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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準,你能不能別把我的‘死’掛在嘴邊?”
“你一直說我‘死死’的,弄得我都快習以為常了。”
“我現在總覺得患上絕症,好像沒什麼太嚴重的。”
華聽說道。
邵準沒聽清,問了句:“你說什麼?”
華聽扯了扯嗓子,開始嘶吼道:“我說……”
不幸,話還沒說個半句,一陣冷風就鑽進他的嘴裡。
兩小時前,邵準說要帶他體驗體驗人生。
接著,他就騎著不知道從哪搗鼓來的摩托車,帶著華聽,在漫山遍野上狂飆。
12月。
已經入冬。
華聽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冷,也不知道是疾病發作,還是天氣使然。
按照常理,命剩半年的人,不應該做這些。
他在舍友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下意識想要拒絕。
只是,邵準認定了的事情,多半是改不了的。
華聽拗不過他,只能跟著來了。
不過,在被帶著來到山野中,那種人跡罕至的自然景色,那種夕陽砸滿世界的感覺,他猛然全身舒暢起來。
沒有炎夏的鬱鬱蔥蔥,卻是荒涼入眼。
他很震撼。
“你說什麼?”
邵準注意力全在駕駛摩托車上,四周疾風掠過,他沒聽清舍友的話。
華聽再次吼叫道:“沒什麼,你開你的車。”
邵準回應:“太冷了?好,我把車停在路邊。”
華聽:……
摩托車停在一旁,兩人下車後,在泥土和石子中艱難坐下。
華聽想要感謝舍友帶自己來這裡,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尷尬爬滿了全身。
邵準看他扭扭捏捏的樣子,疑惑道:“你怎麼了?”
“坐得不舒服,屁股下面都是石子,扎得慌?”
華聽兩條腿攤開,倒也不看邵準:“不是不是。”
“我就是想說謝謝,但不知道怎麼開口。”
邵準不屑地將腦袋歪到了左肩膀:“嗐,有什麼好感謝的。”
華聽兩手一拍:“我就知道你要這麼說。”
“所以,我才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邵準也不嫌棄地上的泥土,手往後腦勺一放,躺了下去:“沒什麼,我就是覺得可惜。”
“你才多少歲,好像還沒我年紀大,就不幸得了這病。”
“在你人生的最後階段,我想說讓你怎麼高興高興。”
“希望你能不留遺憾地……走?算了,這話也太不吉利了,不說了。”
華聽聽了這些話,什麼都沒說。
他站起來,慢慢走到半山崖,看看下面的景緻,對躺著的人招呼道:“下面有群大雁,快來看看。”
邵準微微起身,看了眼他又躺了回去:“我不過去了。”
“我有恐高症,不能站在山崖邊,更不要說往下面看了。”
華聽驚訝:“你有恐高症?”
“怪不得剛才帶我騎摩托車的時候,你總是沿著山路內側行駛。”
“對了,下個目的地是哪裡?”
邵準騰空而起,穩穩落地後道:“怎麼?”
“不再排斥我的提議了?”
華聽重重地點了下頭:“我想了想,你說的也沒錯。”
“死之前是應該好好體驗體驗之前沒經歷過的,不然的話,也太遺憾了。”
“另外,我確實很輕鬆,也很開心,非常非常非常——感謝你。”
邵準笑了。
他拍了下舍友的肩膀,以示讚許,接著轉身就往摩托車邊走:“行,那我們……”
邵準剛說了半截子話,旁邊突然躥出來箇中年女人。
“華聽!”
女人大叫一聲。
華聽聽見自己的名字後,抬頭看見了母親。
除了母親外,路上還多出輛保姆車來。
車上下來些俊男靚女。
邵準莫名其妙地看了舍友兩眼。
華聽湊過去,簡單做出解釋:“我媽媽在廣告公司工作。”
“他們時常外出給其他品牌拍廣告,沒猜錯的話,他們現在就是過來拍東西的。”
邵準點點頭,表示瞭解。
左芹芹慢慢走到摩托車旁,對於出現在半山腰的兒子,極為不滿:“你來這裡玩,為什麼沒有給我們報備?”
“還有,不是讓你少和亂七八糟的人來往嗎?”
左芹芹說話時,上下打量著邵準。
像是顧客進超市後,購買商品時的神情。
邵準被看得頗為不舒服,但對方畢竟是舍友的母親,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撇過頭去。
華聽出面解釋道:“媽媽,他不是您想的那種人。”
“他是我舍友。”
左芹芹眼中發散著不屑:“舍友就不可能是壞人了?”
“我看你就是皮癢了,等你回家後,我和你爸爸非好好打你一頓不行。”
邵準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開口懟道:“阿姨,打人是犯法的。”
左芹芹笑了,絲毫沒把這個當回事:“自己的孩子是外人嗎?我這是對他的教育。”
“我們不愛自己孩子的話,怎麼會教育他?”
“你們年輕人就上了幾天的學,腦子都學壞了,嘴裡一堆歪理,你們學校也是……”
左芹芹的話還沒說完,保姆車邊有個戴墨鏡的男人朝這邊高呼道:“左芹芹!”
“跑去那做什麼?工作工作不想幹,就會偷懶,小心我扣你年終獎金,快來做活!”
左芹芹立馬回頭伸了個手,回應道:“不是,總監,我沒有偷懶。”
“我這就過去工作,有什麼話好說。”
她說完,再給兩個小年輕丟個憤怒的眼神,撂下一句:“老實點,什麼都別做,就在這裡待著。”
“華聽你等我工作結束帶你回去,今天,我非要和你爸爸教訓教訓你。”
最後,她向著保姆車,小跑過去。
六七分鐘過去。
邵準賊眉鼠眼地瞧了舍友一眼,遲疑著開口:“我們現在要不要……”
華聽立即接話說:“要要要,還等什麼?快跑!”
同一時間,兩人跳上摩托車。
“呀呼~”
左芹芹本來拿著攝像機在給模特拍照,聽到摩托的響聲,轉頭的瞬間,正好看見兩個小夥飛速駛過。
她急了,生氣地衝他們吼道:“你們兩人給我回來!”
總監也生氣了,朝左芹芹發火道:“做什麼呢!”
“好好拍你的照片!”
只有摩托車上的兩個男人沒有生氣。
前者踩下油門,後者不停怒吼。
他們都在駕駛著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