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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府內,偶有幾隻鳥雀落在枝頭,嘰嘰喳喳地驚擾了一隅靜謐的竹塢,竹節分明青翠,竹葉在日光下蒙著一層瑩潤的光澤。
透過窗欞進來些乳白的寒氣,微風一吹,融進了茶壺飄上來的水霧裡,
“入秋了。”
一個年紀稍大的男人抿了口熱騰騰的茶,望向窗外,不禁嘆道。
他濃眉方臉,面相倒是和善,穿著碟翅色對襟窄袖長衫,可他那副瘦弱的老身板卻有些撐不起來,顯得違和。
他端坐在紫檀制的南官帽椅上,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可就在抬手之際,發現這老頭的小拇指竟是斷的,他只用皮革制的手套套上,但裡面的中空感也能讓人輕易瞧出來。
“樓管家,我已照你的要求去做了,那瀚餮炎石能否一借?”對面靜坐許久的紇骨顏終於發話了。
黎舟元姳在旁側坐著,她兩腳一疊,很不舒適,
原是黎舟元姳的手銬銬在左手,而紇骨顏銬在右手,可他紇骨顏偏偏就喜歡坐在右手邊那個位置,統共就兩張椅子,
黎舟元姳只得坐在左手邊的椅子上,奈何二人的鎖鏈不長,黎舟元姳遷就著紇骨顏將左手橫在兩人之間的茶几上。
扭曲著身子實在是太累了,她就乾脆面向紇骨顏,一隻胳膊搭在茶几上,另一隻手抻著下巴盯著紇骨顏的臉看。
瀚餮炎石是御火神鳥赤鷩守護的神物,若是鄭氏有人制服赤鷩就會得到瀚餮炎石,這個東西對於鄭家人可以增長功力提高修為,對於外人而言可以存續鄭氏獨有的玄冥火。
所以,這臭道士借它做什麼?還有要求,黎舟元姳困惑他答應了什麼要求?
樓豐銘斂了神色,他沒有立即回答紇骨顏的話,他揚了揚嘴角,指向茶几上二人的金鎖,“少俠莫著急,二位的同命鎖還未解開,這才是當務之急。”
“我已經派人去傳徐靈宮了,還望稍等片刻。”
樓豐銘口中的徐靈宮就是鄭氏府上門客,最擅製作機關門甲,聽聞他自小是個神童,三歲就會珠算,六歲能造機甲,七歲就已造出世間無人能解的機關。
而今他已是而立的年紀,在機關這方面能與之匹敵的,這世間就只有其他世家這方面的能手了,不過在青州,無人能及。
堂內靜默了許久,忽聽外面傳來匆匆腳步聲,
舉目望去,是侍俾引著一個男子步入內堂,
那男子嘴邊留了些鬍鬚,滿臉皺容,可眼睛卻靈光,醒了醒他那大酒槽鼻,“傳我何事?”
樓豐銘將眼神落到黎舟元姳二人的茶几處,示意了一下。
徐靈宮順著視線望過去,一驚,“這不我的同命鎖?!”
他忙走過去,將金鎖板拿起來仔細翻看,無誤後,確認是自己造的鎖。
“你造的?”黎舟元姳直起腰板,質問起旁邊站著的徐靈宮。
徐靈宮連忙點頭回應。
“你用玄金造的?”
“你用別的不好,偏偏用玄金,你知道你這得禍害多少人嗎?”黎舟元姳越想越惱,白了一眼面前的二貨。
先前禍沒禍害別人不知道,反正黎舟元姳是栽跟頭了。
“這鎖可解?”紇骨顏問出了關鍵,
“額……應該是可以的……”徐靈宮嘴上遲疑,手指卻沒有停下來,已經拿著鎖開始研究了。
“應該?”黎舟元姳瞪大眼睛,她頓時氣急敗壞,差點就要跳起來給這廝一個嘴巴子。
“咳咳——”紇骨顏乾咳了幾聲,意味非常明顯——讓她少動氣,少說話,如果可以,儘量閉嘴。
“這鎖自從它幾十年前丟了後我再沒見過了,鎖上的符文也有很多磨損,難以分辨。”
“我需要拓印,拿回去仔細辨認,然後這鎖好像不知道為何有些改動,我還要把幾十年前的圖紙翻出來,給我幾日時間。”
徐靈宮說完,樓豐銘就命侍俾拿了紙墨,
徐靈宮將一張堅韌的薄紙浸溼,再敷在金板上,用刷子輕輕敲打,使紙入字口,待紙張乾燥後用刷子蘸墨,輕輕地、均勻地拍刷,使墨均勻地塗布紙上,然後把紙揭下來。
符文果真就復刻在了薄紙之上。
拓印完,不等樓豐銘的話,徐靈宮忙不迭地就拿著薄紙出了門。
看樣子,他對於這個鎖生出了極大的興趣。
果然,聰明的人做事總是有些卓犖不群。
可他這利落的動作真是沒等黎舟元姳二人開口啊,
人都走了,給幾日便只能給幾日咯。
紇骨顏收了神色,看向樓豐銘,迴歸正題,“事情已經解決,那現下可否借——”
樓豐銘目光下移,迴避那個眼神,有些為難道:“瀚餮炎石是我們族內世代守護之物,這你也知道。”
停頓片刻,他清了清嗓子,又說:“萬不敢輕易交與他人。”
紇骨顏不解,當即失了態,他訝然質問:“可你當時為何許諾?”
“實在是萬分抱歉,此舉……說來慚愧……”樓豐銘忙垂首道歉,囁嚅道。
“不過是想請少俠入我鄭氏門下,揚我鄭氏門楣。”終於將他真正的意圖抖落出來。
聽了此話,紇骨顏面上不悅,他揚眉問道:“樓管家知道我是何人嗎?”
“知道。”
“華莘派弟子紇骨顏,字善喆,剛入華莘不足兩年,便直通內門,拜入五殿內,乃天於玄君的親傳弟子。
十七歲劍術超群,輕易拿了劍雲第一修士的頭銜,歷年皆是魁首。
十八歲,闖天荒,時隔數百年,沉淵劍問世,竟選擇了年紀尚輕的你,可知你的潛力實為駭人。
後來——”
紇骨顏眉心一皺,阻聲道:“這些不過是道聽途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果然啊,這天才都是按年齡來敘述過往,
黎舟元姳卻聽得盡興,她還想繼續聽下去,之後呢?天荒山之後呢?
可被紇骨顏打斷掃了興,她厭煩地朝紇骨顏扔了一眼,
聽罷,樓豐銘抱拳躬身,鄭重保證,“少俠能力卓越,是我鄭氏所需,若是少俠願意,不用這神境試煉亦可入我鄭氏門下。”
紇骨顏卻沒有添上幾抹喜色,他那清朗的面容難掩紅潮,咬唇低聲恨道:“樓管家,休要再辱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