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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日,井陘關隘毫無波瀾戰況,
李牧兩次率邊騎探查秦營,都見到了那位坐在小木輪椅上,搖著折屏漆扇的俊俏公子哥,
虛實摻雜,陷陣伏殺,
即使秦軍退居三十里,趙營後備的糧草押運也是異常艱難,
除了後城邯鄲輸送的糧道,三方糧運幾乎全被攔腰折斷。
井陘關隘之中,
李牧將手中軍報點燃油盞,凝視灼灼火光,神色凝重,
“燕,魏可有答覆?”
長鬚黑麵,披甲叩劍,關瑜看著李牧神色,暗暗嘆息,
“燕王提出條件,割讓六城,退出北郊,可出兵十萬,解邯鄲之困,魏王並非答覆。”
李牧回過心神,他不怕秦軍孤注一擲攻下井陘,就怕王翦捨不得割肉,一直以伏崗餓虎的姿態遙遙眺望,
如今趙國大災,國力衰退,若無外援解困,邯鄲危矣,
“燕王此舉,無異於想與秦共分大趙,留有邯鄲孤城連綿不過百里,即使日後秦軍無力再戰,他燕王撤軍之際,便可一舉吞食。”
關瑜眉頭緊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怕是燕王有這個胃口,也沒這個膽量,一旦井陘失守,出軍與否,可就由不得他了。”
李牧訕笑一聲,驅狗鬥虎,
趙國一旦被秦攻破,那燕國不過口銜肥肉,秦想什麼時候吃,便什麼時候吃,
如今他只要想辦法消磨掉秦軍的二十萬軍甲,徹底打垮這第一輪兵鋒,
趙國危機,便可遊刃而解。
“秦國勢大,一統天下之心六國皆曉,如今韓亡趙危,一旦戰局焦灼,秦軍顯露頹勢,必然會引諸國群起而攻,雖難成合縱之勢,但點點薪芒,足以連綿成燎原之火。”
關瑜點了點頭,遠視者皆可見,倘若趙國抵抗住這次秦伐,那天下格局將再次發生天翻覆地的變化。
“王翦老成,如今南北兩線受阻,其退軍三十里,斷我糧道,意圖與我消耗遊戰,確實老辣。”
對於這個老對手,李牧也是甚是頭疼,其善攻乏守,歷來都是迅戰破竹,
如今反而轉換了性子,攻守掉位,逼迫李牧出城接戰,退又不退,攻又不攻,纏攪連連,惹人心煩。
“我懷疑是那位秦公子的謀略,傳聞此人生而知之,無師通百道,詭譎陰狠,心機深沉,甚至猶勝當年呂相。”
關瑜掐捻長鬚,扶蘇南城一戰,震懾千軍,
以少年之姿現王霸之氣,雖從戰局來看,李牧小勝一籌,但以大勢而言,他扶蘇之名已然壓五國君主一頭,秦威大展。
“大秦幼麟,天下伏蘇,此言不虛。”
提起那位少年,李牧神色複雜,就算他今日守下了井陘,解圍大趙,
五年後呢?十年後呢?
他李牧還能護佑趙國幾許?
酉時臨終有言,人有力盡之時,天無絕路之徑,唯無憾爾。
“數波死士,皆無建功,縱橫雙傑,傲視百家諸雄。”
關瑜出身,更沾江湖氣,遊學拜聖,也算見識過天下奇景,
“明日我遣三萬邊軍襲秦營,由你鎮守關隘,外鬆內緊,引誘王翦攻城。”
李牧斂了斂心神,無論如何,不能與王翦這般耗下去,
朝堂不穩,君主不明,耽擱時間越長,邯鄲那邊越容易生出變故。
而扶蘇這邊,也卻如其所說,這些時日安穩養傷,沒事坐著小推車帶著縱橫二位保鏢出來曬曬太陽,挑逗挑逗趙軍的神經。
趙軍兩次試探,元嫚化整為零,直接將百騎散出三十里,纏鬥遊襲,擾亂李牧長線奔襲,
“斥候來報,李牧率萬騎出城,直奔我軍大營。”
赤袍女子灌了一口果水,唇齒清甘,
“看看,他急了。”
扶蘇扯了扯嘴角,有藺相如的先例在前,李牧對自已的主子可沒什麼信心。
“三路糧道被截,井陘城內現存百姓十餘萬,探子回報,餘糧不足半月。”
趙民疾苦,亂象橫生。
“走吧,李將軍不惜以身犯險,怎麼著也要給個面子。”
扶蘇抻了個懶腰,邯鄲那邊風勢漸起,自已也該點下火苗了。
“你要幹什麼?”
元嫚一愣,緊緊盯著扶蘇,剛剛放出兩天,心又野了?
“不接戰,談和。”
扶蘇摩挲著手指,笑得一臉雞賊模樣。
澗溪穿馬蹄,山霧打青衣,
遙遙隔望不過百米,便見一石庭飄茗,
一襲黑袍,桃花映眼,春風少年,若聞草長鶯飛,可見歲陽斑斕,
“上將軍。”
趙軍左右兩位校將見李牧翻身下馬,欲隻身上前,趕忙出言警示,精神緊繃,抽握刀鞘。
扶蘇南城一戰,勇冠天下,
如今酉時已死,趙軍之中,已經無人可擋其鋒芒,
若是扶蘇在此設陷截殺,暴起發狂,怕是免不了一場血戰,
“放心,他比我要惜命。”
李牧笑了笑,於萬軍之前,一少年都敢賞情觀坐,他李牧身為趙國擎柱,又怎能生怯拒禮。
茶韻嫋嫋,古香凝神,
霜鬢望白首,黑袍迎鐵衣,
“少詭疑賊。”
“老辣勝奸。”
一老一小相視一笑,言辭爭鋒寸步不讓。
“酉老臨終前可曾罵上小子幾句?”
主賓落座,徵瑟青指洗茶,奉客如畫,
“不曾。”
李牧眼神玩味,看著身前的豐腴女子,若有所思。
“小賊不誠,欺吾老矣,該當再重一分拳力。”
扶蘇摸了摸下巴,自顧自的猜測一句。
“狗孃養的。”
老將訕笑一聲,脫口而出。
扶蘇嘴角一陣抽搐,您禮貌嗎?
“酉時臨終遺言。”
李牧挑了挑眉,不信?你自已下去問啊。
“祭花閣藏百豔芳,一綴嫣然勾斷腸,嫣嬈姑娘,邯鄲一見,猶有眷戀。”
老將微微一笑,當真可惜,五百捕蟬郎,死傷殆盡,終沒能留下這隻蠱蝶。
“蒲柳之姿,不敢得將軍惦念,妾身惶恐。”
徵瑟眯著狐眸,埋灰五載,一朝斷戈,
若非焱妖,素姒兩人及時,她怕是難以逃身。
“惑誘姦佞,滋腐糜爛,也虧得姑娘手段,我才好安心出征。”
掃清了屋子,捏死了蛇蟻鼠獐,憑著祭花閣一條線,李牧酉時兩個人洗刷朝綱,倒也省下許多力氣。
“不見得,邯鄲內還有暗子十六,朝臣有四,近衛三,宦侍女寵九,李將軍,怕不怕?”
扶蘇咧嘴一笑,不裝了,明牌了,
“公子未免太過自負,我趙君雖無大材聖決,既有長平之恥在前,難道還會重蹈覆轍嗎?”
李牧輕哼一聲,背隔刺心,實為小兒爾。
“君心難測,還請將軍提防提防啊。”
扶蘇言語之間若有所指,眼神深邃,掛著一抹淺笑。
“怎麼,就這麼想用我這顆蒼髯頭顱來固你登王之階?”
扶蘇這句警示真假善偽,李牧還是聽到出的,
他之所以敢這般坦然的與扶蘇對坐暢談,就是知曉扶蘇心底用意算計,
你李牧不能死在他處,更不能死在他人之手,
扶蘇會為其挖掘一方及其雄偉壯麗的大墓,殉大趙以陪祭,踩在趙民的脊樑以上,睥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