之餘,還有空把玩手腕上的掛墜。
掛墜是枚紅色水晶,輕輕撥弄,便會有規律地搖動。活像老爺鐘的鐘擺。
這所威爾頓監獄允許犯人隨身攜帶自己喜愛的小物件。儘管有獄警抗議這種規矩讓他們的搜查工作變的很麻煩,但監獄高層對此表示支援,不予更改。
卡梅倫是新來的獄警。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式審訊犯人。他目光一路向上,打量起這個名叫諸葛飾非的東國人。
聯邦坐落新大陸。從殖民地開拓而來。聯邦內部出現任何種族的面孔都不值得意外,但這人,他的臉卻會讓每個人都驚撥出聲。
長的倒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清秀。體格瘦弱,只要一拳,肯定倒地不起。外面的人喜歡將這種臉稱為吃軟飯的,但你的目光只要在這張臉上稍稍往左,一股難以抑制的反胃感就會湧上喉頭。
他有一隻假眼。假眼區別於一般眼球,透著一股玻璃的材質。瞳色稍有區別,並非東國常見的黑眸,而是透出一股淡淡的緋色。眼眶容量和假眼配合的並不融洽,眼皮無法完全蓋住它,導致至少有半隻眼球暴露在空氣中。
——這就像一顆即將爆開的腫瘤。卡梅倫皺起眉頭。對方也注意到獄警的視線,沒有多說什麼,稍微整理了一下長髮後,用幾縷髮絲將其蓋住。
“說說吧,你為什麼在放風時間被我在別人的牢房裡逮住?“卡梅倫強壓下不適,重回審訊狀態。
對方不緊不慢,笑著解釋:“我走錯了房間。抱歉,長官。”
“啪——”
卡梅倫用力將手中的筆記本扔到牆上。他站起來,顯的惱羞成怒:“當我是傻子?”
“你住的是上層A區,怎麼可能走錯路到最底層的E區!”
“事實就是如此。“對方面不改色心不跳。
監獄中,犯人天然劣勢。獄警才佔據主導。卡梅倫從業以來,一直都是這個認知。但今天,在這個他剛調來不久的監獄裡,他似乎是遇到了企圖顛覆傳統的刺頭。
卡梅倫緩緩走到牆邊,拿下牆上的警棍:“你如果喜歡嘴硬,我們很難聊的下去,諸葛飾非。”
“我沒什麼耐心,所以你最好在我打斷你的骨頭前老實交代。”
“你是不是在偷偷謀劃什麼?想和別的犯人接頭?還是說,要偷東西?”
卡梅倫逐漸逼近。兩人間的距離很快縮近到三英尺。但出乎卡梅倫意料的是,這東國人臉上還是掛著噁心的笑容。
他說道:“如果你在這裡動手,你一定會後悔,卡梅倫先生。”
“你剛調來這所監獄,肯定不希望同事知道你父親是個拋家棄子的黃金葉販子吧。一位獄警的家人是罪犯,傳出去還是很丟人的。”
卡梅倫忽然停下手中動作。他疑惑地看向諸葛飾非。在面對那隻義眼時,他忽然有了一種心慌的感覺。
“你從哪兒聽來的?你看過我的檔案?不,不對,你一個囚犯不可能接觸的到獄警的檔案,而且,我才剛來三天,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唔……等等,你剛才叫我什麼?“
“下午好,卡梅倫先生~”年輕人用唱歌般的語調回應獄警。
而就在此時,一層冷汗浸溼了卡梅倫的後背。
——他進審訊室時可沒給這傢伙介紹自己的名字,他們今天明明第一次見面,但他卻顯的對自己相當瞭解。
他的確生長在路易斯安那州,如他所說,母親是當地修女,父親卻是個黃金葉販子。
父親拋下母親逃跑,母親身為修女,也只能將孩子送往修道院,由教會孤兒院統一撫養。這些東西,他在檔案裡都刻意迴避,鮮有提及,但這個被關在監獄裡的傢伙是怎麼知道的?
卡梅倫的目光不停變換。他盯著這男人的義眼看,越看越覺得心神不寧。
然後,他忍無可忍,不得不抽出腰間的配槍,那是一把M357型號的左輪手槍,他用槍口對準囚犯,以示威脅。
“你到底是什麼人?”
“抓我進來前,你的老前輩沒告訴你嗎?“犯人彬彬有禮。他舉起雙手,然後手指那枚不停晃動的掛墜。
“這個東西叫靈擺,得益於它,我能占卜吉凶,預知一切。“
“——如你所見,我是個通靈師。“
“通靈……師?“卡梅倫對這單詞實在陌生。他重複了一遍,然後腦海中得到的印象只是一群身穿長袍,在祭臺上手舞足蹈做法的人。
這種迷信傳統在他的家鄉路易斯安娜並不少見。但他本人對此倒是一直嗤之以鼻。
通靈師都是一群騙子,這是常識。
他正想發出嗤笑,眼前這男人似乎精神不太正常,有一些奇怪的妄想症。但忽然間,他聽見身後審訊室的大門傳來一陣動靜。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砰“的巨響!
“搞什麼呢!卡梅倫,才來幾天就想捅婁子?“一位穿著同樣的制服,嘴裡叼著菸斗的老獄警罵罵咧咧走進來。
他快步走到審訊桌邊,掃了一圈,然後,他見到了被拷在椅子上,正向他微笑的飾非。
他怔了一下,臉上的神氣瞬間變的萎靡,然後,身為獄警,他直接一腳將卡梅倫踢翻在地,然後向眼前這年輕人點頭哈腰:“真巧啊,飾非。我還說這不懂事的傢伙在和誰慪氣呢,怎麼是你這尊大佛。“
“卡梅倫獄警想和我聊聊天,老亨利,事實上,我覺得我們聊的還算愉快。”飾非用手指指地上躺著的狼狽至極的卡梅倫,表情輕鬆。
但老亨利可不敢多耽誤,連忙拿出鑰匙,給這位年輕人解開了手銬。
“就算要聊天,也不能把人拷椅子上!”
“這樣,哪天你來我辦公室,我請你喝茶!”
“喝茶就免了,你還得忙著處理我的審訊記錄吧,我們還是老規矩?”飾非看向放在桌上的審訊筆記本。老獄警立刻心領神會。
監獄每個月都會按當月犯人的表現發放必要的生活物資,要是有這種違規記錄,那拿到的東西肯定就會少。
老亨利聽見【老規矩】時,眼睛在放光。他連忙點點頭,然後一把將飾非的審訊記錄給撕下來。
飾非也不閒著,拿過紙幣,將那枚靈擺懸在紙上,他觀察了一會兒後,在紙上寫下幾個數字:“明天會組織一次樂透抽獎,記得參加。”
“瞭解瞭解,太麻煩飾非你了!”接過那張寫了數字的紙片,老亨利如獲至寶。飾非欠身,向老頭行了個禮,便大搖大擺,走出審訊室的大門。
當然,在離開前,他沒忘了提醒地上的卡梅倫一句:“槍保險沒開,卡梅倫先生,下次嚇唬人前,記得認真檢查。”
卡梅倫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他詫異地看著那年輕人離開的背影,然後又轉過頭,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像條哈巴狗送對方離開的老頭。一時間,他覺得很委屈,胸中也有股邪火冒出來。
“師傅,你腦子撞壞了?對一個犯人那麼尊敬?”
監獄奉行老人帶新人,老亨利正是負責帶他熟悉環境的老獄警。但出乎卡梅倫的意料,他剛說完,老亨利就生氣地走來,用手中菸斗追著他的頭打,一邊打還一邊叫罵:
“你個沒長眼的東西,你腦子才他媽撞壞了,居然敢跑去惹那個瘟神!”
“你是不是還打算對他動棍子,我給你說,幸虧老子來的早,你知不知道我救了你?”
“救我?救我什麼?”卡梅倫納悶。
但老亨利手中菸斗再次落下,對方罵道:“他孃的,這裡可是威爾頓,不是你之前待的那些臭魚爛蝦的監獄。”
“這裡關押的都是全聯邦最臭名昭著的罪犯!路邊路過條狗你都不一定惹的起!就剛才那小子,你知道他有什麼能耐嗎?“
“他不就比較能虛張聲勢嗎?他還說他是個通靈師,傻子才相信通靈師!那不都是騙小孩和老頭老太太的……“卡梅倫還想據理力爭,但再一次,他被老亨利的菸斗敲破了頭。
“他他媽的還真就是個通靈師!他什麼都算的準,還能寫出每期監獄大樂透的頭獎號碼!”
“——獄警們都把他當搖錢樹!要是惹了他,其他獄警可沒好臉色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