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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落下的那日，我只差一個月便要臨盆了，在秋漓宮的鬆快日子讓我面色圓潤了不少。
薄薄的雪落在牆頭，和一片紅色的衣角一起。
“你是何人？”婢女們都去取柴禾和板栗去了，我立在廊下有些好奇地問道。
那面容秀氣的少女，似乎是燕京的貴女長相，可是眉宇間有一股北沐女子才會有的灑脫不羈。
“不必關心我是何人，左右不會害你。”少女從牆頭翩然落下，鼻尖凍得有些發紅。
“你不是大燕的皇后麼？為何被囚在此處？還有那麼多暗衛監視著。”
我抿唇笑了笑：“大概是因為肚裡揣著兩個金疙瘩罷。你避開了暗衛的耳目？”
如若不然，她應當無法靠近我半步。
“嗯哼，不過是些軟腳蝦罷了，也只配對付你這樣的孕婦。”少女也躲到廊下來，毫不避諱地同我對視。
楚少昂手底的暗衛自是萬里挑一的好身手，可是卻敵不過一個二八少女。
我的心情微妙地好了幾分：“這麼說你的武功很高強？讓我忍不住想拉攏你。”
“我又不是穩婆，你拉攏我做什麼？”少女四處轉悠著，打量著我房中的擺設，“許久沒有回京都了，瞧著這些裝飾都有些陌生了。”
“你瞧瞧喜歡哪件，我送你。”
肚子太大了，站不了多久我便在美人榻上坐了下來。
“這麼爽快？”少女眉眼帶笑地看我一眼，“我能帶走你麼？”
“為何要帶走我？”我有些訝異。
少女哈哈一笑：“這樣才顯得我厲害呀，在燕君的重重包圍下，我還能擄走大燕的國母，是不是很刺激？”
我忍不住失笑，真羨慕武功高強的人，想幹啥就幹啥。
“我這副樣子，只怕剛出這個宮門，孩子便要出意外了。”我擺了擺手婉拒道，雖然心中求之不得，但實在不能冒這個險。
“那……”少女轉了轉眼珠子，“等你生產後我再來？”
“能把我的孩子也一起帶走嗎？”
少女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那恐怕有點難，小娃兒啥也不懂，餓了哇哇叫容易引來追兵。”
“說的也是。”我輕撫肚皮有些黯然道。
“起名字了嗎？”少女又問道。
“還沒有大名，小名麼，一個叫糯米，一個叫糰子。”
少女忍不住笑起來：“隴西王那裡有個貓兒喚作糖丸，難不成那貓兒和你肚裡這兩個崽子一塊兒論資排輩？”
“若是可以，我自是想的。”我坦然道，“隴西王庭中有個嬤嬤的餅子做得極好吃，若是我的孩兒能日日吃到，我會覺得很是欣慰。”
“原來如此。”少女思忖了一下，撫掌道，“這樣，我去求求我家夫君，看看他能不能把燕君的這對娃兒搶走，反正我家夫君以後要一統天下的，照看兩個娃兒應當不在話下。”
“燕君也志在一統四海，你家夫君……打得過燕君麼？”
少女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你就不必擔心了。”
“若是我不幫你，等我家夫君大業成了，你家娃兒定是要上斷頭臺的。”
“燕皇室的人狡猾，夫君定要斬草除根的。”
我頷了頷首：“你的夫君很有遠見。不過你為什麼要幫我呢？”
“我可不是在幫你，我是在幫我家夫君。”少女絲毫不客氣道。
“噢……”說的也對，她前頭說過想要羞辱燕皇室。
“你不必懷疑我別有居心，若是要對你不利，你早就是我的刀下亡魂了。”
“有理。”
少女逗留了不多會兒，便又縱身越過牆頭走了。
若不是她隨手帶走了我放在案几上的一雙虎頭鞋，我會懷疑此情此景不過是我的幻覺。
“娘娘近日很愛發呆。”
紫雲和紅兒捧來栗子，淨玉命幾個內侍端了爐子來。
負責接生的穩婆近來也常常同我走動，想來是為了讓我熟悉她們的面孔，建立對她們的信心罷。
栗子暖融融的香味在屋子裡散開來，有人傳來了宮裡的口諭，說是再過半月，楚少昂會來行宮陪我待產。
隨著口諭而來的還有許多從民間蒐羅來的給孩子祈福的小玩意兒，金子銀子打的長命鎖，還有玉珠和紅繩編的繁複手繩等等。
那日我在楚少昂書房落淚的事情被他的耳目傳回了宮裡，想來是帝王心軟，便額外憐憫一些。
“替我謝陛下。”我淡淡地說完這句話，便自顧自剝栗子去。
紫雲親自上前端了賞，安排婢女收拾到偏殿裡去，又給內侍打了個鼓囊囊的荷包。
“辛苦您了，拿去吃酒罷。”
“不辛苦，奴才也是奉了陛下旨意前來探望，娘娘一切安好，陛下便可安心了。”
那內侍的眉眼間很有些趾高氣昂的意味，許是覺得對我一個不受寵的皇后，沒必要作出多恭順的模樣罷。
“奴才來的時候，曲婉儀正隨侍在廣明殿，命奴才問娘娘好。”
內侍特意說了“廣明殿”，那是歷朝歷代都不許妃妾踏足的地方，只有皇后除外。
紫雲的臉色變了變，忙忙來瞧我的臉色。
我淡淡瞥那內侍一眼，揚聲道：“來人，將這嚼舌根的奴才打出去，竟編排曲婉儀魅惑君上。”
那內侍許是沒料想我真的有底氣打御前的人，楚少昂留下的禁軍一左一右架住他的時候，瞬間白了臉色。
“娘娘饒命！奴才只是奉命傳話，絕無別的意思……”
若是被楚少昂知道，他御前的人拜了曲意綿的山頭，也不會讓這人好過的。
軍旅出身的楚少昂在御下一事中從來都是驕傲且嚴苛的。
柳曦曦的人不知哪裡買的路子，讓宮中的小內侍悄摸給我帶了一支絹花和一小疊銀票來。
“我家主子說這行宮裡頭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全是些拿錢辦事的蛀蟲，叫您千萬別委屈自個兒，該花的銀子便花。”
我心中一股暖流劃過，只將那絹花收了：“我有銀子，陛下不敢短了我的用度，倒是貴人妹妹在宮中要花錢的地方多。”
如今楚少昂扶了曲意綿上位，以此女善妒小氣的性子，只怕貴人常在們不大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