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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離離原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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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春分好時節,綠意盎然的小竹林,有一座不知建了多少個春秋的小竹屋。竹屋裡有個老太婆。炊煙裊裊,飯香氣十里遠飄。飄進了我的鼻尖。

“真香…”我朝遠方伸長脖子,“啞婆婆肯定燒了我最愛吃的黃燜鱸魚啦~哎呦!”

“專心練劍!”一根竹條敲下來。我抱頭痛呼,抬頭偷看——

這傢伙姓慕容,名墨染,是我的師哥,別看年歲比我大,長得比我好看,脾氣可出了名的臭。同門一場,只我與他,也不顧念我是他唯一的師妹,整天就知道用竹條敦促我練劍。有一次,修習生死劍訣第三式,這傢伙要我陪練。好傢伙,拿根竹條當劍,不僅三下五除二繳了我的鐵劍,還抽得我胳膊腿生疼。他倒好,還嫌棄我速度太慢。

而他呢,學得比我快,劍術比我高,輕功比我好…不公啊不公…上天慣常垂愛長得好看的人。

“你的生劍法門已學完,三日後,師父會來校驗,你切不可偷懶,知道了嗎?”墨染一臉認真看著我。

聽到他說師父要來,我猛地一個激靈。剛卸下去的勁兒瞬間提了回來,鄭重地衝他點頭:“放心吧,師哥!”旋即湊上去諂笑:“好師哥,這下我可以回去吃魚了吧?”

他敲敲我的腦瓜,說:“去吧。”

我這才一溜煙絕塵而去。回到小竹屋,啞婆婆的飯菜早已上案,我席地而坐,擼起袖管,準備大快朵頤。

誰知啞婆婆用筷子一敲我的手。我低頭瞧見自己髒兮兮的爪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去洗手。

我與啞婆婆共食。打從有記憶起,啞婆婆就照顧著我,無微不至。我視她為親人,不亞於師哥和師父。她雖從未開口,但我能聽懂,有時藏在她心裡想說而不能說出的話。我不知她姓名,遂只能慣稱她為“啞婆婆”。

每日辰時三刻起床,我卻慣常賴至午時。誰叫我偷懶第一名呢?被啞婆婆的鍋鏟叫醒,翻個身,躍上樑,倒頭繼續呼呼大睡。啞婆婆拿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偶有師哥推門而入,我從美夢中驚醒,還以為自己躺在床上,猛地翻身而起,接著直墜房梁下,狠狠與地板來了個親密接吻。

我是出了名的夜貓子,捱到子時結束才睡。非我所願,只是修煉癸玉心經的必要條件。每日亥時到子時,乃一天中水時,陰氣最盛,經脈暢通,正是修煉真氣的好時機。而尋常內家修煉則曰:五時七候十二時辰,順應自然。我這一派卻劍走偏鋒,和人反著來。遂被江湖人稱“邪門外道天魔教”。

午時一過,我便在紫竹林中心一大片空地上練劍。師哥隔三差五會來,通常與我切磋,指點。我這一派修煉劍術名曰生死劍。分生劍、死劍兩個篇章,各九式。到如今十年,我已修完生劍招式,只待師父校驗。

師父不常來,來則驚天地泣鬼神。當然在我心中。面上仍雲淡風輕。畢竟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丟。

苦練三天,除每日雷打不動的兩個時辰修煉內功外,我幾乎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地練劍。不禁抱怨我這一脈劍法招式太古怪刁鑽。

待日子到了,我早早地起來,候在竹林中心,心潮起伏,“咣咣”撞個不停。

直到那抹熟悉的墨色身影出現在幽翠竹林中,我才稍安。師哥先到了,未曾開口,先帶我去了山巔。

蜀山之大,一望無邊。嶙峋峭壁,雲纏霧繞,掩映不分虛實的雕樑飛簷。方下過一場雨,滿山透著蒼翠,極目盡是濃雲。

十幾年前,這座山上住著蜀山派,道觀遍三山越九嶺,子弟昌隆。後來師父到了,要搶人家佔了幾代的山頭,搶不來就殺,殺他個落花流水,不留片甲。不愧是當年叱吒風雲的魔教邪頭獨孤修。至於蜀山派,估計從此上街作了乞丐。

師父自雲山之下飄上山巔,悠悠然落在一塊平滑的大石上。雖早已習慣了他這般出場方式,再次看到,仍不免覺得驚豔。他老人家這麼多年無甚變化,兩鬢雖斑,雙目依舊炯然。眼角的皺紋似也舒展不少,容光矍鑠。

他開口第一句便問:“生劍習得如何?”

我自然挺直腰板:“都學會了!”

“與為師看看。”

我左手舉劍,平握胸前,運了一口氣,劍決默唸。

第一式,出生入死。刺敵虛實,韜光養晦,厚積薄發。劍招初似清風微雨,猝然化作驟雨疾風,完美承接下一式,如影隨形。

如影,劍如浮影。隨形,身隨意動。講究借力打力,招式詭譎,出其不意,以巧取勝,緊纏敵人,甩不脫,逃不掉,如鬼魅纏身。以極快劍速配合本派獨門輕功浮光掠影步,破陣殺敵百戰不殆。

劍光飛炫、快如流風,卻非剛利之流,極盡綿軟之勢。俗話水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第三式,初勢有三,各化運三招變化,共九劍。每一劍變化都細緻入微,極其精妙。若與電光石火般的身法相配,則運生無窮威力。只可惜我達不到。我須臾之所見,最快也不過師哥那般。至於師父,從未在我們面前展露身手,半次也無。

誰料我第三式最後一劍方落,師父就厲聲喝止。我嚇了一跳,緊忙收劍,乖乖聽他教誨。

“汝之身法差之千里!”

我心狂跳,猛捏一把汗。繼續聽著:

“可見平日沒少偷懶!”

我心道冤枉。這三式我自小修煉,早已滾瓜爛熟,至於如何才能達到與墨染比肩的速度,我至今捉摸不透。

“而今這副模樣,有何臉面見我?你如何敦促於她?”師父冷冷看向墨染,話裡有話。

我偷偷瞄去,他深蹙眉頭,沉聲道:“弟子有錯,督促師妹不周,請師父責罰。”

師父道:“拿起你的劍!”

一把銀白長劍“咻”一聲飛出。他接劍,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望著師父。

師父說:“你二人以真鐵比試。”

我愣住。師哥亦然。

“師父,這刀劍無眼…”

“廢話,”師父毫不留情打斷他,“習武不用,終是紙上談兵。”

可這用也不是用來同門相殺啊…我忍住了回懟師父的衝動。這老傢伙脾氣暴躁,惹毛了有我好受…

墨染回頭望了我一眼,只一眼, 他又垂下眉睫,緩緩拔出手中的劍。

那可當真是一把好劍!

劍刃出鞘,流光輝映,日輝正盛,不可逼視。我由衷感嘆,有這樣的好劍,還要什麼劍法?出鞘就能閃瞎敵人的狗眼。

不過我也不笨,當即橫劍在眼前,擋住四射的劍光。手中雖是一把尋常鐵劍,然用了這許多年,也該通點靈性。

隔著劍鋒,我看到了他的臉。他面容冷峻,一改往日悠閒,目光堅定,黑白分明。我從未見過他這副神色。心頭一動,不覺把劍握得更緊。我怎是他對手?十年苦修,若無他在,我也不可能有如今進境,若真要論,他便算我半個師父。豈有徒弟打師父的道理?

下意識我後退了半步。誰料瞬間,他就已朝我衝來。劍指我膻中。那是生死劍第一式,出生入死。

剎那,我倆的劍相擊,他的劍落空。轉眼他又變幻招式,第三式第九劍,以極快的速度劈我左肩。我條件反射回手一擋,他的劍隔一層薄薄的鐵片敲在我身上,肉疼。我看到他眼神一厲,變成了我不熟悉的人。

你來我往鬥了十餘個回合,我未能被他所傷,卻也狼狽不堪。節節敗退,一心只想逃。我怎是他的對手?

習慣了輸,縱然有機會贏,也會令它輕易溜走。

我的每一劍總差毫分,招式流利,身法貫通,卻總刺不中。

他身形略頓,似有顧慮,旋即劍勢變化,攻我右肩。我知這只是虛招,只要我出劍抵擋,他的劍便會從我劍下溜走,自下而上刺我右肋。此招也有個好聽的名字,捕風捉影。若不知其中門道,必然被這虛實相間的一招刺穿肺腑,當場斃命。我訝異於他用這招來對付我。

遲疑了三分,我擰身閃躲,未接他這一劍。然肩頭一辣,血沫飄過眼前。

我受慣力兀自轉了幾個圈,停下身,看到肩頭青衫綻放一大片鮮紅。他仍維持著刺劍的姿勢,劍尖殘留一抹血痕…

師父翩然而去。

小竹屋中,墨染為我包紮,看了我一眼,突然說:“為何不躲。”

“我不覺你會傷我。你從未曾傷過我。”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這次是劍。”

我語塞,腦瓜一轉,想到高手以竹作劍,忙道:“你平日所用不也是劍嗎?”

他也語塞:“…那不是劍,是竹子。”

“………”

相對無言,他替我包紮好了傷口,便離去了。

日復一日,勤學苦練。轉眼數月過去,蜀山青蔥化秋濃。

漫山遍野的紅。竹林猶常青。我站在竹林中,獨自倚風。

墨染這傢伙很久不曾見到了。掐指一算,足足半載。我終日對著湖水練劍,憑一本劍譜照貓畫虎地練著生死劍下篇。

下篇比我想象中簡單,十到一十八式皆是從上篇招數中變化而來。我也算終於明白,怪不得師父要我十年磨一劍,上篇劍法融會貫通,下篇自然水到渠成。

練得久了,我也會犯困,便隨意找個枯藤老樹,在橫杈上臥下。直到不期而至的雨水將我敲醒。通常我會在雨中舞劍,我鍾愛劍氣劃破雨絲的聲音,清清泠泠,宛若飛泉鳴玉,碰撞出妙趣橫生的旋律,如聞仙樂,耳清目明。溼漉漉一身回到小竹屋,總能看到啞婆婆煲好的湯,燒好的菜。

今兒是秋分,難得晴朗。我便在湖邊多練了一陣子。誰知身後樹叢一動,我未回頭已聽出來人。

“啞婆婆?”我訝異地看著她。

“你怎麼到這來了?”她手裡提著東西,衝我微笑。

我已瞭然,目光鎖定她手裡的食盒。“給我帶什麼好吃的啦?”我湊上去,就地開啟食盒。

“哇…桂花糕?還有鴨脖子!”

粉雕玉琢的米糕上點綴著桂花、果脯、香草,紅油油的鴨脖勾得我腹內直叫。

我同啞婆婆往回走。誰料剛到竹屋,就看到庭院裡立著的墨色身影。

“師哥?!”我喜出望外,丟下手裡的劍就朝他跑去。這傢伙半年沒見,又長高了不少,出落的俊朗修逸,玉樹臨風,大衫長襟,隨風舞動。

他回頭,看到我,淺淺一笑。

我小跑到他跟前,下意識去拉他的手,誰知他雙手抱一隻長木匣子,眉宇間似有心事縈繞。

我駐足,望著他,“師哥,這個把月你去哪了?”害我朝思暮想,心意難平。

他道:“去忙了些事。”

“何事啊?為何你與師父都不回來?”

瞧他眼神一黯,我識趣住嘴,不再多問。他將手裡的木匣橫在石案上,緩緩開啟。我便看到了一根“燒火棍”。說它燒火棍,只因它通體漆黑,工法古拙,細看之下乃一口柄身一體、渾然天成的劍。長三尺餘寸,細窄修長,黝黑黝黑的,不知何種礦材。奇的是,這玩意陽光下竟微泛紅光,猶若染血。劍身雕奇異花紋,絕非中原風格。

好奇之下我伸手去抓,入手倒不重。

“劍名絕情。”墨染望著匣中劍,幽幽凝視。

“好古怪的名…”我琢磨道,“誰給它起的?”

“師父。師父叫我把劍贈你。”

我一聽,大喜:“真的嗎?”

“真的。”他篤定地望著我。

我樂不思蜀,只道雙喜臨門,不僅有啞婆婆的美味佳餚,還憑白得了把寶劍。墨染又給我一隻硝皮製成的口袋做劍鞘,只言此劍由來已久,鞘不知所蹤。

正巧啞婆婆燒好了晚飯,強拽墨染留用。三人對坐案前,全程無言。

我一邊剝螃蟹殼,一邊悄悄打量墨染。他只低著頭,一口菜,一口飯,吃得很慢。

他不善言談,這點我早已習慣。

十年來的接觸,除武學要義,再無多餘。不過偶爾他也會給我講些天文地理世界觀,不至於我足不出戶真的坐井觀天。

啞婆婆不停往他碗中夾菜,夾肉。風霜醃漬的臉上扯出粗樸的笑意。墨染亦朝她點頭致謝。

他不常入小竹屋,入則無一例外的受到啞婆婆的熱情款待。她在這山中已十餘載,自從有了我,她便再未出過山門一步。夏蟬冬雪,我越長越高,她越變越老。只是她看著我們時眼底總有光華閃動。

晚飯後,墨染先出了門,臨走囑我一句:“戌時,帶上你的劍,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目送他遠去。未曾多想,看了會兒閒書,竄上跳下消化結束,提起我的寶劍,朝竹林深處走去。不是那片習武空地,而是竹林外我無數次對鏡舞劍的湖邊。

湖畔,墨染背對著我,長身玉立,有些孤單。

我輕喚他。他微微回頭,緩緩抽出背上的寶劍。還是那銀白色的長劍,皎若朗月,遙射寒潭。他駐足淺灘,湖水輕輕拍打著他的雙履。

他沒有說話,取下背上寶劍,平我面前,緩緩出鞘。驀然一劍當空指月,劃破靜謐的湖面。他身形展動,衣袂翩躚,月光下舞劍,一招一式,傾囊展現。月輝流瀉在他的眉心、雙肩。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光射斗府,氣沖霄漢。動時風雪舞,靜則江湖安。

我看得發痴,良久才知,他已落下了劍。

他背影冷峻,聲如秋水:“記住了嗎?”

我慚愧。雖知他所示為生死劍下篇九式,卻一心被他瀟灑風姿吸引,現下只走馬觀花記了個大概。我默默點了點頭。

他便指劍對我:“好,拔出你的劍。”

他又要與我打架?我不依。劍遲遲未動。

“拔出你的劍!”他聲音一沉,唬得我心尖兒一顫!

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來我就跑。豈想他真的動了,眨眼就躥到了我面前,手中寶劍威風凜凜——這鐵心腸的傢伙!

我一擰腰,他的劍便刺了空。轉了個圈,我也拔出了劍。絕情劍,當真是把好劍,握在手裡輕若無物,揮舞起來,迅如閃電。我豈能與他動真格?不過左避右閃,以劍擋劍。他的劍太快,變化多端。猝然攻我命門,我幾乎招架不住。幸而他猛然止勢,點到即止。剎那又變換身法,考驗我的應變。

不覺東方既白,晨熹微光灑落在我們臉頰。襯得他眉清目明,風儀韶潤,顏若雕畫,摒俗卻塵。

他落劍,看著我,面色沉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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