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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頸上懸著的屠刀一日一日的降下幾分,藏著掖著的彌雲業火終是燒到了邯鄲城角,
一連半旬四敞大開的城門一朝閉鎖,城內泱泱數十萬百姓皆成了囚在籠中的裹腿雞,相互啄著僅剩的幾口殘食,紅著眼睛漸漸展現出了幾分困獸的劣性。
如今這爛骨巷時不時的湧入一批發了顛的潑皮癩子,隨起性子無所顧忌,放開了轉圈撒尿,對著枯爛木樁都能抖上三抖。
晚些時候,隔壁那活寡婦殺豬似的嚎得起勁,嘴裡罵罵咧咧的卻都是別人的錯過,
扶蘇蹲在牆頭扯著脖頸側耳聽得熱鬧,身旁拂漁嗑著瓜子蹲著身姿哪有一絲瑰玉姿態,
“殺千刀的婊子,破爛香爐,挺著胸脯子腰腚,勾搭秦賊,幾位大爺,行行好,隔壁那細作早些年根秦人鑽被窩,被踢了又暗戳戳的禍害了一位咱們好將軍,幾位好漢,這幾日那賊婦人又招攬了幾隻野種,怕不是也是秦人的種呢,放過婆子,去那邊展威風吧。”
被撕扯的破爛的長舌婦人攥著兜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得厲害,幾位壯碩潑皮咧著嘴角,眼冒精光,
吃不到細嫩筍間,摸兩把粗柳簸箕也能解解手癢,
他們這群潑皮比不得了有鋪子響名的惡棍,那些富戶人家根本輪不到他們糟蹋,只能尋些剩食逗逗樂了。
“幾位爺胃口大,先灌上幾口粗漿子,也好開開胃”
領頭的肥頭漢子齒牙咧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拱著身子便壓了上去,
那長舌婦人罵咧不停,推攘幾次約摸怕惹惱了這些上了頭的大爺們,索性開門迎客,故作起了姿態。
那婦人的漢子是個瘸腿羅鍋子,蔫屁放不出一個,聽著自家婆娘的動靜,眼睛卻一直瞟著隔壁院子,像是等著撿食的老鷲子,時不時的咽上幾口口水。
“有點髒眼睛。”
拂漁拍了拍手,扭頭看向扶蘇,這你也看得下去?
“我是瞎子啊,聽得見,看不到。”
扶蘇扣了扣耳朵,小巷只是邯鄲城內的一個縮影,受那位趙王英明決策所致,閻王還沒進場,自家的小鬼反倒是鬧得歡暢,
這些個禍害蝗蟲一個疊著一個,一層吃著一層,到最後收羅來的東西物件,十之八九都到了那些權貴手裡,甚至有不少軍曹門戶放出了自家惡僕,橫行其中,
“不管管?怎麼說受難的也是你口中的趙民,照這麼玩下去,沒等秦軍入城,邯鄲可就已經垮了。”
扶蘇摩挲著指尖的那幾枚石子,似笑非笑的看向拂漁,
“你不管?這日後可都是你秦國莊稼地裡的莊戶,現在死一個,秋收的時節你們便少十畝收成。”
女子挑了挑眉,不解決源頭,救下再多,也白費功夫,
“呵呵,你與趙遷本質上沒有什麼差別,他不過是好些酒肉,你厲害,你吸血抽骨啊,我都替趙民悲哀,圈裡的豬還能囫圇個過年,趙民,怕是一輩子都在賣血剮肉,好死不死,想活難活。”
扶蘇訕笑一聲,狗屁的聲名賢貴,比那金鏤的神明謫仙還不如,泥塑的東西至多吃幾炷香,供些豬頭肉,靈不靈不說,到底是死物,算計不到誰身上,這些垂坐高堂的尊人們可不看你叩拜的多麼誠摯,燒的什麼香火,待到掰起手腕的時候,呲起獠牙,身低下跪著的都是鮮糧。
“公子謬讚了,小女子比起公子來,可差遠了。”
即使帶著麵皮,女子嫣然一笑仍帶著熒月秀色,嫵而不媚,嬈而不妖。
扶蘇嗤笑一聲,指了指拂漁,又指了指自已,
“狗男女,絕配。”
骨子裡皆是滲著冷血私利的癲人,連自已都能矇騙的陰暗囚徒。
“不勝榮幸。”
拂漁眉眼彎彎,冥冥之中便已註定,即使是揚了骨灰,當了野鬼,兩人也得含上一口對方的血肉,生怕錯過了來世,續不上夢魘纏身的愛恨勝敗。
兩人爭鋒間,隔壁院子已經了了後事,也不知是不是覺得那長舌婦人伺候得不夠盡興,餘性還沒散,那肥頭漢子便一刀抹在了婦人得脖頸,捂著其嘎然而止的叫嚷,直接接將婦人的頭顱砸在了床榻之上,紅白一片,敞著衣衫的屍身抽搐了幾下,便徹底沒了動靜。
“叫嚷得老子耳根疼,比那驢拉磨還嘈雜,真晦氣。”
漢子抹了抹胸前血汙,咧嘴一笑,青褲掛著腰,半掩不掩,挺著便走出了院戶,抬頭便瞧見了牆頭上的兩位“觀眾”,微微一愣,隨後舔了舔嘴角,上下打量起了拂漁,
“嘭”
還未曾聽見一句腌臢騷話,漢子的腦袋瞬間便炸開了血花,好似那熟透的瓜,一敲下去,自已便敞開瓤,
“額?”
剛剛死了老婆的漢子不明所以,兩枚石子掠著破空聲,直接在其胸膛穿了個透明窟窿,應聲倒地。
“無聊。”
雙手托腮的拂漁直起了身子,扭身回了院子,
扶蘇手中的石子像是長了準頭,一連七八位癩子青皮還沒拔開腿,張開嘴,便硬了身子,留在了這破落院子當中。
“爛在這裡都髒了巷子。”
少年喃喃一句,彈指數道黑灼燭火,順著一地的血肉,燎燎而起。
老破門扉外,花狗摩挲著手中的砍柴朴刀看見麻衣上濺落的一點血跡,微微蹙眉,好似有些不悅,
身前一位衣著光鮮的玉冠公子哥手敲著摺扇,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寬窄巷子,不見急躁,甚有幾分風度,
幾位隨從恭候半步,氣勢不一,卻皆是萬中無一的當世好手,
“女俠,怎麼稱呼?”
好似覺得無趣,公子哥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麻衣清素的花狗,方才這少女堵在巷口殺人好似砍瓜切菜似的,眉頭都不曾蹙一下,如今反倒為了落在衣著上的一點血跡有些惱怒,公子哥倒是覺得莫名有些可愛。
花狗連頭都不曾抬一下,壓根沒有理會其的意思,
公子身後的幾位好手瞪了瞪眉眼,這野丫頭倒是有幾分猖狂戾氣,
“吱呀~”
門扉大開,拂漁向著花狗使了個眼神,少女翻了個白眼,學起扶蘇當了個瞎子,全然不見,
拂漁倒也不惱,寵膩一笑,錯過少女身旁,恭恭敬敬的衝著來人行了一記萬福,
“見過魏公子。”
不缺禮數,卻也沒幾分親近。
“漁兒,你我之間就不必計較這些虛禮了吧。”
魏阮輕嘆一聲,卻也拱手回了一禮。
“進去聊?”
公子哥看了看攔在門口的花狗,試探著問了一句。
“清貧小戶,沒有茶茗侍奉,怎能讓公子委身。”
拂漁搖了搖頭,想進這個院子,魏阮還沒這個資格。
“好,那我護你去我別院。”
魏阮也不糾纏,大大方方的側身請禮。
女子抿了抿唇角,好似被逼上轎的苦命媳婦,攆著碎布,三步一回頭,透過門扉那哀怨眼神瞎子都覺得刺眼,
花狗摸了摸下巴,咧嘴一笑,唯恐天下不亂,一嗓子嚎了出來,
“驢哥,快來啊,有人來搶你媳婦了。”
“你放屁。”
一路跌撞,滿臉惶恐的從院內跑出個白頭瞎子,氣急敗壞的扯住花狗脖頸,一把捂住其嘴巴,也不知衝著哪裡點頭哈腰,一臉陪笑,生怕是惹惱了誰一般。
“阿郎~”
拂漁一個哭腔嬌嗔,抱著扶蘇的臂膀就不撒手,
“阿郎這是要棄我而不顧了嗎,當日的許諾都不作數了嗎,難不成阿郎是哄騙了身子就不憐惜奴家的負心人?漁兒可是痴心一片,阿郎莫要負我啊。”
“我苦命的嫂子啊,早與你說,我這瞎眼哥哥並非良人,落到今時今日,我便是拼上一遭,也要保得嫂子安危。”
花狗一口咬在扶蘇手上,與拂漁抱頭痛哭,
場面一時混亂,魏阮如遭雷擊,登時呆愣在原地,
扶蘇急得抓耳撓腮,畏畏縮縮,一咬牙,一跺腳,
“一百錢,倆都歸你。”
買婆娘還贈送了妹妹,小子,你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