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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世界上沒有任何讓人依戀的事情,還不如死掉算了。
……
江唯蹲在礁石上,迎面而來的風夾雜著海水特有的鹹味。
她的手指不停的摳著礁石上參差的砂粒,不知道該如何對電話裡的人張口。
“爸……”
“是小唯啊。有啥事?快說?!”電話裡是嘈雜的人聲,摻雜的「碰」「老江,打這張子」。江建業嘶啞著聲音催促。
“爸……”
聽著電話裡的催促,江唯的心急了。
手指不知何時摳到了一塊貽貝,指上黏糊糊的感覺,讓她感覺到噁心透了,把手指往褲子上一擦,她決定一鼓作氣給說了。
“爸……咱老家是不是拆遷了?”
“是啊!咋啦?”
“我想借10萬塊錢。”
“你一個姑娘家要那麼多錢幹嘛?”「糊了!老江,快給錢!」電話裡,麻將推翻、洗牌的聲音稀里嘩啦。江唯皺起眉頭,感覺刺耳,她一直不喜歡江建業打牌,但自從她媽失聯後,江建業就沉迷麻將不可自拔。
“我想買房……”江唯小聲說道。
“什麼?”江建業不知是沒聽清還是不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
“我說我想買房!”江唯對著大海大喊道,不知是回答江建業還是在又一遍呼喊自己的夢想。
“你一個丫頭片子買什麼房?等你嫁人了不就有了嗎。”電話裡江建業嗤笑著說。
“我自己存的有錢,就只差10萬了,爸求求你了,就借給我吧。以後我給你養老。”江唯不忍心錯過買房的機會,她已經攢了很久的錢了。而且今年房價普遍下調,她能買的起的也只有這個時候了。
“你有錢,老子上次問你要錢你怎麼不給我?
老子沒錢!實話告訴你,拆遷的錢,我已經借給你叔了。
靠你養老,老子還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嘟嘟嘟……」聽著電話那頭的結束通話音。江唯嘴裡泛起了苦澀的滋味,臉上溼漉漉的,已經分不清是海水的霧氣還是眼眶的淚水。
江唯緩緩將手上的小靈通放下,雙手撐起膝蓋,站了起來。
她沿著海邊的礁石慢慢往回走去,細細的回想了自己這一生。
「她叫江唯,是她媽宋麗所取,小時候常聽她媽說:唯唯,你是媽媽的唯一。
她想她媽了。
江唯八歲的時候,宋麗被同村的介紹去南方打工,開始還有電話打回來,後來就了無音訊。一起去的人回來說:宋麗在外面認識了大老闆,跟著老闆去享福了。
村裡的流言蜚語一直就沒停過,江唯小時候經常有人對她說:江唯,你媽不要你跟你爸了哦。
江唯,每聽見一次就反駁一次,但最後等來的是江建業的毒打。慢慢的江唯,便將反駁放進心裡,她知道媽媽不會不要她的,她是媽媽的唯一。
江建業從宋麗失聯後就變了。他管江唯叫掃把星,說就因為她是丫頭片子,宋麗才走的。
江建業從一個勤快顧家的好男人變成了一個爛賭鬼。他不在意家裡的一切。哦,不,他還是在意江濤的。家裡有什麼好吃好玩的東西他都會留給江濤。
江濤是江唯小叔的兒子,也是他爸這邊唯一的男孫,從小就倍受家裡寵愛。凡是在外面受了欺負或做錯事情,回來捱打捱罵的總是江唯。理由也總是你是姐姐怎麼不幫著弟弟?你是姐姐怎麼不管好弟弟?可江唯明明就比江濤大了兩歲。
江唯想,要不是有九年義務教育,估計她現在大字不識幾個,早就嫁人換了彩禮給江濤娶媳婦了!」
……
“江唯,你去哪兒了?剛我還在找你呢。這裡是我家種的小白菜,沒有打藥的,給你送點過來嚐嚐。”房東奶奶將白菜遞給江唯。
“謝謝奶奶。”江唯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拉起嘴角朝著房東奶奶笑笑。
“你怎麼了,是遇上什麼事兒了嗎?”房東奶奶看著江唯紅紅的眼圈,有點擔心。
“沒事兒呢,剛在海邊散步的時候沙子進了眼睛,我揉了下。”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房東奶奶拍了拍江唯的手。
江唯順勢挽起房東奶奶的手臂,將她送回了家。
房東奶奶是個好人。
江唯初中畢業後就求著她爸出來打工了,她想出來找她媽,她打聽清楚了,她媽之前就是去了廣市。
可除了路費,江建業什麼都沒給。到了地方,別說找宋麗,江唯分文沒有,只能餓著肚子在橋洞底下縮著,祈求第二天能找到工作。
房東奶奶就是這時出現的。她帶著江唯回了家,等江唯找到工作才開始付的房租。
江唯落腳廣市後,就開始打聽宋麗的下落,然而十年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知。
十年間,江唯沒有打聽到宋麗的訊息,而江建業也只有要錢的時候才打電話。
為什麼素不相識的人都能這麼好,而自己的親人卻是如此。
江唯想不通。
江唯煮好白菜,準備吃的時候,鼻頭一酸,眼淚從眼眶中落下。
淚掉進碗裡,白菜清甜的味道,卻怎麼也掩蓋不了心裡的苦澀。
吃罷,江唯拿著銀行卡出門了,她要去銀行把所有的錢都取出來。
回到家,她給房東奶奶寫了封信:奶奶,我走了,你別找我了。抽屜裡的錢是我的一點心意,這些年謝謝你的照顧了。
落鎖的時候,江唯環顧了一下住了快十年的房間,在心裡默默說了聲:再見。
「咔」隨著鎖的閉合,江唯一直泛著苦澀的心,沉寂了,她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
江唯挎著包,大步流星的朝著白天的海邊走去,包裡是她這些年的所有積蓄,而大海知曉她所有的秘密,她想在大海里,結束一切。
江唯站在礁石上,大把大把的將挎包裡的錢撒入大海,這是她辛苦賺的錢,誰也別想得到,即使是她死了。
海邊的風,白天是溫柔的,夜晚是狂野的。紅色的鈔票隨著海風,飛舞飄散。
“哎,你看那是什麼?”沙灘上嬉戲的人,發現了天上飛舞的紅色鈔票。
“好像是毛爺爺。”
“天吶,是哪個財神爺在撒錢啊!”
“媽咪,錢錢。”
“你別搶,這是我先發現的。”
“明明我先撿到的。”
……
沙灘上傳來的陣陣驚呼、喧鬧,江唯仿若未聞,撒完錢,就跳進了大海。
「媽媽,我想你了。
我一直沒有找到你,是不是你已經變成了星星?
如果你在的話,我現在會不會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