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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車馬搖搖晃晃回了未央宮。
宮人手持著長杆，將青銅獸口中纖細的燈繩點亮，溫暖的光線照耀著大殿。
鳳臨簡單用過晚膳之後，也不歇息，就坐在大殿內看摺子。
李承候在一旁研磨墨汁，本本分分地垂著眼，不敢亂瞟。
…………
彼時，雲家，安國公府。
京城最近不太平，稍敏銳些的人都能感覺到底下暗潮湧動，大變將生。
天氣也不太好，悶得雲飛鴻喘不過氣。
“至尊對徐賢君可真好。”
雲純鈞咬著牙關，語氣陰陽。
“又是陪著回門，又是送禮的，當個至尊做到這份上可真不容易。”
“還說喜歡咱家飛鴻，她就是這麼喜歡飛鴻的？”
雲啟當即厲聲呵斥:“閉嘴!”
“不許妄議至尊!”
“給你說了多少次，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雲純鈞縮了縮脖子，又低著頭不做聲。
雲純鈞安靜了，雲啟又開了口。
“徐賢君……是最早入太女府的侍君，與至尊情意並非尋常，怪不得盛寵如此。”
雲啟意味深長地道，雲純鈞若有所覺，抬頭對上了雲啟帶著些許笑意的眼。
“是呀。”
雲純鈞沒事人一樣，又開始捧垠。
“鳳君被奪了冊寶，至尊把鳳印都是給了徐賢君，大權在握，可不是？”
沈之寒聞言，有些擔憂地瞥了一眼小叔子，只見雲飛鴻臉色已經鐵青，緊緊握著筷子，碗裡的飯像是他的仇人一般。
沈之寒不動聲色地踢了一腳雲純鈞，給她使了眼色。
雲純鈞雙眼茫然，像個傻寶寶一樣。
“嗯？你踢我做什麼？”
沈之寒氣惱，白了一眼雲純鈞，背了背身不想理會她。
“怎麼回事？”
雲純鈞莫名其妙，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
噎得雲飛鴻是飯都不等吃完，當即冷著臉回了房。
“娘……”
雲純鈞一看弟弟氣走了，又開始擔心，想追上去看看。
“慌什麼？”
雲啟狠了狠心。
她自己的兒子，她比誰都心疼。
不管他進宮也好，不進宮也罷，都得讓他知道，天家無小事。
陛下做的是九五之尊，掌有萬里江山，情情愛愛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男兒卻不一樣。
她的鴻兒若是進了皇宮……
進了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不受點委屈，怎麼可能？
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在後宮，到時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且……
雲啟皺眉深思，憂慮不已。
縱然飛鴻得寵，能得皇女傍身……
可天子後宮與尋常人家不同，雲家在他背後，有時候並不是好事。
雲家有兵，飛鴻若能誕下嫡長女，與其他皇女的眼中釘肉中刺，日日想著如何拔除。
至尊還年輕，若是真成此勢，怕是心裡也會忌憚……
恐怕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古往今來，沒死在戰場，死在太平年間的將軍還少嗎？
不，為了避免這一切。
至尊恐怕，不會讓飛鴻有女的。
思及此處，雲啟脊背發寒，頓感悲涼。
孃的鴻兒啊。
“娘，你把飛鴻氣走了。”
雲啟“……”。
她此時一頭問號。
？？？
這糟心女兒!
兒子不讓自己省心，女兒也不是個省心的。
雲啟火往頭頂直冒，拳頭都快捏不住了。
“娘，你瞪我幹嘛？”
雲純鈞渾然不覺危險即將逼近，還在單純的疑惑。
她明明沒有做錯事情，娘瞪她做什麼？
好奇怪。
“不是你讓我說的嗎？”
雲純鈞試探地說著，“弟弟被氣走了，我要不去看看，給他送點飯？”
“送個屁!”
雲啟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閉嘴!”
“吃你的飯!”
“奧!”
雲純鈞不敢反駁，埋頭專心致志地扒飯。
雲啟真看她開始吃飯，又氣了個七竅生煙。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
“啊？”
雲純鈞無辜抬頭，那茫然的表情看得雲啟拳頭瞬間硬了。
雲啟擠出一絲笑，皮笑肉不笑。
“鈞兒，等會吃完飯，你出去跟娘過過招。”
“……娘看看你的拳法進步沒有。”
“呵呵……”
“好……吧……”
雲純鈞有些艱難地答應了。
她只是不太聰明，她又不傻。
她要是不答應，恐怕她娘就要在這裡跟她“過招”了。
她娘每次跟她“過招”，她總是要被狠狠揍一頓。
她有時候都會懷疑，她娘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揍她？
想揍她可以直說的，她已經二十好幾了，比拳法被揍還是很丟臉啊!
雲純鈞悲憤交加，又期期艾艾地看向自己夫郎。
沈之寒還在氣惱，背了身，看也不看她。
雲純鈞覺得傷心了，這個家裡沒有在乎自己的人了。
娘要揍她，夫郎還不理她。
今天她就是全世界最傷心的人。
嗚嗚嗚。
雲啟食不下咽，卻還是狠狠心，吩咐左右道:“鴻兒那邊，不用管。”
“餓他一兩頓，讓他自己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話是這麼說，但云啟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這個傻兒子，真的是想想，就能明白的嗎？
嫁入天家，有千不好，萬不好。
可對於鴻兒而言……
嫁個自己喜歡的妻主，嫁給陛下，他想必是很開心的。
話都這麼明白了，至尊的行為也沒有絲毫掩飾。
如果鴻兒還是想嫁於陛下……
雲啟胸膛起伏，眼裡寒光閃爍。
她一定要想辦法，讓鴻兒拿到鳳君之位。
在宮裡，真正的主子只有陛下。
在後宮，除了鳳君，其他都是一茬割了一茬長的花花草草。
哪怕他家鴻兒顏色再好，再得寵。
先帝那個寵冠六宮的程貴君，最後也不是一生無兒女，被殉了先帝？
呸呸，她這不是在詛咒陛下。
寵君看似風光，其實他本人、他身後的家族都是被架在火上烤的。
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多少算計等著他。
再想想鴻兒的暴脾氣……
雲啟越想越頭疼。
罷了，罷了。
走一步，看一步。
端看鴻兒如何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