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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巨響！我閃了可是沒閃過去。這小子臨時改縱砸為橫抽。太毒了這廝！胳膊和臉，胸肋都一陣劇痛，話都說不出來了。椅子壞了，殘肢裂了一地。我不信，我不信！被打趴在地上，我這一生都從未這麼憤怒過。血從鼻子裡流了出來，一滴一滴地濺在手上。林浩又抄起木棍沒頭沒腦地抽過來，嘴裡叫囂著：抽死你丫的！抽死你丫的！我讓你敢他媽的動我的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我嗷叫一聲，反身撲向他，和他撕打在一起，在地面上照死裡糾纏。掄起王八拳，空手入白刃，我打紅了眼，使著大勁地砸著拳頭：我操你大爺！我操你大爺！你敢抽我！我捏死你丫的！我先捏死你！！！大家不分勝負，誰也別想讓誰好過。這通拳打腳踢，我打上次被幾個人圍著痛扁之後還真沒這麼狠勁的打過。那還是上學的時候，如果不是後來老猴來了，也許我就被其中一個小子的單車鏈把眼睛給抽瞎了。打著打著我就忘了為什麼打起來的了，腦子裡充著暴亂的血，只有一個念頭：花了他！張晨陽好象掙扎著過來試圖把我們倆攔開，但是不知道被誰的手胡拉到一邊去了。耳朵裡除了他嘶啞的喊聲：別打了，別。。。。。。打了！就是兩道此起彼伏的喘息聲，悶哼或者拳腳中肉的聲音。到最後，張晨陽連聲音都啞得發不出來了。一次次的試圖拉架都告敗之後，我們依然象兩條瘋狗一樣打得難解難分，只是沒剛才快了，沒剛才狂風暴雨是的了。可大家彼此都怒火中燒。林浩也見紅了。光打還不解恨，找了個空襠，我抽身跳起來，拔腳就往外奔。想跑？林浩一伸手沒抓住。李胖子！你。。。。。。你去哪？張晨陽扶著牆勉強站起急問。門是開著的，我徑自往院裡竄，一邊硬邦邦甩下一句：我找磚！天是什麼時候黑的？空氣中全是粉塵。顧不上這些，就著不算明亮的光線，我在院子犄角旮旯裡一陣狂踢。飛快地繞走一圈，竟然沒有。林浩已經爬起來追了過來。幾乎是同時，都看見了車屁股後面靠牆根的幾塊紅磚。操，互視了一眼，就開始往那搶。我在院這頭，他在門邊。論理他比我近，可因為要擺脫張晨陽的拉扯，我比他先一步搶到。把磚抄在手裡，很熟練地想都不想一轉身就掄舉了起來。還沒拍下去呢，張晨陽低呼一聲，竄過來，站在林浩面前，兩臂一伸，人都站不穩了，硬撐著閉著眼。我的手生生停住，雖然瀕於喪心病狂的狀態中，但還沒到完全失去理智。你走開！我和林浩同時大喊，我是伸手去推，林浩則一把把張晨陽拉到了身後，手伸平了支著他不讓他再靠過來。你拍！林浩用另一隻手揪住我的衣領，梗著腦袋象頭惹毛了的豹子，臉擰成一張枯樹皮，眼睛下面抽著筋。有種你就拍！我也一把揪住他衣領，和他怒目對視著，可舉著磚的手卻象託著千斤那麼重。哼？怕了？林浩冷笑：光說不練的白把勢！你別逼我啊！我抓著他的手一使勁，勒住他。他眼睛裡的火一陣陣燒向我腦門，發熱眩暈，手上就躍躍欲試。瞧你丫這裝B的操性！孫子！就你還敢動他！林浩想起來為什麼打了就也手上使勁地勒住我的領口，還一把把正在掙扎的張晨陽推出老遠去，暴喊：他是不是動你了？你說！！我花了你！！怒吼一聲，再也忍不下去了，手向後一揚慣上勁就重重地砸了下去。林浩下意識地一閉眼。張晨陽喊了一聲：不要！眼見磚就要拍到接近他腦門的地方了，心口一痛，手一歪，滑到一邊，磚還在手上。愣了愣，連我自已都不明白。我對自已氣憤到了極點，這是怎麼拉？林浩睜開眼，那眼神中充斥著鄙夷，他甚至鬆開了揪著我衣領的手：就你？！！我熱血上衝，狂嚎一聲：我就動了！你我都動了，何況是他？！！！一掄手，磚飛了出去，擦著林浩的耳朵，直撲屋裡的窗戶。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包括無意識喊出來的我。只有那句話在空氣中抖動，把一切變成飛灰和粉塵沙子一起墜落。咣啷一聲。玻璃被貫穿的聲音，裂了，然後又一片一片地掉下來，砸在地面上繼續斷裂，分離，直到最後變成無可補救的僵局。。。。。。那一刻，我知道，屬於我們三個人中的一些東西，碎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晨陽倒在地面上的一聲輕響，才驚醒了僵硬住的我和林浩。林浩竄了過去，一摸，驚跳起來：怎麼這麼燙？發燒了。你趕緊送他去醫院吧。我不想看他們，往車邊走：我。。。。。。嘴腫了，說話有點不太利索，努了努：我送你們去。林浩沒說什麼，極度心慌意亂的樣子。就這樣我和他把張晨陽抬上了車。張晨陽經過這翻折騰，又在院子裡呆了會，還穿得那麼少，人已經燒得半昏迷了。把林浩的行李箱拿回屋裡，林浩已經到樓上拿了看病要用的東西下來了。鎖上門，直接開出去，直奔醫院。林浩不知道在想什麼，車裡挺暗，我也不想往後看。他臉上的表情也許很複雜，但大家都鼻青臉腫的，誰也分辨不太仔細。難道我的表情就不復雜了嗎？也許吧，我從車門旁的後視鏡裡看到了自已，基本上稱得上面無表情。他。。。。。。有沒有什麼反常？林浩忽然問。有。我大概描述了一下，覺得隱隱有些不對問：怎麼呢？。。。。。。沒什麼。我本來應該告訴他，你誤會了。可我沒說，沒勁了。幹什麼都沒勁了。我就是意興闌珊了，也沒脾氣了。火都從打架和剛才的那句話裡洩掉了。這種索然令我只是把他們送到了醫院，就沒跟著進去。把車開回了林浩的家，停好。取下車匙，啾一聲鎖好。連小金炮一起扔進了窗戶的破洞裡。出來了，慢慢走到大路上。
這幾天我感到異常疲憊，不是身體上的疲勞，而是心理上的疲憊。從未有過如此疲憊的感覺。身體上的疼痛並沒有覺察到，只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疲憊。此外，還感到一種恍惚的狀態，不知道自已在做什麼，只是盲目地漫步著。偶爾路過的人看著我，投來詫異的目光。我突然梗起脖子，粗魯地說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
我不知道自已走了多久。一臉灰塵，呼吸中充滿沙子的味道。口中帶著牙齒裡的血液，又苦又腥。我看到一輛公共汽車停在站臺上，有人下車，有人上車。後門還開著，於是我鑽進去，歪在最後一排靠窗的空座上。沒有人來向我售票，可能是因為看到我的樣子，都不敢過來吧。我也沒有留意車上有多少人，只是望著窗外。
在黑暗中，霓虹燈不停閃爍，高樓的輪廓、名勝古蹟的輪廓、尖頂的避雷系統上不時閃爍的紅點。開著門的小店和商鋪，黑影中進進出出。城市要亮化，城市需要夜生活。這麼大的城市，生活著這麼多人，無法展開，無法盡興，只能將所有的點點滴滴都納入其中。生命就像一張太過薄弱的草紙，被摺疊起來，讓它變得厚實，先保留能夠利用的部分。
我想不起自已應該記得的事情。也不想去想。突然一個小孩走過來，看見我就喊道：“媽媽，你看……”媽媽壓低聲音批評他：“在車上別亂看別人，不禮貌知道嗎？”我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已冷靜下來，讓一些本應屬於我的記憶趕緊回來。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卻是被人推醒。
“我們已經到終點站了，您趕緊下車吧，我們要打掃衛生下班了。”我站起來，但腿有些發軟，又坐了下去。有人扶了我一把：“沒事吧？”我擺擺手，挺直身體走向車門。一個人在後面喊道：“你是外地人吧？出去就有地鐵口，知道嗎？”我下了車，腿有些脹痛。看見地鐵口，我便走了下去。
走到站臺上，看到兩個人站在指示圖前仰望，我也走過去，仰頭看了一會兒。感覺他們在看著我，於是我也扭頭看向他們。這兩個人嚇了一跳，女的拉著男的匆匆走開。我環顧四周，眼神有些散亂。有人拉著京胡，拉唱著二黃慢板，在整個站臺裡悠揚地迴盪。
下意識地跟隨著聲音走去，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清晰。“我好比哀哀長空雁，我好比龍游在淺沙灘，我好比魚兒吞了鉤線，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思來想去我的肝腸斷，今夜晚怎能夠盼到明天……”