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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那是個紫檀木做的男子髮簪。
我父過生辰時,十歲的我拿著小刀一下一下偷摸削制而成的。
爹孃素來不許我動這些尖利的玩意兒,我便只好趁晚間他們都睡了,縮在閨房的窗下,藉著月光一點一點動刀子,又費了老大的勁兒打磨光滑。
紫雲手中的簪子已經被人摩挲得很是光滑,瞧著似是被人珍而視之的寶貝一般。
“可有口信?”我攥緊那簪子,胸口隱隱作痛。
“並無,似乎連呼達爾將軍都不知道此事……”
也就是說那侍衛是瞞著他的主子,把這簪子交給了紫雲。
還有心思籌謀到如此地步,想來他們過得還不算太糟。
“扶我起來,再送一盞銀耳羹來。”
見我有了胃口,紫雲自是喜不自勝,妥帖地將我安置好,便親自去了小廚房。
淨玉近日一直沉著臉,紫雲出去後她便尋了機會來到我跟前。
“陛下懷疑您聽到了那事。”
她假作替我梳髮,在我耳邊道。
“嗯,怪我識人不清,如今在狼窩中被人叼著脖頸……”我訝異於她的忠心,又不禁悲從中來。
“您千萬振作些,奴婢們陪著您。”
還未說兩句話,紫雲便端了羹湯進來,瞧見淨玉便有些警惕。
“放桌子上罷,再替我尋兩本話本來。”我笑著吩咐紫雲道。
許是瞧淨玉規規矩矩地替我梳髮,紫雲關切了兩句道“晚間看字兒傷眼睛”,又拗不過我,只得去書架旁翻找。
淨玉瞧著也不完全信任紫雲,用玉釵將我的長髮鬆鬆挽起後便退到了門外。
翌日一早便聽聞太后晨起時摔斷了腿,摔跤的地方正是沈太妃居住的小木屋外頭。
楚少昂斥責了壽康宮的宮人,又命太后封宮靜養。
同壽康宮一同封鎖起來的,還有我的華清宮。
我瞧著武群賠著笑臉,命內侍將宮門落鎖,又在宮牆外設了守衛。
“娘娘莫管這些事,總歸不會少您一口吃的,安心靜養便是。”紫雲心中雖覺不妙,仍強自安慰我道。
我沉默著給手中的箭袖小錦袍繡雲紋,命尚功局送來更多布料和絲線。
午夜夢迴時,我總會想起江南的烏蓬小船,和飄香軟糯的米糕。
如此過了一月有餘,我縫製的一件男子披風被人呈到了楚少昂跟前。
那是個慣愛偷奸耍滑的內侍,在楚少昂面前嚷嚷道:“此披風不合陛下的身量,必定是給哪個野男人做的……”
我大著肚子立在龍宵殿的殿門外,看著那個內侍被拖出去杖斃。
沒有哪個皇帝會樂意聽見自己的皇后給自己戴了綠帽子。
楚少昂對我的行動了如指掌,對我腹中孩兒的來處更是心知肚明。
饒是如此,他還是警告般地對我低語道:“朕信皇后,雖不合朕的身量,可也不合隴西王的身量。”
我冷著臉,眸中一滴淚滑落:“妾……從未有機會給陛下量體……”
楚少昂愣了愣,軟了語調道:“是朕的不是,近來冷落了你……”
秋風漸涼,我望著他袞服上的明黃色,心中有些發冷。
“陛下,臣妾想出去走走……”我囁嚅道。
楚少昂看著我隆起的肚子皺起了眉頭:“可你如今……”
可瞧著我怏怏不樂,似乎又有些心軟。
“那朕陪你去行宮走走?聽他們說秋漓宮的桂花開了。”
我踟躕半晌:“行宮啊……那同皇宮也沒什麼分別……”
“柚柚,聽話。”楚少昂伸手輕撫我的肚皮,嚇得我身上起了細細密密一層慄。
“那便多謝陛下了。”我仍有些不滿,皺了皺眉福身告退。
“娘娘為何要去秋漓宮?”紫雲用藥材煮了水,讓我泡腳消腫。
我垂著眸子輕輕揉著後腰,模稜兩可道:“不過是悶壞了,想去散散心罷了。”
“恕奴婢直言,您慣來不是愛玩鬧的人,最耐得住寂寞,怎會在這當口要出宮……”她的語氣中有掩不住的擔憂。
“連你也要管束我了?”我氣悶道,“陛下關著我,連你也不許我出門去……難道我要在這深宮中一個人孤獨終老麼?”
紫雲鮮少見我發脾氣,愣了愣,忙請罪道:“奴婢不敢,只是擔心娘娘罷了……”
我把玩著手裡的紫檀簪子,再不理她。
薄薄一場秋雨之後,楚少昂便命人備了車馬。
簡單收拾了些日用的物什,再帶上百十僕役並兩隊禁衛軍,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秋漓宮去。
我穿著暗紫色的馬面裙,手裡早早地攏了一個秀氣的琺琅纏枝蓮手爐。
秋漓宮中果然遍植金桂,甫一入宮門便聞到甜甜的香味。
我忍不住掛起輕鬆的笑意:“臣妾要吃桂花糕。”
楚少昂正命人將奏摺搬去書房,聞言溫和地笑笑:“這次特特帶了十多個御廚過來,想吃什麼便讓他們做。”
我頷了頷首:“多謝陛下。”
“你先去休息,朕去看會兒摺子,晚些陪你四處散散,賞一賞花。”
淨玉沉默著和紫雲一左一右扶著我,伺候著去寢殿中安歇。
行宮中也有幾個僕婢做灑掃的活計,見我踏入澄明苑皆誠惶誠恐地伏地行禮。
“起來罷,紫雲給他們打個賞,大家都沾沾本宮腹中麟兒的喜氣。”我抬步跨入門檻,微微頷首道。
歇晌起來已經是晚間,行宮裡的僕婢言行間十分恭順,似乎盼著我們走時能將他們一併帶進宮裡去。
“這些行宮的名頭再好聽,一年半載才有主子來一次,油水自然少得可憐。”紫雲見怪不怪道。
我拿象牙梳理順睡亂的頭髮,心中微微一動,油水少,自然也意味著拿銀錢好收買……
午後楚少昂曾親自來澄明苑,欲同我賞花,可惜我睡得人事不知,便只好作罷。
偎在窗邊聽蟲鳴時,忽有人影自牆頭翻落。
我瞧見那件烏金羽衣,心神鬆快了些許:“王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姬宿的肩膀上沾著不知從哪裡惹來的落葉,蹙著眉頭往窗邊走來。
“他待你不好。”
他用的是陳述的語氣,隱隱有幾分篤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