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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在外公家住了幾個月，這短短几個月，她又長了一歲。
那一天，週二丫給她煮了碗長壽麵，裡面放了青菜，很香。
雖然在外公家的日子很好，但桂香還是想要上學的。
每天林欣和李文斌去上學的時候，桂香就從窗戶往外看他們離開的背影，眼巴巴的，可憐又可愛。
今天也是如此。
林大福站在桂香背後，她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只是定定的看著窗外，眼中帶著些許期許和渴望。
“咳咳……”林大福咳嗽了兩聲。
“外公…？”桂香轉過頭，疑惑地看著林大福。
“桂香是不是想去上學啊？”林大福蹲下來，努力做出一副和藹的樣子。
“嗯，想去。”桂香呆呆的，眼睛還是飄向窗外。
林大福蹲著，摸了摸桂香的頭，“過幾天你就可以去上學了。”
桂香還是呆呆的，但眼神聚焦了。
她好像一下子被喜悅衝昏了頭腦。
“真的嗎？真的嗎？我真的…也可以去上學嗎？”
桂香說話聲越來越小，最後小的林大福已經聽不到了。
“你媽那個時候也想去上學。”
桂香和林大福都不說話了。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
桂香動了動，她說：“外公，我不想回去了。”
林大福眼眶溼潤了，他的嘴唇顫抖著，卻遲遲說不出一個“好”字。
他可能活不到桂香長大的時候。
但只要他活著，他就會把桂香帶在身邊。
最後，林大福只是一個勁的點頭，但桂香看到了，他在哭。
“外公，別哭了。”
“……”，林大福抬頭，看著桂香，“我只是，想到你媽媽了。要是她還在的話，我們小桂香，也不會這麼苦了。”
桂香看著林大福滿是溝壑的臉，替他擦乾了眼淚。
“媽媽會在天上看你的，也會看我的。”
“…她會看著你的，桂香。”
這天起，林大福開始給桂香準備起上學的文具，週二丫還給她縫了個小包，和林欣的是一個款式的。
在這住的幾個月，李文祥還是一點訊息也沒有，沈蘭芳也沒來鬧過。
桂香有的時候會想起李文祥，但現在很少了。
她覺得在外公家待著很好，就過了沒多久，她就可以跟哥哥和林欣一起去上學了。
就這樣，桂香期待著她真正能上學的那一天。
但是，李文祥回來了。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桂香扎著兩個麻花辮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上，她嘴裡還塞著林大福給她從集市上買的糖人。
桂香悠哉悠哉的，再過不久，林欣和李文斌就放學了，她就可以跟他們一起去小河邊打水漂了。
她在板凳上耐心的等待著，等待著，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是誰呢？她往那邊看去。
是李文祥，她有些失落的低下頭。
桂香已經不再想要李文祥回來了，她不想從外公家搬走。
李文祥是怒氣衝衝地跑過來的，他沒想到，自已只是出了一趟遠門，兒子女兒都被前老丈人給接走了。
想到沈蘭芳的哭訴，他更堅定了自已的想法，把孩子搶回去。
“桂香！”他叫道。
“……”，桂香不太想理他，但想想還是開了口：“爸爸，我不要跟你回去。”
“！？”李文祥一驚，“為什麼？”
桂香低著頭，但語氣卻很堅定：“爸爸，你娶老婆，我是最後知道的，你去外面出差，我也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桂香頓了頓，“你還記得嗎？我跟你說，我想上學，你答應了我，但我到現在也沒去上學，後媽打我，外公給你打電話，幾個月過去了，始終沒有找到你，我不想回去了。”
“……我是你爸。”李文祥沉默了一會，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
“哦，所以我叫你爸啊。”
“不，我的意思是，無論怎樣，你都應該和我回去。”
“……”桂香看著李文祥，突然大叫起來，“林大福，有人要拐小孩，有人要拐……”
李文祥眼疾手快，捂住桂香的嘴，拖著她就往外跑。
林大福衝到院子裡，“李文祥，你幹啥！”
李文祥僵在原地，他很怕他這個前老丈人。
因為他對不住林婉，林婉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必然。
生下李文斌之後，林婉身體就不大好了，但村裡哪個不是生好幾個？於是又有了桂香。
桂香剛生下來，林婉就下地幹活了，家裡洗衣做飯也都是她乾的，再然後，不知道是桂香三歲時的哪一天，她就死了。
從河邊栽了下去，過了幾天才被人撈起來。
她是累死的。
林大福的謾罵讓李文祥從回憶轉到現實。
他只敢瞪著林大福，桂香躲在林大福後面，一點都不想看他，她被李文祥拖在地上，膝蓋破了一塊，現在開始流血了。
林大福指著他，身體顫抖著，像是氣急了：“李文祥，你把我女兒害死了！你把我女兒害死了！現在又要害死我孫女嗎！你給我滾！”
“……”李文祥看著林大福顫抖的樣子，腦中又浮現出林婉生前的模樣，他低下了頭，“林婉的事，是我對不住您，但我還會再來的。”說完，他不等林大福開口就走了。
林大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只是嘆氣。
桂香拉了拉他的袖子，林大福看到桂香的褲子溼了一片，是血。
他差點沒暈過去，急匆匆把週二丫叫出來，囑咐她看好林欣和文斌就帶著桂香去了村口的醫院。
村口的醫院裡。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舉著報紙看的直皺眉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開啟門，是林大福，哦，還有他孫女。
“孩子怎麼了？”秦老頭問，他看到了褲腿上的血跡，“這是怎麼搞的？”
“都是李文祥這個兔崽子，他…，唉，你先叫你家丫頭幫我看看吧。”林大福的聲音低下去。
秦老頭往屋裡叫，“秦丫頭，出來，有病人。”
一個打扮乾淨爽利的姑娘走出來，“老頭，你先去燒飯吧，到飯點了。”
“好。”秦老頭應了一聲就去了廚房。
秦麗娜撩起桂香的褲腿，拿出碘酒給桂香塗，又用紗布給她包了起來。
“小妹妹，這幾天你的膝蓋不能碰水啊，還有蔬菜要多吃點。好了，和你外公回家吃飯吧。”
“謝謝你，秦姐姐。”桂香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她今天很難過。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爸爸其實也不是很愛她，村裡只有壞小孩才會被父母拖著走，她只是不想再回家，不想再被後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