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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嘀嗒”。
姜明姝彷彿被困在一個素白的世界裡，周遭混沌不堪。
分不清是視線不清，還是環境如此，耳邊嘀嗒聲愈發突兀明顯。
姜明姝掙扎著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溫可妍哭的紅腫的臉，姜明姝想開口講話，一口氣提不上來。
溫可妍瞧著她醒了，忙摁呼叫鈴，又到外面去喊人：“醒了！醒了！”
話音一落，數人從門外湧進來，季詩韻在最前面，她頭髮都沒有梳勻，臉上也沒有血色，出門時連個口紅也沒有擦。
“孩子。”季詩韻握住她沒有掛水的手，眼淚洶湧而至：“孩子。”
姜明姝的手冰涼，季詩韻的眼淚落在手心，暖洋洋的。
溫可妍坐在一邊，哭的像個淚人，身後姜峪扶著姜天城，手上往溫可妍手心塞了張紙，拍了兩下，讓她別這樣。
姜明姝一路看下去，姜峪、姜天城、程攀霖、安安……床位站著程晏璟。程晏璟身邊站著個頗為陌生的中年男人，男人身旁站著紅腫著眼睛的顧懿禾。
那這個男人應該就是顧盛賀了。
房間裡都是人，姜明姝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
姜峪湊近了些，低聲問道：“明姝，孩子，聽得到舅舅說話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姜明姝輕輕搖頭，想張口說話，依舊是一口氣提不上來。
“好孩子，好孩子。”季詩韻淚如雨下，聲音止不住的抖：“先別用勁，麻藥勁剛過，你哪兒不舒服沒有？”
難怪，姜明姝渾身都冰涼，像從冰窖裡抬出來的似的。
姜天城的臉色黑的像塊炭，卻什麼話都沒說。
姜明姝試著動了動腿，或許是傷到了腿，她覺得腿動彈不得。
溫可妍哭的她心煩意躁，姜明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醫生和護士都趕了過來，記錄了幾個數值，為首的醫生是個和藹的中年女人，檢查完沒有問題，對為首的季詩韻道：“來一位家屬吧，平時護理的時候有這方面要注意一下。”
季詩韻把眼角的淚蹭乾淨：“我是她媽媽，跟我說吧醫生。”
醫生領著季詩韻出去了。
右手邊的位置空下來，程晏璟走了過來。
離得近了，姜明姝才發現他臉上隱隱約約有個紅印，像是被打了一樣。
此刻他俯下身來握住明姝的手，卻隻字不說。
屋裡那麼多人，只能聽見溫可妍的哭聲。
她哭的真切，這樣的痛心，彷彿像是姜明姝的親生母親一樣。
姜明姝閉上了眼。
要是她沒聽到那些話，或許此刻她就信了。
那是她和程晏璟議親的前一天，姜峪始終不鬆口要明姝這麼早就嫁人。
她蹲在廚房門後，聽見溫可妍苦口婆心道：“你何苦這樣疼她？安安是你親生的，你未免會這樣替她思慮周全。”
姜峪壓低了聲音，怕被聽見似的：“她是我姐唯一的孩子，我就當她是我親生的！”
溫可妍的聲量不自主拔高：“那她也只是個外甥女！你現在這樣疼她，你百年以後呢？難保她不受氣！”
“我活多久養她多久！你小點聲別讓孩子聽見！”姜峪不耐煩。
她已經聽到了。
姜明姝心裡走馬燈似的想起很多事情，朦朧的，模糊的，昏昏沉沉。
——
再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周遭只有儀器滴答滴答的響聲，季詩韻守在一旁正調節點滴，瞧見她醒了，臉上一點喜色都沒有。
“醒啦孩子，有哪裡不舒服沒有？”季詩韻把被角掖好，握住她的手。
“媽。”姜明姝的嗓音像破舊的鼓風機，一出聲撕扯著沙啞：“我肚子疼。”
季詩韻鼻子一酸，俯下身來，一隻手不住的摸姜明姝的額髮和鬢角：“孩子，你聽媽媽說。”
季詩韻的眼淚順著下巴滴到被子上，姜明姝心裡跟著有些難過。
“養好了身體才是最根本的。”季詩韻小心翼翼的，哄孩子似的：“孩子還可以再有的……”
這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把姜明姝震的整個人發懵。
孩子還可以再有的……
姜明姝右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那裡鈍鈍的疼，是因為剛剛失去了一個小生命嗎？
一種劇烈的空虛感湧入，姜明姝感覺有些呼吸不上來。
季詩韻抹了把淚：“這件事，媽媽一定給你討回公道。”
討回公道。
四個字砸在姜明姝心尖上，痛的姜明姝無法呼吸。
她曾日夜期盼有那麼一個生命會來到身邊，溫熱的，軟綿的，像梧桐樹發芽抽條似的長大。
可是她還沒有察覺，這個生命就因為她的疏忽離開了。
或許她早就該察覺到的，近來那麼些異常的反應，莫名的貪睡和疲憊，偶有的不耐煩和沒食慾，都是這個小生命的到來給她的預示。
姜明姝痛的講不出話來，她想大口大口的呼吸，卻根本呼吸不到一點氧氣。
季詩韻嚇得一邊摁鈴一邊順著她的胸口：“明姝！深呼吸！明姝！”
護士趕來上了呼吸機，囑咐道不能讓病人受刺激。
季詩韻的眼睛紅腫不堪，看著病床上憔悴的姜明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媽，我疼。”姜明姝喃喃道，沒有哭。
季詩韻只能哄：“好孩子，止痛劑量今天用完了，好孩子，你再忍忍，針打完就好了。”
姜明姝還是喃喃道：“媽，我疼。”
季詩韻心疼的直掉眼淚。
——
“別打了，爸，別打了。”顧盛賀上前奪過竹棍，一把將哀嚎的顧懿禾摟在懷裡。
顧老爺子氣的捂住胸口，咬牙狠道：“我打不死你！你給我跪在這！跪到認錯為止！”
顧懿禾身上還穿著昨天那套黑白的短裙套裝，腿上胳膊上一道一綹都是紅紫的痕跡。
從小到大沒人碰過她一根手指頭，老爺子第一棍落到身上時，顧懿禾被打的沒反應到痛，緊接著第二棍落到身上時才後知後覺到疼。
“爺爺……不是我……”顧懿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一起流，狼狽的趴在地上。
顧盛賀看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爸，你讓小嵐回來看見了怎麼辦？”
提到周嵐，顧老爺子怒氣更盛：“她看見？她看見就來好好瞧瞧她生了個什麼造孽的東西！你也去跪下！”
顧盛賀跟著捱罵。
“顧懿禾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一手慣成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對姜明姝說的那些話是從哪裡學來的？都是你教的！”
顧老爺子氣急，兩步並作一步上前奪過竹棍，狠狠又是一下。
“今天就跪給顧家列祖列宗看！不爭氣的東西學會手足相爭了！”
“你們是當我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